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希望是最珍贵的礼物(1 / 1)

光明壁垒裁决第一百零九章希望是最珍贵的礼物鲜血从甲板上迸溅而出。

只一瞬间,甲板就被海水吞噬,被碾碎成为铁渣。

而下一瞬间,海水也被碾碎,蒸发成为滚滚的雾气——

风暴轰鸣。

对于站在神像上的男人而言,直至此刻,这个世界才彻底的安静。

没有了扰人的海啸声音。

也没有了……嘈杂的求救。

无数水珠静谧地落下,重回大海怀抱,这片海域的上空依旧萦绕阴云,但那些雷电只敢隐于云层,不敢再次击响……因为比起它们,神像上的男人,才是这片大海的真正主人。

风暴神座注视着海水的回归,以及信教徒的灭亡。

他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当他注视破碎的甲板,以及破碎的生命之时……他的眼神和注视海水,没有任何区别。

他当然听到了甲板上那些人的呼喊,求救,以及最后的欣喜若狂。

只不过听得太多。

就会觉得……聒噪。

世人总是需要信仰来拯救自己,而忽视了问题的本质,是因为自己的过度弱小。

他们呼喊。

于是自己出现。

某种意义上来说……刚刚的出手,也是拯救。

因为在这片大海上,人命和海水,都是一样的东西。

捏碎之后,都将以另外一种形态,回归这个世界。

……

……

神像矗立于大海之上,巨人握着的那杆三叉戟,萦绕着阵阵风暴。

随着世界的平静,三叉戟尖的风暴也徐徐消散。

风暴神座行走在自己的“巨大雕像”之上,他缓缓来到了三叉戟所在的位置,然后皱起眉头。

这里出现了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因为执掌整座南洲,他掌握着南洲海洋,以及南洲海洋所包裹着的那片大陆的最高话语权。

他对那些信仰自己的“虔诚追随者”,送出了馈赠。

银箔信物,是神的馈赠。

而内蕴精神力的三叉戟,则是足够虔诚的教会才能够得到的礼物。

每一杆三叉戟,都有一缕无法磨灭的精神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保护”……更是一种监察,南洲地区教会的覆灭并不算是大事,每年都有教会倾覆,而当三叉戟破碎,自己的精神飞回,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就能够见证这座教会的“一生”。

可偏偏。

有一缕精神……消失了。

风暴神座眯起双眼,盯着这座巨大的神像。

像这样的神像,在南洲大海上,还有许多……雕刻的都是自己,这是教会进献的贡品,通过这些神像,他可以在神殿之中聆听赞颂风暴的低语。

在这片大海之上,只需要一個念头,他就能抵达“颂念者”所在的位置。

事实上。

这片海洋上,每天都有太多的颂唱之音。

修筑雕像之初,他还愿意享受这些“赞美”,可当赞美声音太多……就变成了一种嘈杂。

像刚刚那种规模的呼唤,根本不会吸引他降临。

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调查清楚,那缕失落的精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风暴神座眯起双眼。

没记错的话……身下的这座神像,是“晚钟教会”奉上的贡品。

作为回馈的礼物,那杆三叉戟中的精神,本该与这座神像产生冥冥之中的感应……可此刻却彻底失联,毫无疑问,自己的精神力丢失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晚钟教会”的相关记忆……那实在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型教会,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而唯一还算注意的是……半年前晚钟教会向自己的神殿进献了一座古文石板,据说是从东洲苔原搬回来的古物,只不过没有人能够破译石板上的内容。

类似的物件太多。

无法被理解,无法被勘破……但凡出现了这样的特质,这样的“古物”极大概率是赝品,或者是根本无用的残次品。这副古文石板被送来的时候,当然也被神殿如此定位,晚钟教会将石板搬回南洲之后,吃了闭门羹,进献失败,只能开始闭门造车,默默进行着破译工作。

直至如今……似乎还没有什么进展。

本来是转瞬即忘的存在。

如今,因为精神力的丢失,让风暴神座留意到了这座小小的教会。

那一缕精神力的丢失,其实是很小的事情。

如果把自己的精神力,比作这片浩瀚的大海。

那么丢失的那一缕精神力……恐怕就像是自己刚刚随手捏碎的那一场风暴,于这片大海而言,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毫无影响。

只不过,这件事情是不合理的。

他乃是至高无上的“神”!

他的精神力是完整的大海,除非他愿意……否则每一滴水珠,都不该有缺失!

风暴神座陷入了沉思,他试图用神念去运算这件事情的未来结果,然后得到的结论却是一片混沌。

于是他开始犹豫。

关于精神力丢失的事情,是静静等待它的回归,还是直接追查下去?

