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结婚了。我到底还是失去了她!”高原神情落寞地开了口,“小妹跟我住在同一个军区大院里。小的时候,因为双方家长走得比较近,她几乎是我的尾巴。因为上哪儿都带着她,小伙伴都以为小妹是我的亲妹妹。我也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多了点男女情愫。好像是我去插队的那段时间,小妹一下子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她丝毫不掩饰地爱我,甚至放下了年轻女孩应有的矜持。
对小妹的爱,我本能地选择抗拒。一想到跟小妹像普通男女那样做爱,我就有犯罪感,觉得这是在亵渎我们过去那么纯真的感情。后来交了几个女朋友,渐渐对男女生理上的接触不再有心理障碍。正好我也从工厂考进了大学,前途一片光明。我打算接受小妹的爱。这时候,小妹已经在军区医院当护士了。我们相约了暑假一起去黄山旅游,让青松岩石见证我们的爱情。可是,就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堂体育课上,我不小心受了伤。作为一个男人,我或许永远都不可能让小妹幸福了。我给小妹写了最后一封信。在信里,我说我刚刚认识一个女孩子,我打算跟她结婚。我让她永远忘掉我。”
“可是,昨天晚上……”东方涓不解地打断他的话。
“是啊,昨天晚上,我突然发现我还可以……但是,晚了,小妹已经嫁人了……我永远失去了她!”
听到这里,东方涓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个男人,在她这里找回了自信,第一个反应却是找过去的女朋友重修旧好。她该为他高兴还是为自己悲哀?
“我该走了。”东方涓坐起身,开始把昨天散落在被子上,枕头边的内衣内裤往身上穿。
“怎么,生气啦?”高原也坐起来,从后面抱住东方涓。
“没有,只是有点想家。”东方涓木然回答,身体一动不动,似在抗拒高原的亲近。
“想乔力波了?”高原吻着东方涓的脖颈,对着她的耳朵轻声问道。
“对,非常想他!”东方涓有点赌气地回答。
“所以人啊,不应该说实话,对谁都一样。”高原叹了口气,松开手,说,&;“东方,我知道刚才的实话伤着你了。可这不是你想知道的吗?”
“那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妓女吗?”东方涓大叫。
“东方,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一直在帮乔力波办出国吧?那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情人,还是男妓?”
东方涓沉默了。是啊,既然她把高原当替补,凭什么要求他对自己认真?高原似乎也被自己刚才的话惊呆了,眼看着东方涓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门。
“经过这件事,我们都感觉到了一种解脱。我们终于明白,过去大家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全是因为心里对彼此的关系有期待。一旦把这个期望拿掉,就简单了。以至后来原在国内征婚,我对他的每个候选人都耳熟能详。而乔申请来加读书进行到了哪一步,原也全都清清楚楚。
直到那一天,1988年的暑假,原决定回国相亲,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他改变主意。直到他坐上飞机的前几秒钟我还在幻想他退掉机票向我跑来的画面。但是,原没有,他走了,毫无牵挂地走了。也许我应该怀有一丝希望,他空手而归,于是我们像所有的童话故事的结尾那样,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我没有,我有一种直觉,就是我和原的缘分尽了。他和我终日厮守,都抵抗不了漂亮姑娘的诱惑,今后漫长的一生中,我凭什么去拴住他那颗骄傲的心?
1988年那个伤感的夏天,我同时失去了两个曾经深深爱恋过的男人。他们像拂过我身边的一阵温暖的风,留下的是更加彻骨的寒冷。也许是上天不忍看我太落魄吧,就在这时,夏阳出现了。至今我都毫不怀疑夏阳是上天遣来救我的天使。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冻僵了的我重又苏缓过来。夏阳让我懂得,一个失恋的女孩依然可以活得美丽而自信。就这样,骄傲而又脆弱的乔终于在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写到这里,东方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那张飞机票。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坐在飞往中国的飞机上了。她想象着二十年的岁月会把乔力波打磨成怎样的男人。她终于没有勇气拨通乔力波的电话。回到北京再说吧。
窗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