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衡第一次见到铁鸟飞时，还没把这个商人当一回事。
但这一次见到铁鸟飞，啊，不对，是见到他身后的五十车粮食，瞬间就觉得，这个商人真顺眼，太顺眼了，是他最近这一两年来见过的最顺眼的人。
“铁员外。”孙传庭开口道：“你可真是雪中送炭。”
张宗衡：“铁员外在北上的路途中，可有碰上流寇袭扰？”
铁鸟飞笑道：“有啊，碰上了几个小股流寇，但我有三百护卫，将那些流寇驱离了，没事儿。”
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所以也不提自己打败了曹操这种大流寇，只说收拾了几股小流寇。
果然，这样做一点也没惹来怀疑。
张宗衡看了看他身后的三百骑兵，心想：有这么多骑兵，收拾点小股流寇确实是不费吹灰之力了，这商人的实力还真是挺强的嘛，普通商人到哪里弄这么多骑兵去？
铁鸟飞看出他还是有点小生疑，笑着道：“在下河东人，跟永济邢红狼有些交情。你们也知道，邢红狼曾经做过寇，在下嘛……也就从她那里，借调了些骑兵过来。”
他这么一说，张宗衡和孙传庭倒是恍然子。
原来这三百骑兵是从邢红狼那里借来的，听说那邢红狼原本是個私盐贩子，后来做了流寇，再后来又向三边总督杨鹤乞了抚，坐镇蒲州，前些天又立了大功升为了河东兵备道。
她这种受抚流寇，手上的兵力比普通官兵将领手上的兵力多得多，能借得出三百骑兵来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只是……
她既已受抚，那这三百骑兵已经算是官兵了。
官兵哪能随便借给商人护送商队？
这简直是胡来！
也只有受抚流寇敢这样胡来，正经武官肯定不敢。
张宗衡和孙传庭都有点哭笑不得，大同边军因为流寇断了粮，现在又因为流寇有了粮，这道理找谁说去？
不过算了，反正我们有粮了，这是件大喜事。
张宗衡手里既然有了粮，那当然就不用再对卖国贼客气了，压低声对旁边的副将道：“可以收拾田生兰了！把那个被他收买了的边堡，也一并拿下。”
副将抱了抱拳，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候，铁鸟飞嘿嘿笑了起来：“总督大人，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张宗衡：“哦？请讲。”
铁鸟飞：“在下和田生兰，有那么一点点旧仇。”
张宗衡一听这话就懂了：“你想亲手收拾他？”
铁鸟飞咧嘴笑：“正是。”
张宗衡可不傻，看着五十车粮食的份上，这点小小的要求，岂有不答应的道理，点了点头道：“好，你可以随着我的人一起去，拿到活口的话，就交给你处置。”
铁鸟飞大喜——
红石坝，因一片红色的石头而得名。
在这片红石上，建着一个小小的边堡，名叫红石堡。
堡里驻守着一队明军，堡上有一个小小的烽火台。
此地属于大明边镇823堡之一，南边距离大同府一百二十余里。而北方二十里外，就是蒙古察哈尔部落游牧之地。
它离蒙古部落，比离大同更近。
此时，堡中的四十五名士兵，正围着几口大锅吃饭。
别的边军食物已经快要见底，吃不饱穿不暖了，但红石堡这四十五名士兵却能吃香的，喝辣的。
原因很简单，他们早就叛国了。
田生兰花钱买通了这一堡的士兵，每过一段时间，他的商队就会来到红石堡下，在这里等着察哈尔部落的蒙古人过来，双方就在红石堡下交易。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蒙古人拿到粮食、盐、茶、铁锅等他们需要的物资，而田生兰则拿到大量的金银珠宝……其中不少还是染着血的。
傻子都知道蒙古不出产金银珠宝，这些都是蒙古人杀入关内，从汉人身上劫掠过去的财物。
用这样的钱再从汉人身上买东西，那当真是美滋滋。
稍稍有一点正常的德道观念的人，就不会赚这样的钱。
但是田生兰没有！
田生兰只认钱，才不认这钱是怎么来的，染不染血。
背叛祖国？嘿，只要不背叛钱，要我做啥都可以。
田生兰此时正站在红石堡最顶端的烽火台上，眺望着北方。
他刚刚又弄来了一百石粮食，摆在了堡下，然后派了人去通知察哈尔部落的蒙古人，现在正等着蒙古人过来交货呢。
夕阳渐落山……
那群吆五吆六吃着饭的士兵，已经酒足饭饱了，一个个打着饱嗝，一脸得瑟的模样。
北方的草原上，出现了大群骑兵。
蒙古人来了！
田生兰看到这些蒙古人，就像看到了亲人，微笑着挥起了手。
蒙古人们看到田生兰也一样，双方一起在夕阳下挥手，仿佛热恋中的男女，正在双向奔赴。
而与此同时……
北方的草丛里，铁鸟飞和张宗衡手下的亲信大将白安，一起趴伏在乱石堆里，对着这边眺望。
铁鸟飞手上拿着个望远镜，一边看一边乐：“来了，蒙古人来了，在他们交易的时候，咱们杀出去，人赃并获。”
白安脸上表情尴尬：“你手上的是什么宝贝？给我看看！”
铁鸟飞笑着把望远镜递给他。
白安拿起来一看，啧啧称奇：“我连蒙古人脸上的痘痘都看清了，好想帮他把痘痘挤掉。”
铁鸟飞：“喂！”
白安：“难道伱看到痘痘，不想挤掉吗？”
铁鸟飞：“我只想挤掉自己的，不会去想挤别人的。呃，不对，我们为什么在讨论这个？”
白安赶紧收回古怪想法：“这个东西好棒啊，兄弟，能不能把这个卖给我？”
铁鸟飞咧嘴笑：“开个价吧！”
话刚说完，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不对，这可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是高家村派发的军用物资，随意买卖可是触犯军法的大罪，回去要被收拾惨。
他赶紧摇头：“开价也不卖。”
白安：“我都准备报价了，你这样耍我？”
铁鸟飞抹汗：“呃，这个不是我的，我刚才说快了。”
白安：“可惜了，真想要一个。”
铁鸟飞哭笑不得：“你到底能不能抓住重点？”
白安：“啊！对，抓住重点。我再看看……他们马上要开始交易了，很好，传令，我们的人差不多可以围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