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移时,寒冬即将降临。
梅长苏体弱惧寒,但没有窝在雪庐里,而是抱着一个暖手炉,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街道里漫步。
城还是那座城,但是很多人,却停留在了这座城市的过去。
他像是一个不做攻略的游客,在这座城市里随意地走动,踩着青石板,跟着人流走,像是被人群挟裹着。
川流不息的人群里,飞流护卫在他身前。
如果镜头往上拉,俯视周围,不难发现,还有一些护卫的人手分散在周围。
在一个街道拐角,他停住了脚步。
再往前,就是林家旧日府邸了。
从手下的口里,他早已知悉,昔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林府,此刻已是荒草丛生,本地人都会刻意绕开的荒凉地。
“苏哥哥?”飞流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苏哥哥干嘛停在这里?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这一声呼唤将梅长苏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没什么。飞流,饿了吗?”
“嗯!饿!很饿!”飞流回答得很认真,眼神里满是渴望。
“那吃面吧,就那家面摊,看着生意还挺不错的。”梅长苏指的是一个街边的摊,远远就可以看到蒸腾的水汽,隐隐还能闻到白面的香味。
飞流是个乖宝宝,不挑食,连连点头。
两人来到摊位前,店家是个面目慈祥的老人,旁边有两人帮忙揉面招呼客人,看长相应该是老饶子女。
“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两碗羊肉面。”
“好嘞!你先坐一会,马上就好。”
这个面摊的生意是真的很好,连一张空桌子都没有,梅长苏和飞流只能和两个客人拼桌。
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很快就送了上来。
梅长苏先喝了一口乳白的羊肉汤,面露感怀,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不是随机选择这家面档的,当他还是林殊,就已经是这家店的常客,那时候老板还不是个老头。
低头细细品尝着幼时的味道,一口一口认真地咀嚼。
受他的感染,原本嗦面嗦得动静不的飞流也放缓了动作。
这顿饭吃得时间不短,等他们吃完,面档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
期间有一波混混打扮的人来过,店家了不少好话,他们才拿着孝敬的钱大摇大摆地离开,走向下一个摊位。
梅长苏起身结账买单,也不急着走,和店家聊起了。
“老人家,你家应该是金陵的老字号了吧。你家面做得真好,我在别的地方都没有吃过比这更好的。”
梅长苏的装扮看着就不是普通人,贵人称赞,店家心头忐忑,但也不禁露出真心的笑容:“谢谢贵客称赞。”
“金陵的生意可好做?”
“哎,世道难,也就能挣个湖口钱。”到这里,不仅店家,连带着他的子女都露出了苦色。
“其实我们家生意不错的,街坊们都是吃惯了我们家的面。就是伸手的太多了。”店家的儿子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应当是老来子,忍不住开口吐槽了几句。
店家变色,回头斥责了几句,吓得儿子缩回去干活,才重新换上笑容对梅长苏道:“贵客见谅,儿年纪,话有时候不经脑袋。人不能太贪心,能有现在的安稳日子,其实就够了。”
梅长苏笑着附和:“金陵和边关相比,确实太平了很多。”
梁文帝自断一臂,没了林家和赤焰军,这些年来边境各国都蠢蠢欲动。
大渝侵略性最强,也就是十几年前在梅岭被赤焰军重挫,吃了一个大亏,以至于伤筋动骨,这十几年来才安静乖巧了许多。
但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休养生息也差不多了,他推算过,再有两年,大渝的兵力就该回复到十几年前的水平了。
战事已近。
“哎许老爷子,忙完啦?今生意可好呀?”
见到来人,店家的表情变得更加热情,冲着梅长苏歉意地笑了笑。
梅长苏自然不在意,站在一旁看着许老爷子招呼来人。
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身形微胖,五官并无出彩之处,但是笑起来却感觉很亲牵
腰间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几个字,世纪佳缘。
原来是世纪佳缘阁的媒婆。
世纪佳缘阁是七年前崛起的一家商号,只做一门主业,牵线搭桥。
听是搭上了某个王爷的路子,这家商号发展得顺风顺水,官面上的关系处理得很到位。
当然也免不了花钱打点关系。
梅长苏对这家商号之所以有印象,主要有两个原因。
他麾下的江左盟,有不少老光棍就是靠这家商号里的媒婆介绍脱单的。
媒婆专业,收费透明,行动效率极高,用过的人都好。
婚姻嫁娶是人生大事,怪不得许老爷子面对此人如此热情和尊敬。
“愣着在哪里干嘛呢?还不赶紧给你王姨上水。”许老爷子的儿子点点头,手忙脚乱地拿了一个干净的碗,倒了一碗热汤送了过来。
被称作王姨的妇女道了声谢,拿起羊汤喝了一口,连夸味道正。
许老爷子陪着了几句,看着王姨的眼神有些许期盼。
“正事,许老爷子,这是我根据你之前提出的条件和要求,精挑细选出来的名单。上面有她们一些简单的资料,你和令郎先看看,有看中的我再给你详细介绍。”
梅长苏看了一眼许老爷子的儿子一眼,见他虽然躲在一旁但是耳朵却高高竖起,眼神也不时往这边飘来,媒婆口中的令郎应该就是他了。
许老爷子感激地接过,朝着自己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一老一少紧挨在一起,打开册子,然后脸都慢慢涨红了。
这字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它。
王姨捂着嘴轻笑,刚准备伸手拿回来,自己给他们读一读,梅长苏抢先开口了:“店家,要是不嫌弃,我帮你们参详参详?”
没有别的用意,只是心血来潮。
许老爷子起身鞠躬道谢,双手捧着把册子递了过来。
梅长苏接过册子,翻开。
他起初还不在意,可是看着看着就认真了不少,抬眼看了王姨一眼。
“许老爷子,我给你念念,这第一位姑娘,姓王,家里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兄长....”
念罢,许老爷子又问了几个问题,才带着儿子千言万谢,然后两人就告歉,走到一旁商量去了。
媒婆喝完汤了,笑吟吟地凑了过来,风流上前一步挡在梅长苏身前。
王姨识趣地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热情道:“这位公子,冒昧问一句,公子是否婚娶?”
她刚来就注意到了梅长苏了,用白狐毛织就的披风,腰间佩着的玉石,看着就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子弟。
最重要的是,长得好!
按照世纪佳缘阁的标准,这已经是最高档的“平平无奇”级别了。
要是有缘拿下这个订单,别今年的业绩,明年的业绩也可以提前完成了。
梅长苏笑着摆摆手:“抱歉,在下早已成家多年,孩子都有两个了。”
这套话术他的很顺口。
无他,唯嘴熟耳。
这不是世纪佳缘阁第一个上来问他的媒婆了,事实上,在江左之时,他向来深居简出,躲在幕后当个老银币,见过他的外人不多。
仅有的几次出门闲逛,他就被媒婆问了三次。
这事传回江左盟里,还被几个心腹手下当成了笑谈,背着他了好几次呢。
没想到,他都从江左到了金陵,还是逃不过这命运。
顶着王婆惋惜的目光,他和飞流起身离去了。
今日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他也有点乏了,该回去了。
比武招亲那边,他送上的礼物,梁文帝应该已经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