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什么好处?”
“地方小,大家都知道对方底细。乡里乡亲的,他们也知道在我们医院榨不出来多少钱,所以医闹比省城少。没有专业的医闹,普通人都是人,只要我对他们好,他们也不会憋着劲儿坑我。”
“……”刘主任无语。
这话让赵哲说的,虽然刘主任觉得对,但是在基层医院冒着风险开展部分肾切除并且查缺补漏,这种事儿太冒险,换刘主任的话他肯定不会干。
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儿,这是最基本的世界观。
也难怪科室的值班医生一路风凉话,换自己也得劝劝赵哲。只是这货看着怂的一逼,但做事情却刚的很。
“刘主任,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有问题。”赵医生并没沮丧,而是笑呵呵的说道,“我们这面和省城不一样,小地儿,家家户户都有联系。一个人被噶了腰子,出门都抬不起头。我知道您不是很信,但的确是这样。”
赵哲赵医生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在源辽市工作的经验以及心路历程,三人来到一家小饭店。
和老板、老板娘亲切的打了个招呼,赵哲请刘主任上座,让吉翔坐在刘主任身边,自己靠着菜道坐下。
“这是我们这儿的特色,小山鸡可都是纯绿色、野生的。加上蘑菇和粉条,我是没吃过什么米其林餐厅,但觉得世间美味也就是这样。”
“哈哈哈,都一样。”刘主任笑道。
经过一番接触,赵哲赵医生的那种土里土气的劲儿以及话痨属性也没多讨厌。
蛮有趣的一个人。
赵医生先和老板娘要了两个素菜,也都是最朴实无华的拍黄瓜之类的,回来坐下。
“赵医生,刚开始做介入手术难度挺高的吧。”吉翔问道。
“还行。”赵哲赵医生道,“考证就不说了,我本身对读书很擅长。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每次看到这句话,我都感觉有人指着鼻子骂我没用。”
“我学是学会了,自己感觉能做,可是医院的领导说啥都不让我做。想想也是,谁没事儿愿意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我一个半路出家的野和尚,做出个医疗事故来领导们也得跟着担责任。”
“后来有一天我爸忽然脸色发白,我们爷俩正喝酒呢,他就不行了,直接瘫在椅子上,喘气都费事。咱泌尿外科急诊少,可多少也见过。”
“啊?!”
虽然这件事情赵哲曾经说过,但吉翔以为是其他情况。
“事后想,应该是我妈让他少喝点,我爸不干,开玩笑似的擂了一拳,把肝血管瘤给打破了。”
“!!!”
“幸好我在,我拉着我爸去医院的时候他还死犟说啥都不走。”赵哲给刘主任斟了一杯酒,吉翔拒绝,赵哲也没勉强,话匣子打开,继续说过往,“来了医院,我们普外科主任直挠头。”
“肝脏血管瘤破裂的手术在附二院看不算什么,但在我们地级市却是顶级难度的手术。而且我爸的血管瘤不小,直径有6cm,一早就劝他做手术,可他说啥都不做。
人老了怕这怕那,结果出问题了吧。我要是老了,如果身体不好,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说啥……”
赵哲习惯性的把话题说歪,刘主任打断了他的话头,“说说当时你爸的病。”
“啊,不好意思啊刘主任,我这多少年自己跟自己说话习惯了。”赵哲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本家医生,他们建议我转诊去省城,要不去奉天也行。我们这个破地儿,在两个省城之间,去哪都挺方便,但去哪也都不太方便。高速公路……”
“当当当~”刘主任用筷子敲了敲酒杯,示意赵哲把话题转回来。
赵哲很不好意思,但多少年来形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
“我看我爸的状态,估计是熬不到省城。路上就要耽搁俩小时,去了之后就算是有熟悉的医生,人家从家赶过来收入院、急诊手术,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
这还是至少,三五个小时都正常,您说是吧。
而我爸当时已经失血性休克,高压就60,血库还没血,只能给胶体、晶体。
他妈的血库那群吸血鬼,老子我一辈子鲜血2000多,红本本一大堆,说是以后直系亲属用血免费,等真要用的时候却一点血都取不出来。”
“当当当~”刘主任敲了敲碗,再次提醒赵哲。
“呃,当时我面对的是一个选择题。这种事儿不落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咋回事。按说去省城最好,当儿子的尽了孝心,真要是死了也是命不好,把我爸风光大葬就是了。”
“但我不这么想,我不是会做么,也是赶巧了,循环科有一台手术迟迟做不下来。”
“我上去帮他们做下来,然后把我爸送上手术台。导丝导管的确不太好用,我都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小吉老师提醒了我一句我才知道还有这种区别。”
“我就说,导管这么难用为啥看凌天教授做手术就那么顺利呢,我一直以为是我水平不够。其实吧,水平……”
“当当当.”刘主任继续敲。
“我爸那时候情况紧急,循环科主任不敢做,她帮我扶着导丝,我自己来做。当时急的我手脚冰凉,肾上腺素超标。”
“做了多久下来的?”刘主任觉得这位是真特么莽,肝脏血管瘤的手术可是难做,比骨盆骨折的栓塞容易点,但区别不大。
“三四十分钟吧,可急死我了,做完手术就跟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水顺着铅衣往下流。幸好做完了,但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可谁知道行不行。”
刘主任骇然,怔怔看着赵哲。
他没想到这位胆大心细到这个地步,而且人家真能把手术给拿下来。
换自己在赵哲的位置上,还真就做不到这一点。
牛逼!
赵哲不知道刘主任想什么,他习惯性的把话题又一次带跑偏,开始啰啰嗦嗦说下手术之后全身都是湿的,跟落汤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