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阳厂就是那家军工厂，全名是红阳机械厂，代号365，所以也叫365厂，铸件厂开关厂最初就是给红阳机械厂配套的。

不过改开后，基本上就是各顾各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上级不会再给开关厂铸件厂下调拨单子，红阳厂即便有订单，也不一定把单子给开关厂铸件厂。

“还没去红阳厂。”林忠说着又补充一句：“开关厂铸件厂，是胡良莫问主动找上来的，红阳厂孙大庆没来。”

“孙大庆。”周云哼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注意一下，有事立刻汇报。”

钱到帐，莫问跟胡良的处置差不多，下午停工，维修机件，其实就没开工。

二是发工资，同样是发一半，也能补三个月的。

工人们也能理解，要进料嘛，钱都发下去，没钱进料，下个月你吃屁啊。

更何况，下个月两百万产值呢。

年轻人不说，很多老工人满面红光，信心十足，仿佛又回到了计划经济年代，上级下任务，这边撸起袖子加油干，其它有的没的，根本不要管。

莫问也有这种感觉，他下令：“五月了，把红五月的横幅扯起来，呆会开动员大会，大干快上，会后聚餐。”

全厂欢声雷动，树上的麻雀全给吓跑了。

安排了工厂的事务，莫问扯着朱志远：“朱助理，呆会你给我们讲几句，再烧把火，然后工人们敬你几杯。”

说话间，一辆桑塔纳开进厂里。

莫问一看，眉头一皱。

林忠凑过来，对朱志远道：“红阳厂孙厂长来了，这是他的车。”

红阳厂是重点，周云就跟朱志远介绍过，红阳厂的情况，朱志远知道得多一点。

红阳厂全盛时期，有工人一千多，后来不行了，但现在也还有近五百人，加上退休工人，两千多近三千。

不过红阳厂做为军工厂，一直能在体系内拿到一点订单，一个月不说多了，二三十万的能有，勉勉强强能维持着不倒。

红阳厂有过两次技改，一次生产洗衣机，一次生产电动车，最终全都无果而终，反而欠了一屁股债。

如果没有债务，还能勉强撑下去，甚至稍微向好。

伊拉克战争，让中国见识到现代化战争与传统战争的不同，也认识到军队的不足。

以前说军队要忍让，这一下发现，不能忍了，加上经济在这些年好了起来，有钱了，军工的投入也就多了起来。

水涨船高，红阳跟着也多拿了点单子。

可问题是两次技改，欠的债太多，现在每个月赚的那点钱，付了利息，发工资都还不够。

周云对红阳厂的形容就是，棺材里的半死人。

说他死了吧，他还有口气，想要他好起来呢，那一斤半斤人参的，只怕还起不了作用，非得有惊天妙手，来几剂猛药，或许能救过来。

这时车停下来了，车上下来一个人，却是个女子。

这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上身一件水湖绿的外衫，里面是一条黑色的连身裙，裙子的领口有些低，而女子的胸部又极丰满，就她下车之际，朱志远就看到，她胸前闪过一抹漾动的白。

她下车直接就往这边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她长得挺漂亮，笑起来也很有韵味，让朱志远想到一个人：赵芳。

这女人走过来打招呼：“林主任，莫厂长。”

说话间，妙目又看向朱志远：“这位便是朱助理吧。”

说着，她主动伸过手来。

朱志远点点头：“是我。”

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这女人的手白而嫩，很软。

“朱助理，我是红阳机械厂的办公室主任许艳，不知朱助理这边忙完了没有，我们红厂长请你去厂里考察。”

她话说得极为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透着一点傲气，孙大庆派她来接朱志远，但孙大庆自己却不来。

红阳厂是处级的架子，孙大庆是正处，处县团级，他和县长是平级的。

而朱志远呢，其实只是个副处。

孙大庆要拿一下架子，有他的道理。

不过莫问却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林忠不吱声，但眼光却阴沉了下去。

朱志远倒是没有这些动作，他只是呵呵笑了一下：“孙厂长客气了，不过今天不空啊，过两天吧。”

“朱助理，希望今天能拨冗去一趟啊。”许艳不肯甘休：“我们孙厂长特地派我来，他可跟我说了，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把朱助理请过去。”

“哈。”莫问开声了：“孙大庆是楚霸王啊，你们不是准备开鸿门宴吧。”

许艳秀眉微微一促，她不看莫问，只看着朱志远：“朱助理。”

“今天不空。”朱志远回了一句，直接转身：“莫厂长，你这边有清静一点的地方没有，我跟你说个事。”

“有。”莫问大声应着：“朱助理，这边走。”

“朱助理，朱助理。”许艳急了，要跟上来。

莫问恼了，大声喝令：“来两个人，把这骚狐狸给老子叉出去。”

立刻就有几个工人围过来，其中一个，先前在机台前装样子，这会儿两手黑乎乎的机油，作势就要往许艳胸口抹去。

“呀。”许艳尖叫后退，顿时就变了脸色，对莫问叫道：“莫问，你别太过份，你们铸件厂，迟早有求到我们红阳厂的时候。”

“啊呸。”莫问重重的呸了一声：“老子就是带着铸件厂几百人去讨米，也不会去求他孙大庆。”

“看来铸件厂和红阳厂，矛盾不小。”

朱志远暗想。

不过他大致也能猜到。

开关厂铸件厂都是红阳厂的配套厂，而且是县里后搞的，上级在虎山建了红阳厂，县里看着有利可图，给配套了两个厂子，其实还不是一个系的，只不过有县里协调，红阳一直也就认了。

但改开后，计划经济没了，不再有指令，也就不再有配套这一说。

各找各妈，各寻活路，红阳厂自己顾自己，有点儿单子，配套的，也没必要就给铸件厂开关厂，厂里高层，都有自己的关系嘛，当然是照顾自己人罗。

莫问以前肯定是找过红阳厂，孙大庆估计没什么好话，这个许艳做为厂办主任，肯定是孙大庆的心腹，也肯定没什么好脸色，莫问以前十有八九是受够了他们的气，这会儿有朱志远每个月两百万撑腰，可就发作了。

莫问带朱志远到一幢小楼里，虽然老旧，但很宽大，收拾得也还干净。

“朱助理，林主任，坐，我给你们泡茶。”

莫问请朱志远林忠坐下，他自己泡了茶来。

“这茶我们自己去山上摘的。”莫问嘿嘿笑：“不是什么名牌，但口感不差的。”

朱志远喝了一口，有一种茶的原味。

什么叫原味，就是先苦后甜。

很多市面上买的茶，入口香甜，反而失了茶的本味。

“不错。”朱志远点了点头，道：“莫厂长，你对红阳厂了解不？”

“太了解了。”莫问哈的一声，看一眼林忠：“朱助理是要问红阳厂的事？”

“我想了解一下。”朱志远点头。

“红阳厂啊。”莫问自己也坐下了。

他给朱志远林忠泡茶，是用的玻璃杯子，他自己却端了一个搪瓷大缸子，说了一句红阳厂，却没有接下去，而是端着茶缸子喝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