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鄀县县令林丰,叩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未曾出府接驾,罪该万死。”
“朕微服至此,你尚不知情,有情可原,平身吧!”
“臣叩谢陛下隆恩。”
刚从地上起身,头都不敢抬,急忙返回桌案前,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用长袖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陛下请上座。”
秦狄也不跟他客气,径直来到桌案后,坐在他的椅子。
见皇帝不语,林丰也不敢问,只能将话题转移。
“陛下稍后,臣这就命人上茶。”
“不必了。朕来你这里,不是来喝茶的!你到此地为官,也有半年时间了吧,感触如何?”
“启奏陛下,鄀县民风淳朴,对于朝廷,对于陛下,都极为敬重。只是越国时期赋税繁多,百姓的生活穷苦了些。”
林丰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秦狄比较欣慰,看来他到此地为官后,确实做了些功课。
“你作为鄀县百姓的父母官,可有何改善举措?”
“回禀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首要保证的是鄀县百姓不再忍饥挨饿,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故此臣已督促百姓,开垦荒地,先以农耕为主,只有先解决温饱,家中有了存粮,百姓才会心安。”
对于林丰的回答,比较中肯,秦狄也还算满意。
不到而立之年,就成为了一方父母官。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即便是放在现代,不到三十岁就能成为一县之长的又有几人。
“没有好高骛远,脚踏实地也不错。填饱肚子,才有其他心思。不过有一点你需要格外注意,沙哲治下的百姓,多为荒蛮,你要循序诱导他们,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林丰若有所思的喃语,突然眼前一亮。
“陛下今日教诲,臣必将时刻铭记于心。”
见他的表情,秦狄便知道,林丰已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正所谓温饱思淫欲,他可不想这些人吃饱喝足,跑去造反。
时至此刻,秦狄终于明白,前世那些重文轻武的皇帝,他们的心思可能也很单纯。或许内心可能并不是真的重文,而是利用重文的心理,灌输封建王朝的思想,从而减少造反的几率。
现在看来,想做好一个皇帝,确实不简单呐!
“而今百废待兴,日后办差,可灵活一些。只要不违背律法的初衷,适当酌情处理也不是不可以。就像前些时日工匠受伤一事,朝廷给出的休养期限,是因伤情而定。你可根据伤者的实际情况,来调整他们的修养时间。在不违背律法初衷的前提下,民生之事要学会张弛有度。”
“是臣愚鲁,陛下教诲,令臣受益匪浅,茅塞顿开。”
“今后你要活学活用,脑子灵光一些。年纪轻轻,别那么死板。”
半个多时辰后,秦狄一行不动声色的从县衙离开,出城而去。
“你瞧不起习武之人!”
出城后没多久,上官云锦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听的秦狄是一脸蒙圈。“怎么突然这么说?”
秦狄侧目,满是困惑的看向身边的女人。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的心里就是瞧不起练武之人,所以你也瞧不起我!”
上官云锦扭头,脸色阴沉,眼眸有些冰冷。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句话,就觉得我瞧不起习武之人吧!”
“难道不是吗?”
面对上官云锦的反问,秦狄错愕,也很纳闷。女人啊,这都是什么样的脑回路。哭笑不得的看向她,低语道:
“我怎么会瞧不起习武之人呢!现在我们脚下踏过的每一寸疆土,都是武将攻城掠地所得,他们全都是习武之人,所以在我心中,武将排首位,你更是首位中的首位。”
“那你方才为何还那么说!”
被她如此追问,秦狄只觉得头都变大了。短暂沉吟后,面露凝重的说道:
“开疆扩土,武将便是手中剑,没有他们,寸步难行。武将虽勇猛,却只能开疆扩土,戍守边境,保一方平安。若想缔造太平盛世,武将就差点意思了,只有那些读书人,才可成为治世能臣。”
“谬论,狄将军治理的荆州就很好啊,他也是习武之人。”
“狄青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他是个例,数十万大军,上百位将帅,不也就只出了这么一个文武全才。我还巴不得朝着人人都是文武双全呢,那样的话,朕也就轻松了。”
“你若真想,那就应该鼓励文人习武才是。唯有读书高这样的话,会寒了习武之人的心!”
听到上官云锦满是怨气的话,秦狄眉头轻挑,继续说道:“锦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朝百姓人人习武,崇武,若有一天,他们联合起来,想要推翻我们秦家,你我又当如何应对?”
“百姓安居乐业,又岂会无故叛乱。除非你与那些昏君一样,不施仁政,终日花天酒地,真到了那一步,也是你惹得咎由自取。”
上官云锦的嘴上虽然还在辩驳,语气却削弱了许多。
“人都是有贪心的,贪念一旦被唤醒,欲望就会变得无穷大。今日可能是个将军,也许明天就想成为元帅,或许后天,就想封侯拜相。权势增加的同时,野心也会逐渐膨胀。长此以往,终有一日,我秦家的天下,会易手他人。”
“古往今来,文人造反成功的几率远不如武将。王朝更迭无可避免,朕只希望,不要来的那么快!”
“这便是当初为何下达禁武令的原因,现在知道我为何坚持让你统领那些江湖人了吧!”
秦狄说的这些,上官云锦并未想过。她的眼中,没有天下,只有秦狄。
当听到我们秦家这几个字从他口中吐出的时候,上官云锦微微愣了愣神。细细品味,确实如此。自己是秦狄的女人,不仅自己是他秦家的人,就连将来的孩子,也是秦家的骨血。
想到这些,上官云锦的内心深处,有了一种归属感。
“我说过,会保汉室王朝百年之安,就一定会做到。”
闻听此言,秦狄不语,反倒是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不信我?”
见秦狄突然发笑,上官云锦心中一动,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刚要吐露,却被秦狄的笑声打断。
“哈哈,信,锦儿说什么我都信。我只是想起了曾经想要刺杀我的那个你!”
“这件事情今后再也不许提了!”
上官云锦微微动怒,抬起绣拳,朝着秦狄的方向轻轻挥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