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人,想必是冯玉婷吧。
关心则乱。再冷静的人,遇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和事也会失去冷静和判断。
是,很多人是这样的没错,可宇文赫绝不是一个会因为儿女私情就枉顾国家大义的人。
她却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白白跟了宇文赫这么多年了。
不过,萧如月根本不打算对她说这些话,因为,跟一个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见别人半句话的人,是说不明白的。
与她讲什么都是白费唇舌无济于事。
“不对,你是为了你们东陵吧。你们迫不及待的想把我们大夏给吞并了,君上是你们的绊脚石,所以你才精心编排演绎了这样一出戏么?为了吞并大夏,你把自己说成是一个死人,不惜成为一个死人的替身和影子,好借此来操控君上。司徒敏,你这个东陵公主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呢。”
说的好,不择手段。
“如今你让君上傻傻地为你离开京城四处奔波,为此劳心劳神,总有一日君上也会为了你去慷慨赴死,届时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司徒敏,你的用心怎么能这么险恶?”
十三冷笑着,手里的剑便刺了下来。
可是,只是稍稍一动,她却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身子就像是完全不听使唤了一般,麻木了。
“怎么说?你这个女人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十三脸色大变,那副愤世嫉俗仇深似海的面目越发狰狞。
萧如月撇撇嘴,冷冷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本宫用心险恶还是你自己居心不良?”
“你口口声声说本宫是编织了一个天大的谎言来哄骗你心里面至高无上无以伦比的君上,哄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所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了,全由着我摆布唆使,你把本宫编排成这般模样,考虑过你们家君上是感受么?”
“你休想狡辩!”十三振振有词,“就是你,都是你这个女人!自从你出现之后君上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绝对不会被一个女人左右了决定!你根本就是东陵派来迷惑君上的祸水,只有你这个女人才会不择手段地接近君上,想操控君上以达到你拿不可告人的目的!君上已经被你害成如今的模样了,你还狡辩什么!”
“哦。宇文赫与本宫在一起就是被迷惑,被操纵。那是不是他与你在一起就是头脑清醒选择正确,就是英明神武千古一帝了?”
十三没说什么,但她眼里流露出的骄傲已经出卖了她。
萧如月冷冷一哼,“本宫从来没做过伤害他的事,却是不择手段用心险恶,而屡次背叛他,不顾同袍之谊对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痛下杀手毫不手软的你,却是忠诚不二,忠心耿耿。”
萧如月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一脸冷漠地哼道,“你做人可真是双重标准的厉害!”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才没有……”十三一脸窘困,被人揭了短的不自在。
“你要是大大方方承认你喜欢宇文赫,你就是嫉妒宇文赫喜欢本宫宠爱本宫,你就是想杀了本宫泄愤,本宫还敬你是个敢爱敢恨的真性情。可你为了给自己的嫉妒找一个宣泄口,几次三番背叛主子,屡屡对自己人下手,却还要为这样的自己找遍各种借口,以显得自己清白无辜,你真令人恶心!”
萧如月眸色森冷,嘴角的笑意更冷,明明坐在那儿身子几乎动弹不了,却有一股绝对压倒性的优势一般,令人不敢逼视。
到这会儿了还在给自己找借口,想要证明自己是无辜的,恶不恶心人啊。
敢情她杀的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个个该死?!
“你这种连自己的徒弟都能下得去杀手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在本宫的面前大放厥词。你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对本宫与君上的事情评头论足指手画脚?十三,你可千万记清楚了——你,不过是宇文赫手底下的一个死士!他手下与你一般有能力的人数以百计,你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特殊之处!”
“我才是他的妻子,这辈子要与他携手走到白头的人是我,也只有我!你由头至尾就没有一丁点立场操心他的人生!”
“你,什么都不是!”
最后一句话仿佛重拳直击在十三的心口。
血淋淋的现实被人无情揭开,她脸上血色全无!
