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爸下了车,直奔人群,老王看见我们后,大喊道:“弘道,快过来,这些个人不信,你给他们讲讲——他就是老陈的大儿子,你们不信我的话就问他!”
老爸说:“王叔,怎么回事?现在为什么要扒?”
老王道:“房管局周边的地卖给了开发商开发商品房,建住宅区,现在要拆迁,这些人都是开发商那边的人——那个,中间那个是拆迁办的一个小头目,叫什么高游,他妈的,整个就是一二杆子,我好话歹话说干说尽,他倒是有谁不禁,说什么都不听,说什么都不信。”
老爸皱眉说:“拆迁不要经过局子里的批准吗?局长为什么批了?”
老王悄声道:“局长换人了,新任的局长不信这个,再说又不是他拆迁,出事了也不归他管,他只管收钱盖章批条子。”
老爸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打量那个老公馆仅剩下的一个门楼,这个门楼的有五十多平米那么大,左右有墙,青灰色的老砖,整整齐齐地打出来,看上去格外结实,上面是灰瓦和红瓦铺成的顶,有房脊,离地有四米多高的样子。暗红色的大门,锈迹斑斑的锁环,暗示着它曾经的荣耀,朱门往下走三个石阶,不到一米就是公路,公路对面就是房管局了。
门楼石阶左首立着一个一米多高大石像,看上去很像是一头雄狮,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大型的独角貔貅,貔貅腿下、体下有分别或卧、或站、或躺着五个大小不一的小貔貅,这六个貔貅雕刻十分逼真,惟妙惟肖,这也就是传说中的被误传的“一门六狮”了。
这个门就是老公馆的门,当年没人敢动,而现在有人又要动它了。
当年之所以没人敢动老公馆的门,是因为爷爷说“一门六狮”和“千年老柏树”合成了一个气局,动之则有血光之灾,而且当时即有灵验,死了一个太岁头上动土的愣头青,所以没人敢再动,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甚至谈之色变,从门前经过时都毕恭毕敬,唯恐得罪了神灵。但眼下又有一帮子不信邪的人要来动这个局了。
门楼西面长着一株巨大的老树,估计就是那株号称千年的老柏树了。树不高,不过十米左右,但是绝对能遮天蔽日,眼下已经是老树嫩芽新抽了,不多久肯定会阴郁葱葱,状如华盖。
老王刚和老爸说了几句话,人群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微胖汉子,也就是那个高游,站出来打量了老爸一眼,道:“你就是那个什么算命的老陈头的儿子?是你们家散布的谣言说扒门楼要死人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迷信!”
老爸冷冷地说:“我们家没人散布谣言,当时发生的事情,许多人都亲眼目睹,根本不用我们散步。”
高游不屑道:“我偏偏不信,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去扒这个门楼,戳穿你的西洋镜!”
老爸沉声道:“我不想和你吵架,总之不管是不是迷信,这个老公馆的门楼、门楼前的狮子和千年的老树都属于人文遗迹,是我们先辈留下来的宝贵财富,是咱们县所有人共同的财富,你们这样说扒就扒,经过人民的同意了吗?”
高游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你他妈演戏呢!还经过人民的同意,我们只要经过政府领导的同意就行了!我们这也是发展经济,为人民服务,懂吗?”
老爸平生最恨人说脏话,高游嘴里不干净,老爸脸一红,脖子一粗,差点当场就发作,不过还是忍了忍道:“有我在,你们就扒不成!”
老爸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加上老爸一股极强的气场镇着,在场之人无不悚然动容,连我也觉得脸上倍有光彩,这就是男人啊!我们老陈家的男人!
高游被老爸唬了一家伙,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他先是看看他身后一帮彪形大汉,再看看我们这边,除了老爸身形健壮以外,我和老王两个,一个是老,一个是弱,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了,于是高游顿时有恃无恐地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就凭你——们?”这厮故意把“你”这个音拉的很长,以表示对我和老王的不屑。
我和老王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衰人,惹谁不好,偏偏要鄙视我老爸,我老爸岂是好惹的?
果然,只听老爸冷笑道:“不是我们,是就凭我。”
第044章石像的血泪
高游“呀呵”了一声,然后喊道:“小刘,招呼人给我搬梯子,上房揭瓦!小李,给我拿铁铲挖树根!我就不信了,树能成精,房子能成精,狮子能成精,人也能成精!”
