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啸啸大骇抬头,枣叶与红枣纷落,有乱花迷人眼的感觉。
但夹在那绿叶红果之间的,却是一道凌厉的剑光!
刘啸啸大骇欲躲,但这枣树能有多高,杨千叶又是弹腿疾速扑下,如何避得。仓促之间,刘啸啸身躯一晃,只能勉强避开头顶要害。
孰不知,杨千叶正想要他这么做。杨千叶也是女人,虽然不曾为人母,可自幼缺少父母怜爱的她反而最是重视父母与孩子之间那种最血脉相连的亲情。耳听得刘啸啸如此恶毒无耻的话音,杨千叶真是气炸了肺,原就不想一剑便结果了他。
刘啸啸这侧头一劈,正好把肩膀献出来,杨千叶一剑劈下,刘啸啸痛呼一声,一条左臂便与他的身体永远告别了,鲜血溅了弥勒佛一身,但佛陀仍旧弯目张口,笑容可掬。
开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
刘啸啸左臂离体,从那凳上跌下,右臂一扶地面,强忍剧痛撑起身子,翻身便逃。
杨千叶剑锋一扬,追上两步,又是一剑,“噗”地一声,刘啸啸的右臂便也离体而去,登时变成了“人棍!”
刘啸啸惨叫一声,片刻也不敢留,立即向前狂奔而去,只是骤失双臂,站立不稳,显得歪歪斜斜,沿途血迹淋漓。杨千叶剑锋一侧,正要追上再补两剑,将他双腿砍断,做成“人彘”,那掌柜的和三个伙计闻听惨叫,从库房中出来。
一见这般情形,掌柜的登时大惊失色,他马上从门旁抄起一根桐油浸过又以麻绳缠头的棍子便冲上前来,其他三个伙计也返身从库房中各抄兵刃,飞奔出来。
杨千叶恨极了这些灭绝人性的家伙,纵然他们逃走,又哪肯放过。此时龙作作还在佛像中,杨千叶不敢放手去追刘啸啸,便挺剑冲上,剑光呼啸,只交手数合,一个伙计便咽喉中剑,仰面倒下。
剩下三人更加难以招架,掌柜的发一声喊,和两个伙计便往三个方向逃去。那掌柜的武功高明些,以桐油棍往地面上一撑,整个人一跃而起,翻上了屋顶。两个伙计分别逃向两厢,试图试图上房,结果先被杨千叶追及一个,一剑捅了个透心凉。
另一个听到惨叫,心里一慌,明明翻上了房顶,却脚下一慌,又滑了下来,急忙以双手攀住瓦面,被杨千叶凌空一剑,那伙计登时觉得身子一轻,轻而易举地爬上了瓦面,这才发现,只剩了半截身子,肠子耷拉在空中。
那伙计登时绝望地惨叫起来。
虽然逃了一个掌柜的,杨千叶却不敢追,她抽身回来,绕着那弥勒佛像转了一圈,忽然一剑劈下,这一剑用力却是极巧,只贴合着粘合的缝隙一击,立时收力,那佛陀咧嘴笑着,喀喇一声,忽然分成了两半。
原本瘫坐其中的龙作作失去依靠,摇摇欲倒,杨千叶急忙上前扶住。
此时,龙作作依旧不能言,不能动,但豚毒毒性已经减弱,面部能做些微动作,她颤抖着嘴唇凝视着杨千叶,努力想道一声谢,奈何声带仍不受控制,唯有两行热泪簌簌而下。
杨千叶瞧得心中惨然,忙弃了剑,抱住她身子,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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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鱼和良辰美景被挂在网上,沿着闭市的鼓声前行。
长安这街鼓,早上开坊门时要敲,晚上闭坊门时也要敲。
东西两市闭市,早于街坊闭门,敲门六百槌。然后东西两市闭市。
接着,长安四城击鼓四百槌,城门关闭。
然后,各坊击槌六百记,坊门关闭。
至此,宵禁开始,再无人行。
如今还在西市击鼓闭市之时,鼓声不缓不急,稳而有力。鼓声中被抬而前行的一男二女,被沿途商家当成了一道风景,羞得良辰美景把脸埋到了李鱼胸前,只盼莫被人看清模样。
裁缝店前,那裁缝收了摊子,正要锁门,听到身后动静,不禁嘘了一跳,吃惊道:“这是从哪儿网来的人?难不成世间真有鲛人之说?”
李鱼破口大骂:“鲛人个屁啊,快借剪刀一用!”
李伯皓上前唱了肥喏:“这位店家,小可这厢有礼了。我这朋友,与两位小娘子不慎中了他人暗器,被网子捆住,脱身不得。网丝缠身,又不便以刀剑切割,是以前来求助,还请借你剪刀……”
他还没说完,自行闯进店铺抄了剪刀的李仲轩已经站在那里,“咔嚓咔嚓”地挥舞着剪刀道:“快抬进来!”
刘云涛等人忙把网子抬进店堂,抻着鱼网让李仲轩剪网。
伯皓翻了翻白眼儿,悻悻地踱了进云。
这网子一剪,困在中间的李鱼最先脱困,马上跳出网子,喝道:“闭市在即,用不了多少功夫,城门也要关了,坊门也要关了,他们来不及出城,也来不及去远些的街坊,欲待隐藏,只有这西市之中,又或这周围相邻四坊。各位……”
李鱼刚说到这里,刘云涛和康班主等掀着网子,让良辰美景两位姑娘也从里边爬了出来。两个女孩儿出来,头一件事就是齐齐飞出一脚,踹在李鱼的屁股上,将李鱼踹得向前一跌。
良辰恶狠狠道:“整个西市,交给本姑娘了!只要人还在西市,我就叫他插翅难飞!”
美景也道:“西南方怀德、崇化、怀远三坊交给我了!但叫他落在我的手上,我叫他生不如死!”
李鱼被踹得向前踉跄扑出三步,转过身来,闻言大喜,急忙上前道:“多谢两位姑娘仗义援手。我这就去褚将军府……”
良辰美景齐齐一声尖叫,李鱼忙道:“两位姑娘无需惊讶,在下与褚将军有一番交情,虽说他正在守孝期……”
李鱼说到这里,就发现两女神色有异,目光是越过他的肩膀,震惊地看向外边的。李鱼纳罕地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其他几人此时正看着他们三人说话,也未发现什么。
李鱼奇道:“怎么了?”
良辰结结巴巴地对美景道:“你看到了?”
美景用力点头:“有个血哧呼啦的东西从门前跑过去了!”
两女对视一眼,齐齐跑向前去。
李鱼急忙跟上,到了门口,众人往前方一看,就见夕阳之下,一个浑身浴血的背影,摇摇晃晃,堪堪跑至长街尽头。
李伯皓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李仲轩道:“好像是个人诶!”
李仲轩言犹未了,李鱼和良辰美景已不约而同地追了上去。
刘啸啸这片刻的功夫,变化也太大了些,浑身浴血,更是形容难辨,连衣袍的本色都辨不出来了,夕阳下离得又远,三人一时竟也未认出他是谁来。不过这种时候,有这样奇怪的人出现,这个线索当然不可放过。
刘啸啸当真是个狠人,失血过多,换一个人早该昏厥了,可他强大的意志却支撑着他依旧奋力地迈着步子,虽然他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已经行将不支。
他要撑下去,他不想死,他还有心愿未了,李鱼和龙作作还没有受到他应予的惩罚!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除了赖大柱,他已无人可投,无处可藏!这时候,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到赖大柱那儿,他便逃出了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