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皇太子其实都是苦差事,远比诸王劳累的多。
皇太子储君,虽然尚未执政,但是作为未来的执政者,也根本不可能散养。每天的日程安排的很满。
一大早,皇太子起来,洗漱停当,先跟着侍卫健身习武,操练一阵,用过早膳,就得进入书房学习,老师早已等在那里了。
甭担心老师有没有空,作为储君,有很多师傅。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也就是简称的三师三少,六个师傅轮流执教,保证风雨不误。
课程安排包括儒家经典、历史典籍,讲述礼法知识,讲述历史事件,此外还有帝王的治国理政经验。
皇帝会以口头或者书面的方式将自己总结出来的帝王之道传给太子,令其阅读和学习。
一些不属于保密范畴的奏章及批复,在归档的时候,也会由内侍誊录一份转至东宫,由太子逐篇阅读,看看大臣所奏何事,天子如何处断。
另外就是实习了,三少三师中的某一位,会不定期地带着皇太子去各个衙门转悠。熟悉各衙门的情况,了解各衙门每天都在做哪些事,包括实地观摩,从早到晚,十分辛苦。
时不时的,皇帝还会指派一些具体事务,让皇太子去做,当然,这时候会选择一些不那么敏感的事务,主要以文教类事务为主,锻练皇太子的组织、指挥能力。
上次李承乾能带着高阳去城外狩猎,那是因为正值他休沐。皇太子跟文武大臣一样,每天“上班”,每月有几天休沐之期,那是他唯一能放松自己的时候,但是大多数储君也不敢随意地放飞自我,做事顾虑重重。
比如李承乾,出城踏青打猎而已,也尽量的轻装简行,以免引人注目。毕竟,作为国之储君,却又尚未登临九五的时候,他就像是全天下最大的那个靶子,一不小心,就有人拿他试箭。
当然,你要是就愿意做个昏天子、嬉太子,厌政厌学,吃喝玩乐,也不是不可以。皇帝还好,被免职的虽然也有,但极少极少,而太子这么干,那就有八成可能要被拉下马了。
今日也不例外,一大早苦逼的皇太子殿下就洗漱停当,开始习武。他先天腿有残疾,但并不影响一些普通的训练,太子习武,本也没指望他去冲锋陷阵,强身健体而已。
接着用过早膳,就被引去书房了。三师三少中的某一位,此时早就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捧着一大摞早就备好的功课,等着“填鸭”了。
高阳小公主起得倒是挺早,小姑娘正是嗜睡的年纪,但她事先嘱咐了下人,一早就把她叫了起来。不过再加上洗漱梳妆的时间,那时间就不叫时间了。
等高阳殿下打扮的粉妆玉琢、人见人爱的时候,李承乾已经在书房里背书背得昏天黑地了。
高阳到了太子府,却也不敢去打扰皇太子的课程,便径往花园里去,叫人取了钓竿来,钓鱼消磨时光。
李承乾府中水池里养的那些昂贵的观赏鱼,被高阳殿下糟塌了大概有一篓的时候,上午的授课终于结束了。李承乾正想休息一下,继续下午的“持久战”,听说高阳来了,这才省起还有一件事情未办。
李承乾便写了一张手条,加盖了太子的私印,便去找高阳。
高阳此时已经玩得“乐不思蜀”,把来太子府的目的都给忘了。袖子挽了起来,裤腿也挽了起来,鞋和袜子都脱了,赤着一双粉嫩可爱的天足,正在廊下追着她钓上来的大鱼。
那鱼尾一拍一拍的在廊下直蹦,高阳生怕它再蹦回水中,扑上去一把摁住,鱼身粘身,猛地挣脱了她的小手,“啪”地在她脸上拍了一记,几片鱼鳞都粘到了脸上,一早费了好大功夫弄出的精致的跟画中人似的妆扮全毁了。
“高阳!”
李承乾看了看被妹子钓上来的心爱的锦鱼,好不肉疼。
“啊!太子哥哥!”
看到李承乾,高阳总算想起此行的目的了,连忙上前相见。
李承乾翻个白眼儿,把写好的手谕递给她,道:“你去吧,一应善后,让长安县与我东宫交接。”
“好!”
高阳公主小孩儿心性,方才玩得忘乎所以,什么李鱼都忘光了,这时想起来却恨不得插翅飞去,光着一对小脚丫,一手捏着太子哥哥的手谕,一手提着裙袂就往宫外跑去。
高阳的侍婢小丫环连忙提起公主殿下的鞋子袜子,一溜烟儿地追上去。
竹篓就系在池边柳树下,李承乾赶紧蹲下,往外掏鱼。
“啊!我的田田!我的翼飞、我的蝶衣……”
李承乾好不心疼,把他那些奄奄一息的宠物鱼一条条地抛回水里,抛一条念叼一句。
“我的霓虹、我的暗箭……,咸鱼?我的咸鱼死了!”