高游话音一落,那两个叫小刘和小李的人就像电视剧上的狗腿子一样,应声蹦了出来,一脸猥琐样子,挑衅似的背梯子拿铲子,还不忘朝老爸挤眉弄眼一下,老爸“哼”了一声,身形一闪,轻飘飘地到了小刘跟前,猿臂轻舒,早摘过了那架竹梯,然后两手把梯子立地控了起来,双手再一松,退后一步,在梯子将倒而未倒之时,一个高抬腿往下一劈,只听“咔咔咔”的数声急促的声音过后,梯子中间的四根横杆已经断了,老爸再用双手一格,梯子的两根支撑杆也断了,整个梯子就这样瞬间被老爸给报废了。
那个小李愣了愣,随即双手端着铲子,大叫一声,朝老爸冲了过来,老爸动也不动,等小李冲过来时,老爸身形微微一闪,让过小李,左脚在小李脚踝处轻轻一勾,小李顿时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几声,才慢慢爬了起来。
高游似乎不信这个邪,他“哼”了一声,摆了摆手,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保镖模样的虎背熊腰男人就走了出来,两人都是一米八以上的个头,满脸横肉,目露凶光,要是打我这样的人,估计一个打三四个都不带喘气的。
但是他们碰上了老爸,那就另当别论了。
两个保镖站在距离老爸不远处不动,其中一个似乎要先上,他一边朝老爸走过去,一边把手指头捏的“咔吧”作响,然后双手一招,摆在眼前,跳动着步子,晃着脑袋,像打拳击一样,瞅准毫无动静的老爸,呼地一拳朝老爸下巴砸了过去。
人的下巴是很脆弱的部位,一旦被重击,就算不晕死过去,也得恍惚半天,那家伙估计就是想把老爸打晕,但是老爸见他的拳头打过来,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而是把手张了起来,奇准无比地握住了来袭者的拳头,然后手腕一翻,那人“啊”的一声惨叫了起来,看来手腕是被老爸扭住了。
后面站在不动的那保镖见状急忙冲了过来,在距离老爸一米多的距离处飞起一脚直踹老爸的心窝,这家伙好狠毒!
老爸还是没有躲避的意思,抬起右脚,硬碰硬,直踹在那人的脚掌上,那人也是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我和老王则看的心旷神怡,什么叫牛叉,这就叫牛叉,人的气势是由人的实力决定的。老爸拍拍手,弹掉衣服上的灰,霸气十足地对高游说:“就凭我,你看够吗?”
高游喉结上下一动,深深咽了一口吐沫,然后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说:“好,好,你厉害,我们怕你,但警察不怕你吧,你再厉害,厉害不过枪吧,你等着,我们报警!”
说完,高游就要去路边的公共电话亭打电话,老王一看,赶紧跑过去拉住高游道:“小高,别报警,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高游乜斜着看了老爸一眼,说:“本来就该好好说话,不动手什么事情都好办,是吧——老王,我告诉你,冲你的面子,不报警也行,但是这个人太横,我们惹不起,我们扒不成房子怎么办?”
老王连声说:“让你扒,我们不管你了,他也不管你了。”
老爸叫了一声:“老王叔……”
老王朝老爸摆了摆手,说:“想让警察请你进去啊,别说了。”
高游得意地一笑,然后说:“嗯,只要他不为难兄弟们办事,兄弟们就不报警,那个报废的梯子就不让他赔了,我们的人受伤的医药费也不让你赔了,我这个人一向大度。”
我哼了一声,知道高游在打什么算盘,老爸刚才露那几手实在太过惊人,他怕自己得罪不起,不愿意也不敢欺人太甚。
高游继续自言自语道:“其实吧,我们也知道这是老东西,要保护文物,所以我们才没有用推土机、铲车什么的,我们慢慢扒,把瓦片什么的都揭下来,保存好,是吧,不用你们说,上边都已经交代好了,我们又不是不懂事——那个谁谁谁,去再弄个梯子过来,上方揭瓦!”
高游的话音刚落,老柏树下忽的旋起了一阵怪风,缠着树枝“呜呜”的响,就如同夜深人静时,有人哭泣一样。
那阵风起得快,消失得也快,“呜呜”的声音只持续了几秒,就再无动静了。但是现场的人都听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了,因为连高游在内,几乎所有的拆迁人员都变了脸色。
老爸脸色更加阴沉了,低声说了句:“这是警告,再动手说不准真会出事。”
我看了老爸一眼,只见老爸无奈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观,鼻子里大声地出着气,我暗想,看来老爸再厉害,也怕警察啊,嗯,也不知道是警察开枪的速度快,还是老爸闪身的速度快,不过这个问题想想就行了,可不能真试。
老王走过来,对我和老爸低声道:“劝也劝了,手也动了,他们不听,那就没办法了,爱咋地咋地,自作孽不可活,让他们迟早遭报应!”
老爸说:“这个老公馆真要是扒了,就太可惜了,还有那颗千年老树,当年我爹还说……”
老王打断老爸的话,叹口气道:“没办法。”
说话间,高游骂了一句:“他妈的,这地面还真有点邪!小李,先别去刨树了,你们几个把那六个狮子给挖出来拉走。”
小李招呼了几个人拿着铁锨、铁铲、撬杠、锄头拥到貔貅像旁边,纷纷动手开始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