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丧明之痛(1 / 1)

天下安康 鸣奇 1189 字 7个月前

此时的黄明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明远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后殿,一个人来到殿外的台阶上,任凭殿中满是慌乱与哀哭。

黄明远随意地坐在了台阶上,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呜咽”着哭了起来。昭哥你怎么能死,你死了我以后怎么说服自己拯救大隋啊。

这些年来,黄明远明知大隋未来必乱,纷争也会不断,黄明远本人更是为那个即将到来的乱世在不断地做着准备。但黄明远可以拍着胸脯向任何人说,他没有为了加速那个时代的到来做过任何一件有违良知的事情,他虽然也肖想过天子之位,但他从来没有为了得到天下而故意加速大隋的崩溃。

这里面固然有对天下万民的不变初心,但也有对杨清儿、杨昭、杨广三人的感情羁绊。

可后来杨清儿嫁人了,杨广变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只有杨昭一直以来,给了自己充足的信念。在黄明远心中,哪怕自己做天子也不会比杨昭做的更好。

可杨昭死了,自己心中最坚固的那根柱子也崩塌了。黄明远不知道未来该怎么样,但是或许大隋真的没有机会了。

凌晨三点半的洛阳夜色,一片苍茫。这如水的夜里,也把黄明远的所有心思都沉到了水底。

黄明远也不知道自己在此坐了多长时间,有可能是一刻,一个时辰,也有可能是一瞬吧。

此时一个人也坐在黄明远的身边,黄明远没有抬头,但知道来的是杨广。

“昭儿小时候,跟我很亲,就跟你和维扬一样。只是后来他常伴先帝身边,与我们待的少了。再后来等他长大了,却变得越发老成,跟我一点都不像,与我和他阿娘也变得没有那么亲了。

后来,我欲跟大兄争太子位,昭儿却反对,私底下劝了我好多次,他心中并没有觉得我得胜了他就是太子了,反而很同情大兄。我当时觉得这儿子有些不明事理,别人可以不理解我,但你作为我的长子,你怎么能不理解我呢。我以为他当时毕竟还小,不懂事,时间一长,自然就会变,可他后来却迂腐的很,简直不像我的儿子。

再后来,他突然就声名显赫了,甚至比他老子还厉害,他成了天子最宠爱的孙子,被封为皇太孙,甚至有可能直接继承皇位。

那时候我也慌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儿子突然变得这么强大。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儿子还真的迂腐的很,他宁可死也不会跟我争位置,只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杨广说着说着,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儿迂腐啊,他不知道为了天子之位,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到底有多少人。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他就将唾手可得的位置给丢了。

我登上了皇位,他还是那个样子,不断地跟我唱反调,这也不行,那也不可,这里劳民了,那里伤财了,他就不知道我是他的父亲,我不希望他跟我唱反调吗,他就不能说‘阿耶做得好吗’?我想着既然如此,那你回长安吧,咱俩不见便不相厌,他求我不回去,我不同意。可我就是想让他认个错,说声以后不跟阿耶唱反调了,可为什么他总不明白。”

杨广此时也悲痛欲绝,放声哭了起来。

“昭儿,我的儿啊,你去了阿耶该怎么办啊?”

此时的杨广不再是那个执掌乾坤、威震四海的霸主,而只是一个失去爱子的父亲。

一旁的黄明远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躲避。至少现在的自己,还是得宠的时候。而且与杨广在私事上多接触一番,也能加深双方的感情羁绊吧。

过了不知多久,杨广将这股感情宣泄出来,人也轻松了许多。

杨广毕竟是天子,哪怕再是动情,也不会如凡夫俗子一般喋喋不休。实际上杨广今日若不是悲痛的狠了,也不会有这般痛哭。

黄明远其实很愿意相信古往今来的君主在对臣子许诺时是真诚的,譬如朱元璋封功臣,当然结果可能跟天子许诺的不一样,其实不是天子虚伪,而是天子善变。他们可以自由的切换身份,而不会显得违和。同样他会爱你时愈爱,恨你时愈恨,甚至不留余地。

很快杨广就完成了慈父到天子的转换。

杨广从黄明远手上接过手帕,擦了擦脸,说道:“让明远见笑了。”

“圣人多虑了,没有一个父亲不会如圣人这般。而圣人所要承受的却比明远承受的多的多。”

杨广听后无言,也没有就此再聊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今日明远说将长子维扬给佶哥做伴读,为次子请尚公主之事,不是开玩笑吗?”

黄明远脸色很是平静地说道:“臣已经当着天下人的面如此说了,如何会反悔。”

杨广看着黄明远,问道:“可前年底的时候,明远还告诉朕不想做第二个高颎,只愿做个纯臣,怎么现在就要把自己绑死在太子一脉的战车上了呢?”

黄明远苦笑道:“圣人,哪里还有太子一脉的战车啊,昭哥已死,这一切都已经分崩离析。我本来是不应该管的,可我不管可以吗?我与昭哥这么多年来情同手足,他这一走,走的痛快了,留下了孤儿寡母怎么办,圣人以为,以齐王的秉性和对昭哥的忌恨,若圣人百年之后齐王即位,齐王能容得下昭哥的子嗣?”

“放肆!”

杨广盯着黄明远的眼睛,二人对视,黄明远却丝毫没有退步。

到最后竟然是杨广有些屈服了。

黄明远起身跪下,对杨广说道:“伏愿陛下审思,无令错误也。若立齐王,则昭哥一脉必不存也;若立佶哥兄弟,虽齐王不会显赫,但必定世代富贵平安。今佶哥虽幼,但圣人却是春秋鼎盛,等到圣人到了花甲、古稀,佶哥到时也早就成年。由圣人亲自指导,难道还教导不出下一个昭哥吗?我知齐王,圣人亦知齐王,何必非得用齐王的秉性和能力来赌大隋社稷的安定呢?”

说完黄明远重重地叩下了头。

杨广看着黄明远,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摆了摆手让黄明远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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