李承乾托着一条满是银白色斑点的死鱼,好不痛惜,他把“咸鱼”放在地上,又把手探进篓里,忽然“啊”地一声惨叫,迅速缩回手来,一只王八死死咬住他的手指,被他提了出来。
“高阳,你这个死丫头……”
李承乾悲愤的咆哮声响彻了东宫。
正端着小点心在书房里看书的太子少傅侧过了头,隐隐约约听到了太子的咆哮,不禁摇了摇头:“该加重太子的行止礼仪课程教育了。”
************
“嗯……,臣晓得了,臣马上照办!”长安县令何善光端详着太子手谕,隐约嗅到一股鱼腥味儿。
高阳公主此时已经穿上了袜子、鞋子,也被侍卫摘去了脸上的鱼鳞,不过那鱼腥味儿可是还没洗去。
“快去,快去,有劳何明府了!本宫在这里等他们!”
高阳公主对这位朝廷命官倒挺礼敬,不直称县令,还用了句雅称。何善光微微一笑,心中大感熨贴:“殿下稍待,臣这就去!”
本来释放嫌犯不需要这位京县五品县太爷亲自前往的,不过明摆着人家跟公主殿下关系匪浅,何大老爷便屈尊去了牢房,命人打开牢房,将李鱼等人放了出来。
此时已然丑时五刻,也就是下午两点多了。何善光亲自把他们送出府门,高阳一见马上迎了上去,笑眯眯地道:“本宫言而有信吧?”
她虽然迎上的是李鱼一行人,但所看所说的也只是对李鱼一人而已。
深深和静静得出牢笼,那种喜悦,简直有种要飞起来的感觉,曾经已在牢里关过几个月,也已被释放过一次的李鱼却没有这种感受了,淡定的很。当下向高阳长长一揖:“多谢殿下援手。”
高阳顺手一扯李鱼,将他扯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道:“转过年人家就十二岁了。我七姐就是十二岁嫁的人,万一父皇到时给人家指了婆家,你可务必得帮人家参祥参祥,若是不妥,一定想个破解的法子出来。”
李鱼微微一笑,明年?明年“老夫”早已远走高飞鸟,不过我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算是仁至义尽,至于如何破解,我如何知道?
反正,皇帝原本把你嫁去房家那种高门大姓,就是因为对你特别的宠爱,你若哭哭唧唧的就是不想嫁,他也不会逼你,哪还需要我想法子破解。
李鱼满口承诺道:“殿下放心,在下就住在这长安城中……”
李鱼把自己所住的地址对高阳说了一遍,拱手道:“请殿下牢记心中,有所疑惑时,使人前来召唤一声,在下必定前往拜会。”
高阳公主喜不自胜,欣欣然道:“那就好,那就好!”
李鱼道:“李某告辞!”
堂堂公主,亲自在此迎他出来已经够了,断然没有再亲自把他送回家的道理。高阳便默默记下他的住址,颔首答应。李鱼向高阳公主拱拱手,苏有道等人也向高阳公主拱拱手,一行人便往长街行去。
深深似出了笼的小鸟,重获自由的喜悦充溢心田,身轻如燕地前行一阵,到了路口,习惯性地就扭头道:“小郎君,路途遥远,咱们是不是租辆车子代……”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话未说完,就发现原本走在她旁边,跟她一路叽叽喳喳的静静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李鱼身边去,正跟他小声地说着话,笑靥如花,说不出的可爱,只是那甜美都是为李鱼而绽放,登时一阵气闷。
李鱼抬起头道:“不错,得租三辆车子,你且左右寻手一下。”便又扭头跟静静交谈起来。
深深咬了咬牙,心中好不是滋味,气鼓鼓地冲出去找车,心中发狠:“老娘也不侃价,偏租几辆贵的,花光你的钱,叫你有俩臭钱就拈花惹草!男人真没好东西!”
静静哪知道表姐咬牙切齿而去,依旧一脸讨好地对李鱼发嗲:“小郎君,我们昨儿出来,就是因为西市之虎又去寻我阿姊呢,此番若是回去,只怕他又来骚扰,小郎君心地纯善,再收留我阿姊几日可好?”
李鱼道:“嗯……深深姑娘已带离褚府一天一夜了,总不好再送回去。况且原打得照顾苏先生的幌子,苏先生也要搬出褚府了,倒不便再留她,那就……且让她去我家住几日,还可与吉祥为伴。”
静静大喜:“小郎君功德无量,必有无穷福报!咳,人家与阿姊自幼相依为命,姐妹情深,不忍分离。再说,西市之虎若是寻不到阿姊,难免要打人家主意,毕竟人家长得也不赖……”
静静说着,悄悄提臀收腹,把个胸脯儿高高地挺了起来。
现在的好白菜都会拱猎了,世道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