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不管黑夜白昼,逐字辨认,反正是天眼,无所谓有灯无灯。
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水,困了就练气,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这一部晦涩难懂的符文,终于被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完全啃下来了!
看着百余张写满了字的纸,嗅着浓郁的墨香,我自己都有点兴奋。
我站起来,揉了揉眼睛,用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在屋中缓步走了一圈,内室中的床,我到现在还没有用过,困的时候,只是在蒲团上打坐而已。
现在去享受享受?
不过远远地看我在白纸上写下的黑色字迹,除了这毛笔字写的有点大小不一,有点丑之外,嗯,其他的还是无可挑剔的。
我真是舍不得睡了,现在就从头到尾串联起来读一遍看看情况。
页码,我都在誊抄的时候标注好了,读起来也不费力费时费事,只不过一眼看下来,新的问题出现了。
句读无法明了!
简单来说,就是不知道怎么读。
《屠魔经》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古人也从来不用标点符号,我以一己之力,破解翻译出来的文字,当然也是没有标点符号,几字一停,几句一顿,无章可循!
因为在我看来,每个字都是单独的,和任何一个字联系起来都读的通,读的顺,两个字是个词,三个字也是个词,四个字、五个字、六个字像是一句话,甚至从头读到尾都可以!
只是,什么都可以的意思,其实就是什么都不可以。
怎么读都可以,就是怎么读都不可以。
我的心,从刚才的兴奋一下子变得冰凉。
看来,这《屠魔经》远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算是吃得苦,耐得劳,不怕烦,也不行。
刚才是兴奋撑着,浑身充满了精气神,现在,疲沓的感觉,一下子全都来了,挡也挡不住。
我勉强努力,把我逐字翻译出来的文字又对照着书中自带的译文看了一遍,然后发现,自己翻译的效果,远不如这《屠魔经》自带的,有些字,我好像还是翻译错的。
这一打击,实在是沉重无比,我直接丧失了继续再研究下去的动力。
因为我从头到尾逐字翻译下来,黑夜白昼连轴转,似乎已经过去了四五天的功夫,有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江灵、老爸、太爷爷等人到门外看我,我却不敢断了看书的过程,去招呼他们,只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但这样的结果竟然是做了无用功,我怎么还有再读书的动力?
我满怀怨愤地把书和稿子放下,然后合身扑到床上,躺了下来。
这个时候,我发现胳膊上缠着的伍子魂鞭突然有些异样。
伍子魂鞭一直在我臂上,沐浴之后,穿上了宋服,仍旧是把魂鞭缠在胳膊上,但是此时此刻,这鞭子竟然像是有些松动了。
我将手一握,那鞭子居然没有到我手中!
这一惊,我可是非同小可,立时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瞩目那魂鞭。
天眼之中,我已看出,这伍子魂鞭中的鞭魂,沉寂无声,竟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用手指弹了一下鞭身,那鞭魂依旧是毫无动静。
我皱了皱眉头,细看鞭魂,已知其魂力衰弱不堪,气势虚浮,全然不似之前那般汹汹傲躁。
这是怎么了?
我沉吟了片刻,又拍了拍腰上的青藤药葫,将葫芦盖子打开,一声轻响,童童赤裸裸、滑溜溜的身子已经跳了出来。
“主人,您老好久没有放我出来了——啊呀,您的眼睛!”童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尖声喊道:“刺着我了!”
我微微一怔,然后收敛了左眼中的日辉光芒,看着还用小手抱着脑袋的童童,道:“别捂眼了,好了。还有,我不老。”
“您的眼是——”童童撅着肚子,从指头缝里慢慢看了我一眼,发现没有危险了,才把小手挪开。
“天眼。”我道:“可能是左眼中的日辉刺着你了,平时我没留意收敛目光。”
“天眼!”童童叫道:“主人,为什么您的修为这么快又进步了这么一大截?”
童童伸直了两条短胖的胳膊,比划出了“一大截”的长度。
我翻了翻白眼,道:“不说这些了,我问你,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异样?”童童看了看四周,皱了皱眉头,胖乎乎的小脸慢慢变得沉重起来,我心中一动,道:“怎么,感觉出来了?”
童童道:“异样的是这里的环境,这是哪里?”
“天符隐界。”我道:“是个古时候的屠魔世家隐藏的世外桃源。”
“屠魔世家?”童童点了点头,道:“怪不得这么压抑!刚从葫芦里出来时候还不觉得,但是现在我有点晕眩,这个隐界肯定充满了各式各样镇压祟物变尸的法器符箓,对人没有什么,但是对我们……”
童童忽然仰面倒了下去,我赶紧把他抱起来,捏捏胖脸,道:“怎么了?”
童童难过地道:“好晕啊……主人还是把我放在葫芦里吧。”
“好,你回去吧。”我将童童放回青藤药葫,再看伍子魂鞭,瞬即释然。
这里隐居的人,几乎无一例外,昔年从事的都是与灭尸有关的术法,来此之后,肯定是遍地设置符箓法器,伍子魂鞭中的鞭魂和童童一样,归根结底都是冥灵鬼物,来此环境,气势虚浮,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我便放下了心,重新趴倒床上。
自从勤加修持以后,常常打坐练气养神,很少再有享受这样慵懒生活的时候。
我趴在床上片刻后,便愤愤地想,有床固然是好,美中不足的是,床不够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