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怏怏不乐地往屋里走去,进屋之后,又从窗户里头往外看,只见爷爷已经变了脸色,回顾老爸道:“元方真是你的好儿子,可惜我没生个好儿子!”老爸的脸登时一红,嚅嗫着要说什么话,爷爷却“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去。
妈妈看见,赶紧喊道:“爹,在这里吃过晚饭再走吧!”
“留着你们家吃!”爷爷头也不回的道:“那个老婆子用过的东西,你们最好全扔掉!还有,我孙子像我,有时候,你越是不想让他干什么,他就越想干什么,你越是不想让他知道什么,他就越想知道什么!命中注定的事,管,你管得了一辈子吗?”
爷爷的话远远传来,老爸随即往窗口处瞥了一眼,我赶紧把头缩回去。
老爸、妈妈果然听爷爷的话,把那老太婆喝粥用过的碗、勺子都挖了个坑埋了,而且在老爸的坚持下,他们又把那老太婆躺过的椅子、褥子烧了。我看的懵懵懂懂,咋舌不已。老爸进屋之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老婆子有传染病,用过的东西会传染人。”
我说:“那毒王、毒后呢?”
老爸冷冷道:“民国的谣传,坏人的匪号,以讹传讹,都是胡说八道!”
我虽然还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是看老爸的脸色,还是把说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就在他们忙活完之后,妈妈准备烧火做饭的时候,一阵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布朗,布朗,布朗!”
我听得清清楚楚,是摇拨浪鼓的!
老爸脸色一变,正要出去,却见之前的那个老太婆闪身进了院子。
这时候的她神采奕奕,跟之前老态龙钟的模样竟然完全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你又回来干什么!”老爸厉声问了一句,同时喝道:“元方别出来!”
我没敢出去,只是又趴到窗口去看。
老太婆笑了笑说:“我是为了蒋大小姐回来的。”
“老婆婆,我已经说过这里没有蒋大小姐了。”妈妈正要上前,却被老爸一把扯到身后,道:“这里没有蒋大小姐,只有陈蒋氏!”
老太婆道:“陈家只有霹雳手段,没有菩萨心肠!蒋大小姐既有霹雳手段,也有菩萨心肠,这是你们陈家改不了的!我来,就是找蒋大小姐!”
老爸一怔,妈妈却从他身后转出,道:“老婆婆,到底有什么事情?刚才我爹已经放你走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老太婆笑道:“我一直走出陈家村将近十里地,都没见有人来追,看来你们是真的放我走了。”
妈妈道:“当然是真的。”
老太婆道:“所以我又回来了。”
老爸和妈妈都茫然不解,不知道那老太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太婆道:“以我的了解,陈家只要发现我,就绝不会放过我,所以我来的时候已经存了必死之心!但是现在我没死,我为什么没死?因为是蒋大小姐救了我,若不是你,陈汉生父子不会让我安然离开,所以我这命是你蒋大小姐救的,我欠你一命,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欠命还命,因此我要还你一命。”
“还我一命?”妈妈迟疑了一下,忽然醒悟似的失声道:“你,你在我家里……”
“不错!”那老太婆道:“我下毒了!”
老爸和妈妈脸色骤变。
那老太婆道:“你进屋给我拿钱的时候,我在你们家的井里投了毒。”
我在屋里听见,也是大吃一惊,因为我一直看着那老太婆,她在院子里除了走动之外,什么也没干,而井就在东院,上面还有井盖覆着,她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往里面投毒的?
老爸怒道:“你这老恶妇!我……”
“你要怎样?”老太婆冷冷道:“如果不是我说出来,你知道吗?我在井中投的毒,分量不多也不少,被井水稀释之后,常人喝了,根本不会有事,但是那毒却会留在人体内慢慢积累,你们只要吃这井水,不消两个月,全都得死!”
我听得简直是毛骨悚然。
“这是解药,洒在井中可保无虞。”老太婆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子,朝我妈妈递过去,道:“蒋大小姐,他们姓陈的死不死跟我没关系,但这里的井水,你也要吃,而我又不能让你死,所以,解药归你了。”
妈妈伸手要接,老爸却喝道:“慢!”
老太婆眉头一挑,道:“怎么?不想活命?”
老爸冷笑道:“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你的诡计?这井水里本来没毒,你给的这个解药却是毒,引诱我们洒到井里,正好自杀!”
“哈哈哈!人人都说陈弘道老实,原来却这么多心眼儿!”老太婆仰面笑道:“我要下毒,难道还要借你们的手吗?蒋大小姐,我这解药是给你的,你要还是不要,全看你的了。”
“我要了。”妈妈伸手接过药,道:“以心比心,我相信老婆婆不会害我。”
“以心比心。”老太婆叹了口气,转身边走边说道:“陈汉生娶对了儿媳妇啊,不然必折长门!”
妈妈拿着那解药要往井水里投,老爸却拦住,道:“先找个畜生试试。这井盖好好的,我还是不信她往井里投毒了。”
老爸找来一只鸡,给它喂井水喝。而我们一家全都又搬回爷爷那里借住。
一连喂了七天,那只鸡果然死了。
老爸这才相信井中果然有毒,妈妈把解药投进去之后,老爸又找来一只鸡喂,我们仍旧住在爷爷那里。
半个月过后,第二只鸡没事,又找张家鉴定了井水,确定无毒,我们才又搬了回去。
讲完,我看了看邵如昕,道:“这就是我要讲的故事。陈家的霹雳手段,老妈的菩萨心肠,我记忆深刻。”
邵如昕点了点头,道:“原来你的恕道来自你母亲。”
我笑道:“我母亲交给我的东西远不止是这些,坚韧、大度、豁达全都得自她的耳濡目染。”
“那你一肚子的心眼儿却是遗传你父亲的。”邵如昕道:“他看起来挺闷,没想到却……真是闷人做细活,老话不错。”
我翻了翻白眼,道:“你懂什么?我爸那是细心、稳重、成熟、做事滴水不漏!你……”
我正说的起劲,邵如昕却突然从我身边走开了,我一愣,随即看到江灵、表哥、韦家兄弟正气喘吁吁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