第二天一早。
四方县平安驿所。
驿所可以看作大号驿站,不止能坐马车出行,还能托运短程货物,帮忙送信等等。
一些商人还会在此就地收购从村镇运过来的货物,算是一个小型的买卖场所。
“这位就是我们驿所负责红狐镇路线的管事,许管事。”
姜左一大早,来到平安驿所,道明身份,要找管事的之后。
一个车夫就把他带到了一个姓许的年轻人面前。
“你就是姜左?你没事了,来找我做什么?你不会是来找我想要钱吧?你连累了我们,我们没去找你要赔偿就不错了,你还敢来要钱?”
许文昌皱眉看着姜左,口气不善的说道。
在他看来,姜左就是那种坐马车时遇到了点事,就想赖上他们,要赔偿的小混混。
对这种人,一定不能让他得逞,不然后患无穷。
“我不是来找你们要钱的……算了,你们掌柜在不在,不在我可就要去隔壁那个永盛驿所了。”
姜左听着许文昌的话,有点诧异。
是隔壁的永盛驿所要倒闭了吗,态度这么差。
不过看着他的穿着和年龄,大概是有钱人家子弟下基层历练来了。
姜左懒得和许文昌计较,但也不准备和他谈事情。
姜左怕费了时间把事情谈好,许文昌表明答应,转头就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故意把东西给丢了。
“你什么意思?威胁我吗,别以为拿出永盛驿所的名字就有用!”
许文昌脸色一变,更加坚信姜左是来找事的。
得!
姜左懒得废话了,他决定到永盛驿所去。
虽然永盛驿所不走红狐镇路线,但想来他们会很愿意帮他的忙。
姜左转身准备走人,但这时,一个体型稍胖的中年男子,却是匆忙快步走了过来。
许明德满脸赔笑的对姜左说道:“小兄弟,不要急着走。犬子无礼,让你见笑了。我刚好进了批不错的茶叶,还请小兄弟品尝品尝,有什么事情慢慢再说。”
听说许文昌近来表现不错,改掉了不少坏习性,做事也有模有样了。
许明德心中高兴,就想早早过来瞧瞧。
没想到才来没一会,就见到这個让他血压飙升的一幕。
姜左怎么看也不像是想要闹事的人,就算是要闹事,也得看对方怎么说,再想办法解决。
而许文昌完全不准备和对方多谈。
见到姜左要去找永盛驿所,许明德心里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从事这一行几十年,许明德接人待物无数,经验无比丰富。
这种涌现的预感,往往奇准无比,极少出差错。
他当即顾不得许文昌,出来拦下了要走的姜左。
“也好。”
姜左看了眼许明德,知道他不是掌柜就是老板,便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进一间客房。
“文昌你也进来,小五去我房间取来茶叶,泡茶上来。”
许明德扫了眼许文昌,让他跟着进来。
让许文昌负责几条马车路线,本就是让他积累经验,眼下正是让他学习的机会。
“我叫许明德,是驿所掌柜。不知小兄弟你怎么称呼,有什么事情呢?”
许明德待姜左坐下,这才笑着说道。
“我叫姜左。至于事情,许掌柜伱应该知道了,昨天红狐镇到四方县,路上马车遇到劫匪的事吧?”
姜左想了想,说。
姜左?
许明德感到有点耳熟,而后想起,这不是近来在红狐镇养狗出名的那人吗?
没想到比信报上说的还要年轻。
平安驿所不仅负责马车出行,短程货物托运,委送信件。
底下各处驿站,还会收集当地发生的大事等信息,随车送回到驿所。
许明德一周前就从信报上看到过姜左的事情,现在一听,顿时有了印象。
不过,当姜左问他知不知道马车遇到劫匪的事情时,许明德不由脸色骤变。
他猛的一拍桌子,脸色铁青的望向许文昌,咬牙切齿怒道:“你这逆子!就为了省下护卫的那点钱,这种事你都能隐瞒下来?”
做驿所这一行,路遇劫匪并不罕见。
停运,请武者护送,或者是判断无碍继续运营,无论做出哪种判断,只要有理由,甚至理由不那么充足,作为掌柜,都能接受。
但绝对禁止隐瞒不报!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条路线的问题,很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真正让许明德发怒的是,他知道许文昌隐瞒不报,只是为了省下一点钱。
这还不是为了驿所省的,而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激发许文昌的主动性,许明德和他约定,让他负责几条路线。
这几条路线赚到的钱财数额,许明德私下会给他对应数额的一半,作为每月开销。
除此之外,不会再给他额外的钱财。
也就是说,这几条路线运营赚得越多,许文昌能用的开销就会越多。
许明德这一刻是后悔无比,他就不该立下如此约定。
他怎么也想不到,许文昌会不懂事到这个地步。
“我问过车上那些坐车的了,那劫匪就是冲姜左而来的!他们只是盯上了姜左,和正常遇到的劫匪不同!”
许文昌当然不会认为自己错了,他据理力争。
“是吗,你确定?那车夫和那些乘客,有没告诉你,劫匪并没有蒙面隐藏相貌?”
“还有,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好了。那些劫匪,是红狐镇两周前那被抓贼人的兄弟。”
姜左没兴趣看许明德教导儿子,他插口说道。
许明德一听,脸色当即就变了。
不隐瞒身份的劫匪,九成都是冲着杀人灭口来的。
也就是说,昨天那一车人,差点连车夫都回不来!
