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穗穗话音未落,女儿们一股脑涌了进来。
她们根本不给孟庆武拒绝的机会,连拉带拽地扶着他到餐桌边坐下。
孟庆武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看着桌子上的六菜一汤,他鼻子一酸。
这些年他一直对付着过日子,也不咋动,吃饭只是为了维持基本体能。
他经常只吃饭不做菜,过年的时候给自己炒一个菜,再喝杯小酒就算过年了。
异样的情绪很快被他忍了回去,孟穗穗殷勤地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让他尝尝。
看这样如果他不动筷,孩子们就不会吃。
被后辈如此重视,他这个残废受宠若惊。
他没说话,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味醇汁浓、口感酥烂香滑且不肥腻。
竟然比部队里的厨师做的还好吃。
孟穗穗看见二叔尝了之后眼睛里的惊艳之色,她勾了勾嘴角问。
“二叔,这红烧肉做得合您的胃口吗?”
“好吃,老大做得太好了,这孩子是当厨师的料。”
孟穗穗骄傲地笑了,“老大你听见没,不止我说你是当大厨的料,咱家最有能耐的二姥爷也说你能当厨师,这下你有信心了吧?”
刘招娣又被夸了,没忍住笑出声,“有信心了嘿嘿。”
孩子们也都没急着吃饭,在等二姥爷的反应,听见二姥爷和娘这么说,都开心地往二姥爷碗里夹菜。
“二姥爷,您尝尝这道菜,我大姐做锅包肉也很好吃。”
“凉拌鸡丝也好吃,二姥爷您尝尝。”
“这道菜也好吃。”
“还有汤,这汤真是绝了,我给二姥爷盛。”
短短几秒钟,孟庆武的碗里已经堆成小山,手边放着一碗刚端过来的热汤。
孩子们太热情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一大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感觉了。
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这些,此刻他才发现他内心深处很渴望能跟家人相处。
他的胃早就饿小了,夹太多菜他吃不完。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婉拒孩子们的热情时,坐在他旁边的孟穗穗温柔地笑着开口。
“行了,让你二姥爷好好吃饭,你们也吃。”
饭桌上气氛融洽。
没有过分关注,却能真实地感觉到后辈们的友好。
是孟庆武这么多年难得的一顿好饭。
饭后,孟穗穗像往常一样给女儿们安排任务。
“老五老六收拾厨房洗碗。”
“老四多烧几锅热水,一会儿褪猪毛用。”
“老三一会儿和我一起给你二姥爷打下手。”
“等会儿老二去送货,今天你大姐跟你一起坐马车去镇上买调料,你姥爷今天休息就不跟你去送货了。”
“老大,咱们需要的量大,每种调料你都多买一些,你来我屋里,我给你拿钱。”
孟穗穗说话有条理,没有半句废话。
女儿们显然习惯了她这种雷厉风行的性格,应了一声就各自去忙活了。
刘招娣跟着孟穗穗进了东屋,孟穗穗从柜子里先拿出300块钱给她,嘱咐道。
“这些钱用来买调料,调料是关键,选好的别图便宜砸咱自己的招牌。”
说罢,孟穗穗从兜里拿出一根绳子,刚才她注意到二叔穿的鞋很旧,鞋底磨得很薄,脚尖的地方还用一块跟鞋子颜色差不多的布打了补丁。
想必是二叔右腿截肢之后,就只剩下一只脚穿鞋,逃避现实就再没买过鞋,但因为这次要来她家帮忙,没办法只能连夜把旧鞋补上将就着穿。
想到这些她心里酸酸的,就找机会偷偷用绳子量了一下二叔的鞋子。
孟穗穗又拿出20块钱,和绳子一并塞到刘招娣手里,压低声音说。
“你用这些钱给你二姥爷买一双运动鞋,要穿着舒服,透气不捂脚的。”
伴着清晨的阳光,孟穗穗一家开启充实的一天。
老大和老二已经出发了。
前不久家里刚杀过猪,孟穗穗和老三还算有经验,事先把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放到院子里的阴凉下。
二叔坐在阴凉下的凳子上,低头看手里的杀猪刀。
拇指在刀锋上摸了一下,是一把好刀,不禁唇角微微上扬。
一切准备就绪,孟穗穗拿着野猪套准备去猪圈抓猪。
有了野猪套这个工具抓猪很方便,所以她没另外找人帮忙抓猪,准备和老三试试能不能搞定,如果不行再另说。
这会儿,她刚拿着野猪套对准一头猪的鼻子。
就在这时,孟宇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大姐你放下,我来。”
孟穗穗惊喜转身,发现孟宇帆和老孟头父子俩来帮忙了。
有人帮忙自然轮不到她动手,她理所当然地把野猪套交给弟弟,自己则成了一名观众。
转眼间,大猪的四个猪蹄子已经绑好,下一步是把猪抬到杀猪凳上。
孟穗穗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她有工具之后抓猪确实不成问题,但把猪抬到长凳上可不是她和几个孩子能做到的。
看来以后想要杀猪的时候还是得再多雇几个人帮忙。
好在今天孟宇帆和老孟头来帮忙了,再加上孟穗穗和老三,还有拄着拐的孟庆武帮忙,他们终于成功把野猪侧放倒在长凳上。
二叔拿着刀走过来,看了眼地上早就摆好准备接猪血的大盆,对孟穗穗说。
“你爹和宇帆扶着就行,你和老三离远点,别溅身上血。”
孟穗穗本来就害怕杀猪,是因为今天人手不够在这硬撑,听到二叔的话她如获大赦,赶紧带着老三走远了。
此时猪叫声特别惨烈。
孟宇帆和老孟头咬着牙把猪狠狠地按在杀猪凳上,父子俩目时刻注意孟庆武的一举一动。
他们今天过来不仅是想帮忙,更多的是担心孟庆武。
尽管老孟头对孟庆武有信心,他觉得就算孟庆武缺一条腿,杀猪也一定不成问题,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出状况。
这么多年二弟终于肯从那个小院子里出来了,他比谁都希望这次杀猪能顺利。
要开始杀猪了,老孟头不禁紧张。
只见孟庆武手执足有一尺长的杀猪刀,对着嚎叫惨烈的大猪仔细端详几秒。
说时迟,那时快,孟庆武对着猪的颈部一刀直达心脏,再顺势拉出。
一股血流喷出尺余,早有一大盆在猪头下方盛接血水。
给猪放血的时间很有讲究,太晚了血都浸入到了肥肉里面影响口感。
不过三五分钟,野猪已无声无息,瘫软在长凳上。
看到这儿,孟宇帆和老孟头都松了口气。
孟宇帆抬起头,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孟宇帆:“完美,太完美了。”
孟穗穗:“二叔真厉害。”
老孟头看向孟庆武的眼神中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他红着眼眶用拳头在孟庆武的胸口怼了一下,感慨道。
“不愧是我二弟,风采不减当年,好样儿的。”
孟庆武勾了勾唇。
这些人太久没见过孟庆武笑了,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老三也赶来凑热闹,心直口快地说。
“二姥爷太酷了,比上次帮我家杀猪的周老二更酷,从今天刚开始二姥爷就是我的偶像,二姥爷你教我杀猪行吗?”
三女儿脸上充满渴望,孟穗穗却表情一僵。
昨天她刚说找不到人帮忙,老三一开口就说漏了。
显然孟庆武也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