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芊儿一千里,子瑜一百里(1 / 1)

赵戎不想死。

他约定了青君,要给她摘一轮明月回去。

他许诺了苏小小,要用一轮天上仅有地上无双的明月换她入家门。

他答应了芊儿,要永远爱护珍惜她下半辈子陪她数星星。

赵戎不想死,但是。

也绝不苟活。

秦简夫拒绝了他视为底线的唯一妥协,不放芊儿走。

这位来自大魏的故人要用他在意之人折磨他。

赵戎还要如何?

继续妥协?痛哭流涕的向这只老狐狸跪地求饶?

用丧失男儿意气的方式,去求一线生机?

这似乎是眼下这九死无生之局的唯一可能解。

也是……秦简夫隐隐期待的画面。

老人的所作所为,老人的迟迟不动手,和一直给他叠加的心理压力与某种暗示。

就是在把他朝这个方向上引……屈服吧屈服吧,屈服了老夫就放了她。

老人不仅要肉体毁灭他,还要精神打败他。

所以。

赵戎整装待发,挎剑正冠。

默然冲锋。

赴死。

所以被赵戎行动藐视的那一刻。

一直冷漠算计的秦简夫暴跳如雷。

“抱歉,是戎儿哥无用……”

年轻儒生那一刻亦是心道。

所以。

此时此刻,红叶落尽的竹林院内,面对朱幽容的摇头之意。

赵戎没法答应。

他不能辜负芊儿。

也无法侮辱自己。

便只能想到一条慷慨的赴死路了。

赵戎默然的看着身前墨色逐渐淡疏的儒衫女子,耳畔突然响彻起了毁容老儒生不惊反喜的大笑声。

果然,朱幽容的这个‘意外’亦是在这只老狐狸,或者说他背后之人的算计之中。

赵戎转头,平静看去。

秦简夫大手一摄,那只烟枪碎去后依旧安然无恙的灰色烟袋,细小的袋口微开,将这杆铜旱烟枪的碎片吸入其中。

灰色烟袋飞回秦简夫手上。

他一手捧着烟袋,一手指了指从山水画中走来的儒衫女子,冷笑道:

“半步元婴的女修士?啧啧,看样子还是走咱们儒家大道的,不过她这是……书画之道?有点古怪……不过再古怪也只是一道元婴的身外身投影,短时间内无法找到此地并亲至。”

老人重新收敛笑容,平静的看着被儒衫女子挡住一半身子的年轻儒生,点点头。

“你小子后手果然不少,意外也挺多的,是不是还有几个?嗯,前几日有一处马车失控,车厢倒下的‘小意外’,你有没有印象?那时就发现你小子身上藏着不少蹊跷。”

赵戎垂目。

原来,这老畜生和他背后之人在今日这场死局之前,暗暗做了这么多测试与准备。

煞费苦心,只为万无一失的能杀了他吗?

年轻儒生点点头,“荣幸至极。”

他的手依旧放在剑上,五指捏的失去血色,缝隙间是血红剑穗。

秦简夫动了动。

他朝左走了两步,面朝赵戎与儒衫女子,继续淡然道:

“还有什么意外,赶紧全放出来,看看能不能救你狗命……呵,其实老夫比较好奇的是当日那个跟在你身边,绿衣小厮似的随从汉子,有点让人摸不到底,

不过……”

老人又往东北侧走了几步,顿了顿轻笑道:

————

刚离开信驿阁,还未完全走远的二女停步,回头看去。

“何事?”

赵灵妃轻声道,好奇的看了看来人。

正是不久前,被她打赏小费的拍马屁管事。

拍马屁管事笑道:

“赵仙子,你刚刚前脚走,后脚信阁又有一小批传信飞剑入站,这是今日最后一起加急飞剑了,其中正好有一封收信人是您名字的信,哈,真是凑巧……本来要明日再通知您取的,不过小人见您没走远,省了明日麻烦,就立马追来通知您了。”

“还有我的信?”

赵灵妃有点好奇,想了想忍不住道:“请问……是从哪里寄来的?”

拍马屁管事面色有些为难,看了看左右,片刻后,他还是抬手掩嘴,小声道:

“本来是不能随意说……小人当时瞧了眼,好像是大离那边。”

“哦,谢谢。”

赵灵妃微怔,转头和旁边好奇小狐妖对视了眼,朝管事道了声谢,随手丢了两枚青蚨钱。

“夫君还说我是败家娘们……有什么事也不知道一起说,分两次寄干嘛……解释下吹的牛?”

赵灵妃失笑摇头,带着苏小小重新返回了信驿阁。

一炷香后。

信阁大厅内,右侧第三张桌案前。

又是经历了一番签名手续,赵灵妃手里又拿到了一只朱漆密匣。

她先是抬目,忍不住瞧了一眼正目光古怪的看着她与苏小小的冷面女官。

随后赵灵妃微微低头,这一次也不待苏小小热心建议,她便直接打开了密匣。

取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纸来。

将这封比第一封信晚了整整一个下午从祭月山下寄出、但却几乎同时一起送达此地的信纸平展的摊开。

赵灵妃唇角噙着笑意,低头看去。

信上只有简短且迹潦的一段话……

此刻,热闹大厅陡然安静下来。

女官,管事,府生……

所有人,一切事物,静止不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一柄紫剑,静挂于众人头顶。

时空凝固住的大厅内。

气氛诡异死寂。

没有一丝生气。

空气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紫色,在从窗外落入的橘红夕阳的映照下。

一时间有些如梦如幻。

而就在大厅内所有人内心深处惊骇无比之时。

大厅一角,一个嘴角还挂着笑意的秋眸女子,身体正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脚下,今日来自大离的第三封信,不知是何时滑落了她的手隙。

正静静躺地。

又是一个顷刻间。

大厅内所有府生腰间配剑,信阁二楼所有传信银剑,顶楼所有珍藏急信玉剑……

皆静静倒悬空中。

某个瞪大眼四逐渐害怕起来的小狐妖,跌倒在了冰凉地板上。

她是此时唯二能在大厅内动弹之人,正小脸恐惧却不依旧停的伸出手。

摸向身旁颤栗女子脚旁的那封信……

这一日黄昏。

望阙太清府被无数悲呛剑吟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