“不,不是这样的……”
“君上是信任我的,我不是……不是这样的……”
萧如月忍着背上和头皮传来的阵阵疼痛,咳嗽了一声,艰难地动了动身子,不再多看那个正在自我天人交战的女人。
爱慕本无错,她却痴心妄想要根本不属于她的东西,甚至丧心病狂到不择手段,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别人的错。
杀了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弟兄,不惜对风雨同舟的徒弟痛下杀手,这种杀人之后又给自己找遍借口妄图洗白的,真是叫人恶心到了极点。
当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天底下哪儿来这么便宜的好事?!
之前由着她信口开河不予反击,她还蹬鼻子上脸越说越来劲,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萧如月是不愿意手染血腥,但这不代表她就会任人宰割!
她右手扶着床艰难地站起来,水眸染上杀意,十三不由得恐惧,却怎么也动弹不得,“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自然是做些该做的事情了。”
萧如月轻描淡写,姣好的面容绽放出一朵娇艳的笑花,美得仿佛不似人家凡人。
“我们家夫君被你这种人惦记,我都替他觉得不值得。所以,我不打算再让你见到他了。”
她将十三手中的三尺青峰卸了下来,把剑握到了自己的手里。
她并不会武功,这剑对她来说有些沉,所以握剑的姿势也不太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决定。
“你知道的吧,宇文赫已经对你下了绝杀令。说只要见到你……”
“杀、无、赦——”
十三瞪大了双眼,那充满了恐惧的眼神,仿佛见到了地狱来索命的无常阎罗。
那把剑,那把染了生死与共的兄弟们的血的剑,那把也染了她徒弟青青的血的剑,从正前方刺入她的心口,她没来得及疼,“嘭”地一声轰然倒下重重坠地。
鲜血从口中涌出,目光还注视着眼前面无表情毫无杀气的女子。
她瞪着双眼,难以置信。
她怎么能……
她怎么能……出手这般的干脆利落。
她仿佛看见了青青那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也仿佛看见了那些与她生死与共的兄弟。
他们就在不远处,冷冷地盯着她,仿佛是在说:“终于轮到你了。”
她害怕……
……
地上的人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了。
那双至死都合不上的眼,只剩下满满的恐惧。
双手举起那把剑就几乎花光了萧如月所有的力气,她站都站不住了,却在此时,听见了从外面来的慌乱的脚步声。
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写满了担忧的眸子。
宇文赫,你果然回来了。
她笑了。
绝美的笑容从嘴角轻轻缓缓地扬起,“抱歉,宇文赫,我似乎抢了你的活儿干了……”
话音未落,身子整个栽入疾奔进来的他的怀抱中。
再没反应了。
宇文赫的黑眸里深沉得仿佛没有星月的夜幕,抱着萧如月良久不语。
唐敬之有点怂,看着地上的十三,尴尬地念了一句:“……真是太乱来了。”
……
萧如月只记得她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那一年的三月,桃花庵的桃花开得分外妖娆,她上香时被花迷了眼,拉着姚梓妍陪着她一起去赏花。
可是,桃花庵的桃花林占地甚广,花树繁盛,她醉心与赏花,转头便寻不见姚梓妍的身影。独自一人在山林之中寻觅路径,谁知却因为不太认路而越走越远。
等她反应过来时,早已偏离了大路,走到了山中。
后来,天色越晚,她孤身一人迷失荒山,无助得坐在大石上嚎啕大哭。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地方哭?”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清新的男音,少年般稚气未脱,话中又透着成熟的味道。
她一时忘了哭泣,循声看去。
不远处,渐暗的日光下,有个戴着银质面具的人手持玉箫站在不远处,那人身穿一袭湛蓝的流云纹袍子,身上无刺绣,腰间也只系了条与袍子同色的腰带,并未多余配饰。
他的身形掩映在桃花之间,有日光映衬,宛若神祗降临。
萧如月一时看痴了,“你……你又是何人?”
“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一个人走到这儿来了?你的朋友家人呢?”
银质面具下传来与方才同样的嗓音,萧如月才确定,他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个老气横秋的少年。
他大抵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的小公子,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矜贵与说不出来的优雅。
她在梦里问他:“你是何人?”
那个少年徐徐摘下了银质的面具,露出一张笑意如风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