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长安城,高颎一案也继续发酵,其影响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到最后几乎波及到整个长安城内的大小官员,引得众人一阵侧目。而这,最后也成为影响高颎命运的重要因素。
当日,杨坚在内朝的议事散去后,独孤皇后便带着侍女急匆匆地来到了两仪殿。独孤皇后作为杨坚十个子女唯一的生母,深度参与朝政,终身对隋文帝保持了强烈影响力,于开皇之治功不可没,宫中并尊帝后为“二圣”。
独孤皇后如此匆匆地前来内朝,就是为了高颎之事。
“那罗延你糊涂啊,高颎在外统主力征伐,一旦听到长安有变,必然惊慌失措。你现在不仅不赶紧派人安抚,诳其回京,却让有司大张旗鼓地彻查高颎,这不是给高颎报信激其反叛吗?高颎为人素来矫情饰貌,肆厥奸回,一旦闻此消息,兴兵作乱,圣人将悔之晚矣。”
虽然杨坚在朝会上表现的很愤怒,但他知道高颎其实是不可能谋反的。
“伽罗多虑了,高昭玄是不可能谋反的。”
独孤皇后却是一脸不以为然地样子说道:“圣人才是被蒙蔽了,高颎被指证谋反作乱,一旦查实,将夷灭三族。高颎就是再无反心,毁家灭族之难就在眼前,能不有所筹谋。今日陛下应该严厉呵斥虞世基以安高颎党羽其心,然后再慢慢戬除其权才是。”
听到独孤皇后的话,杨坚也是一愣,今日在朝上被那份证据搞得自己是满是怒火,再加上太子的事情更是让他失去了理智,竟然把这给忽略了。
杨坚缓缓地叹了口气说道:“伽罗说得对,是朕忽略了。”
“但事已至此,朕难道要朝令夕改吗?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杨坚的确是古之少有的明君,令行禁止,勤于政事;爱养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其自奉养,务为俭素,虽啬于财,至于赏赐有功,即无所爱;将士战没,必加优赏,仍遣使者劳问其家。可以说是历史上极少数几位真正的贤君。
但杨坚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骨子里的猜忌与固执与日俱增,易于发怒,有时在狂怒以后又深自懊悔。这些都深深地影响了隋文帝后期朝堂上的政治走向。
杨坚又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怒骂道:“这阿摩也真是胡闹了,他真当朕老了,看不出来他那些小手段,没有他,就凭虞世基一个小小的内史舍人怎么敢弹劾高颎,又怎么能拿到那些证据。一国之相,说弹劾就弹劾,说找到罪证就找到罪证,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阿耶,还有没有大隋的江山社稷?”
若是杨广在这里,保准要跪了。
还好,现在的大隋还有一个能够将他安抚得住的人。
独孤皇后赶忙劝慰道:“那罗延别生气了,阿摩刚才已去向我认罪了,我也对他严厉斥责了一番。他跟高颎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拿到高颎的罪状,遍欣喜若狂,就想着扳倒高颎,哪还想到其它啊。
再说你刚才也说了,虞世基怎么敢弹劾高颎,虞世基往日里也是以清正耿直闻名,却也不敢弹劾高颎,更何况其他人呢?高颎为相近二十年,枝繁叶茂,树大根深,确实已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了。”
杨坚一阵不耐烦地说道:“现在关键是高颎手上的兵权。整个河东十余万兵马尽在高颎掌握中,益钱年少,又无威望,他根本争不过高颎。一旦让高颎兵指关中,那麻烦就真的大了。”
“那罗延,没那么严重。”
杨坚却是不相信,急躁地说道:“高颎的能力你不知道啊。人心异变,是朕天真了,说实话,朕早上还信誓旦旦的认为高颎不会反,可现在,朕是真的没有什么把握啊。朕倒不是怕他那十万大军,就是二十万、三十万,朕也来者不拒,可若是高颎真的反了,这一仗后,河东就烂了。到时候,天下人怎么看朕,史书又怎么看朕啊?若是益钱再大些就好了。”
这时他身旁的独孤皇后一挑凤眉,说道:“真未必争不过?不一定吧。”
“那罗延,益钱也担任并州总管好几年了,领地多达河北河东五十二州之地。虽然高颎积威深重,威压全军,但你认为,当前那些世家子弟可有几人会真心愿意跟着高颎去谋逆呢?”
杨坚也反应过来,局势还远未到不可收拾的层面,高颎毕竟不是那些常年戍边的将领,虽然众将服其威,但却不是亲其人。整个大军还是关陇贵族的子弟占多数,就是高颎真的意图不轨,他们也未必会跟着高颎从逆的。
杨坚点点头。
“先马上暗令益钱将北征大军的军粮改为一日一送,断了高颎大军的粮草积蓄。再下令高颎班师回朝,令苏威持节宣诏高颎入朝,抚慰诸将,犒赏三军。最后令益钱入北征大军营中,持节钺暗收诸军。”
杨坚仿佛又恢复了当年意气飞扬的时候。
“急诏楚国公,令得胜的西路大军不必回返关中,直接由灵州向东进入同、延地区等待命令。再令潼关、箕关、孟津等地各守关隘;令清漳王杨雄赴蒲坂整军;令工部尚书杨达和右卫大将军元胄赴洛阳主持军务;再暗令幽州总管燕荣监视河东;其余关中府兵尽皆征集,全军将士尽皆待命······”
一道道的命令从大兴宫中发出,整个长安城如临大敌。
城中众人,包括太子杨勇、柳述、薛胄等太子一派的人闻此消息都是胆战心惊,还以为高颎是真的反了。
京城内外不明真相的人皆盛传高颎已反,正率大军反攻长安。一日之间,米价数涨,成群结队的老百姓携儿带女的要逃离长安城,任凭官府怎么劝说也没有用。
杨坚闻此消息大怒,杀了几个哄抬物价的奸商和一些趁机造谣生事、打砸抢烧的暴徒,又下令关闭城门,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杨坚站在玄武门的城楼上,望着北方,暗暗心道:“高颎,你可不要自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