“东洲……”

风暴神座徐徐抬眸,望向海的彼岸。

那有一个他最不想接触的人。

也是他最看不透的地方。

……

……

淮荫是江北的一座小城,这座小城十分安静,与江北其他地带的城市不太一样,虽然也处在北方,但时常沐浴在阳光里。

与江南相比,江北的经济发展要稍稍滞后几年。

某些偏远的小城,还保留着“绿皮火车”这样的交通出行方式,即便是深海全面链接的时代……也并不是所有的城市,都在拼命向前跑。

绿皮火车停靠在淮荫站。

好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早早就笔挺地等在车站外,与周围的人群相比,他们的衣着实在格格不入,太过显眼……像淮荫这样的小城,很少会出现这样的“商务人士”。

这几位西装男人神情紧张,东张西望,他们的怀中抱着迎接牌。

这看上去分明是迎接贵族少爷的仗势。

而迎接牌的上面……的确写了少爷两个字。

“白袖少爷……”

绿皮火车上下来了许多人。

其中一位相貌白净的少年,隔着很远就看到了人群中高高举起的那块牌子,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轻念了一句这令人羞耻的欢迎语,连忙压低帽檐,快步前行。

他这趟一个人出行,就是不想见到白家的人。

白袖要找到是于束的家人。

他的权限足够高。

知道了“渠龙”的名字,后续的调查就没什么困难,深海为他找到了“于束”的档案。

出生于淮荫城,父母健在,有一个妹妹。

在抹去自己的姓名之前,他似乎有一个还不错的家庭……

白袖看完档案之后,不太明白,于束为什么要选择成为“献命者”。

他用了一个小时,找到了深海数据库中记载的,于束父母现在居住的地址……这座小城里并没有很多高楼大厦,但是有很多相邻坐落的宅院。

于束的父母就住在一个老院子里,虽然住了十年,但看上去并不破旧,墙头还放着几盆绿植,或许是因为常年打理的缘故,站在院门外,也能感受到院子里的蓬勃生机。

白袖敲门之前,有些犹豫。

他整了整衣着,调整好情绪,然后敲响了屋门。

院子里有轻盈的脚步声。

跑来开门的是于束的妹妹。

“……是哥哥!哥哥回来了!”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啪嗒啪嗒跑了过来,还没开门,就奶声奶气地开口,声音满是惊喜。

开门之后,女孩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容。

她有些惘然。

“我是……于束的朋友。”白袖微微低眉,他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子,轻声道:“你的父母呢?”

小女孩眨了眨眼,半个身子躲在门后面,但并不怕生。

或许是因为白袖长得很好看的缘故。

她回头看了看屋子……

想了很久,小丫头双手绞在一起,十分认真地一字一句念出声来:“妈妈……爸爸……在屋子里……妈妈在照顾爸爸。”

白袖温柔笑了笑,又问道:“我可以进来么?”

屋子里走出了一位妇人,神情有些憔悴,她沾染油烟的双手正放在围裙上擦拭,看到白袖的出现,有些局促,捏着围裙一角,柔声道:“不嫌弃的话……就进屋子,喝杯茶吧。”

白袖进了院子。

这的确是很有生机的院子。

院子里搭建了乘凉的绿荫棚子,墙上画着大大的涂鸦,他目光瞥见了涂鸦的墙角,有一个画满了叉叉的粉笔日历,擦了很多遍,又写了很多遍……小丫头松开门把手后,就屁颠屁颠跑到了墙的角落,捡起了磨平的粉笔,在墙角日历的最新日期上,力道很轻地画了一个叉。

进屋之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屋子里的设施很简单,一张普通的床榻,一套复杂的仪器,还有一个形如枯槁的男人。

白袖默默环顾一圈。

除此以外,家徒四壁。

他无法理解……为白家奉献一切的男人,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于束当献命者的这些年里,他的家人,理应得到最高规格的对待。

白袖的精神力无声地蔓延,他望向躺在床榻上的男人,于束的父亲瘦弱地像是一张纸,那开敞的胸膛里,几乎传不出有力的心跳声音,就连一旁的心电图仪器,也只显示轻微的起伏……

白袖想要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病,是不是真的无法救治。

而精神力接触之后。

他意识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个躺在床榻上的男人,已经没有了意识,精神全部粉碎……维持着基本的生命体征,已经是一个奇迹。

对于正常情况下的“昏厥”,或者“意识丢失”……他还有办法。

可这种情况。

别说是自己,就算是神座来了,也束手无策,谁都无法救治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辛苦你大老远跑一趟……于束在北洲过得还好吗?”

于束的母亲捧着热茶,她有些紧张地望着白袖,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像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于束真的有机会认识这样的朋友吗?