更重要的是后一条信息!
要是刚才姜左走了,让永盛驿所把消息带到了红狐镇,告知了衙门。
就平安驿所这做法,红狐镇极可能取消平安驿所路线的运营资格,转而交给永盛驿所。
这还不是一条路线的问题。
平安驿所这做法问题大了去,将会引起一连串的负面效应。
一不小心,平安驿所在四方县的业务要丢掉大半。
“滚回家去!到祖宅领罚!禁足三个月!滚!”
许明德也没了慢慢教导许文昌的心思,怒喝一声,让他滚蛋。
“我……”
许文昌脸色铁青,想不明白许明德为何突然态度剧变。
不过他知道许明德一向说一二,没有再争辩,只是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
“让姜小兄弟见笑了,我这犬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唉,本想着让他来学习学习,没想到差点酿成大错。”
“这事不知道姜小兄弟你有什么打算,平安驿站一定会竭力配合!”
许明德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而后有点惭愧的对姜左说道。
“那几个劫匪的确有冲我而来的意图,我暂时是不敢回红狐镇了。所以打算请许掌柜你派人,帮我把一封信送回红狐镇衙门。”
“那劫匪曾对我说,是我害了他们的七弟,他们是那个贼人的同伴不会错。”
“他们要杀死我和车上所有人,我猜想了一下,很有可能是他们想制造血案,把陆捕头从红狐镇引走,然后劫狱。”
“昨天他们因为想抓我失败了,但今天可能会继续动手。所以想请许掌柜你,要尽快并且确保把信件送回红狐镇,告知衙门,让他们做好准备,免得中了圈套!”
姜左重重说道。
如果丁义他们还活着,姜左说的这种情况的确很有可能发生。
但他们死了,姜左还这样做,除了做戏要做全套外。
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姜左想尽快弄死剩下的丁老七。
他不确定入狱了的丁老七是否知道丁义他们要找他麻烦,但只要丁义他们的死讯在被丁老七知晓前,丁老七先被处死。
那丁老七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我明白了,事情的确紧急。不过,姜小兄弟你不用担心,我会请天下钱庄用飞鸽信使把信件送过去,不用一个时辰,红狐镇衙门就能收到信件!”
许明德听完,当机立断的说道。
“天下钱庄?”
姜左故意问道。
之前和李铁匠谈起当年的暴熊事件时,衙门就是用同样手段联络的朝廷。
但李铁匠对这方面的事情不了解,姜左当时也没心思问。
“呵呵,姜小兄弟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天下钱庄也是能帮忙委送信件的,用的还是飞鸽传书,速度十分之快。”
“我们驿所帮忙送信件,其实就是学的天下钱庄。”
“不过,天下钱庄送信件十分昂贵,把一封信从四方县送回红狐镇,就得一百两银子。”
许明德呵呵笑道。
让天下钱庄送信是很贵,但姜左的这封信绝对有这个价值。
若是正常途径,随车把信件送过去。
姑且不说路上可能会遇到意外,导致信件遗失。
就算晚上送到,但可能血案已出现。
那这封信就几乎等于白送了。
虽然把信送过去后,平安驿所没了责任,但也无法让红狐镇衙门承他们的情,驿所只是做了他们该做的。
但高价请天下钱庄帮忙,第一时间把重要消息送回衙门,那可就不同了。
私下贿赂的机会随时都有,这种让衙门明面上承情的机会可不多。
还是红狐镇这种特殊地方的衙门。
许明德当然得抓住机会。
决定请天下钱庄帮忙送信件,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姜小兄弟,这次多得你的情报,让老哥我捡了个便宜。昨天马车能没事,也是小兄弟的功劳。以后小兄弟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声,老哥我能帮的一定帮!”
让一个年老稳重的管事,把信件送到天下钱庄后,许明德笑呵呵的对姜左说。
这不是他客气说说,而是真的想结交姜左。
刚刚他才知道,姜左新养成的大黑狗,竟是被红狐镇衙门如此看重,一举卖出了五千两的天价。
而在和姜左接触的这短短时间里,他更是从姜左身上,感受到了异于他年龄的细心和稳重。
如此年轻,凭自己的本领赚了如此多钱,却丝毫不见骄躁。
别说他年轻时了,就算是现在的他,若能像姜左这样,突然凭本事赚上这么一大笔钱,也免不得要人前得意一下。
至于他那个败家儿子,更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哪怕许文昌有姜左一半的成熟稳重懂事,他也不至于为他费尽心思。
“帮忙?我倒真是有件事想请许掌柜你帮忙一下。”
姜左闻言,没和许掌柜客气。
“哦,不知何事呢?”
“是这样的,我有个收集研究古董兽骨的兴趣,不知道许掌柜是否知道,哪里有和我同样爱好的人,又或者专门贩卖古董兽骨的地方?”
姜左说道。
“你要是问别的事情,我或者答不了你。不过要说兽骨,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大量的兽骨,当中有不少还是老古董。”
许掌柜闻言精神一振。
他也不怕姜左请他帮难办的事,能帮他就帮,不能帮也不怕和姜左说。
听到姜左只是想找古董兽骨,许明德顿时摸着胡子,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