北洲……

深海的档案里,记载了于束成为献命者之前的事迹,可却无法记载于束离开淮荫前,对父母的交代,这毕竟是一个不重要的人,一粒时代的尘埃,没有人会在意他说了什么,就像是没有人会在意……他去往了何处。

白袖抿了一口茶。

门外响起了醇厚有力的声音。

“佘夫人!还记得我吗?”

“阿束时常念叨着你,说要回来看看……只可惜他还在驻守要塞,我和小袖子休了年假,正好路过淮荫,就替他来看看你。”一个衣着朴实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他的笑容很是和善,笑声里满是欢快,顺手就抱起了那个蹲在墙角画画的小姑娘。

白袖怔住了。

家主?!

中年男人变戏法似的从内兜里取出了一个玩具,那是一朵快要凋零的向日葵,在江北这样寒冷的地带,几乎见不到这种植物。

小姑娘眼神亮了亮,颇有些好奇。

“还记得我吗?”白家家主微笑开口,将花儿递了过去。

“记得……”

小家伙接过向日葵,小心翼翼抚平了快要枯萎的花瓣,轻声地说:“你是接哥哥走的那个坏蛋……白……白痴叔叔……”

白袖的神情有些复杂。

白家家主的本名叫做白小池。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家主的。

妇人听了这回答,明显有些生气,她来到孩子面前,一字一字地认真纠正道:“不可以这么说!这样很不礼貌……”

“无恙,无恙……孩子还小。”

白小池没有丝毫动怒,反而笑了起来,将孩子放了下来。

他来到白袖面前,将随身携带的包裹放了下来,柔声笑道:“阿束托我和小袖子,带了一些北洲的特产,还有一些钱……都在这个包裹里。”

抱着向日葵的小孩子,拽着母亲的衣角,默默看着这两人。

她嘀咕道:“哥哥……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

于束的妈妈看着桌上的包裹,神情复杂,她似乎在想着什么。

“二位……还请稍等。”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抱着孩子去了隔壁的屋子。

……

……

“你为什么会来?”

白袖没有打破屋子里的宁静,而是以精神力传音。

“我为什么不能来?”

白小池同样以精神力回应。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谁也想不到……这位白家杀伐果断的家主,竟然会有如此“和蔼可亲”的一面。

“有些事情,不在深海的档案里。不是权限高,就能够知道的。”

白小池轻描淡写道:“白泽生不知道‘渠龙’的信息,是因为我亲自接走了这位献命者……于束的愿望是,希望他父母的档案能够得到有效的保护。”

“有效的保护……指的就是孤苦伶仃,父女相依?”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是的,这就是最有效的保护。”

白小池望向床榻上的男人,平静道:“这个男人已经死了,顾长志活过来,他也活不过来。”

白袖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家主说的是实话。

“我们做不到让一个死人复活,但我们可以做到……让活人继续活下去。”

白小池轻声开口,“于束觉醒超凡能力的时候,出现了意外,他的身体状态很差,需要不断服用药物,来稳定肉身,他主动找到了白家,希望可以一直服用药物,尽可能活得长久一些。他是自愿成为‘献命者’的,唯一的要求,就是母亲和妹妹能够得到照顾,我可以保证这座小院子是淮荫城最安全的地方,无论发生了什么,这对母女的生活都不会受到任何的打扰。”

白袖怔住了。

“去北洲参军……这个蹩脚的理由,其实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白小池语带悲哀地说道:“人总需要一个希望才能活下去……我们看到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不一样。他们看到的是这个心电仪器仍然显示着生命的起伏曲线,而我们看到的是脑域精神的彻底粉碎,床上的男人已经无可救药。”

同样的道理。

于束看到的自己,是注定落幕的,短命的一生。

而他想要让小院子里的母女,看到的是儿子驻守边塞,仍有归家的希望。

“如果你认为……献命者应该死得轰轰烈烈,那么你可以把真相告诉她们。”

白小池轻声说道:“她们会知道于束死了,至于死在了冻原,或者哪里,对她们而言……应该没有那么重要。只不过这么做的话……你杀掉了于束留给她们的希望。这缕希望,是他留给她们最珍贵的礼物。”

白袖默默攥拢双拳。

他没有想过。

推开这座院子,他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与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这座院子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于束的妈妈很快又重新出来,这次她是孤身一人。

她没有避讳躺在床上的“丈夫”。

她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问道:“两位……于束他,是不是出意外了?”

去北洲要塞驻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写过信,也发过消息。

可于束离开之后,就从未回来过。

其实她早就开始担忧,早就开始怀疑。

可真正心心念念盼望之人……哪里敢想那么多。

这个时候,她只期望着一个答案。

哪怕这个答案……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她也愿意相信。

白小池将目光投向了白袖。

“没有的事情。”

白袖轻松笑了笑,柔声道:“阿束他托我告诉您,他在北洲过得很好……万勿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