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新『妇』(下)
童年时光是最单纯快乐的。这样的日子并不多。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徐嗣诫的头:“你们都去了,谁帮我带谨哥儿呢?”
十个月大的谨哥儿活泼好动,稍不留神就爬到了炕几旁,拿着个什么东西都在嘴里啃两下,抱在怀里三下两下就不耐烦了,小腿往你肚子上一蹬,人就要『射』出去,谁抱着他都要打起三分的精神。只是还不会说话,冲谁都“哦哦哦”的,十一娘很担心,太夫人却觉得她大惊小怪:“老四一岁半才开口说话,他这才十个月呢!”
十一娘也吃不准十个月的孩子应该不应该开口说话,空闲的时候就抱着他认识家里的东西。
徐嗣诫闻言眼睛一亮,笑道:“那我在家里陪谨哥儿玩。”
徐嗣谆有些失望,道:“那,那我带好吃的东西你们吃吧!”
“好啊!”十一娘忙笑道,“回来也给我讲讲你们登山都遇到了些什么事?我还从来没有去登过山!”
是指在这个时空里。那指一个人在前面走,若干个人拿着凳子、羽扇,甚至是马桶跟在后面的那种场面。
徐嗣谆高兴地应了。
十一娘送兄弟两出了门。
宋妈妈过来:“马上就是易姨娘的除服礼了……”
“按惯例办吧!”十一娘点了点头。
宋妈妈应声而去。
到了那天请了道士、尼姑做了七天的道场,徐嗣谕换了衣裳回来给徐令宜、太夫人和十一娘问安。
徐令宜问了问他的功课,太夫人则问了他的身体,到了十一娘这里,他看到谨哥儿的『乳』娘顾妈妈和谨哥儿屋里的妈妈檐下通风的地方说话,有些意外。
文竹忙低声道:“四夫人亲自带六少爷,听说过了周岁就要给六少爷断『奶』了!”
既然这样喜欢孩子,怎么不让谨哥儿多吃几天『奶』!
徐嗣谕心里却暗暗奇怪,“嗯”了一声,没有理会半蹲下来给他行礼的丫鬟、婆子,跟着秋雨进了西次间。
十一娘和谨哥儿都坐在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炕桌搬走了,十一娘坐在炕边,谨哥儿坐在炕中央,手时拿着个敲木鱼用的棒槌,身边摆着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碗、碟子,还有木鱼、小鼓之类的东西,谨哥儿拿着棒槌正敲得欢。
看见徐嗣谕进来,他抬头就冲徐嗣谕笑了笑,『露』出两门颗大门牙。
不知道为什么,徐嗣谕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六弟都长这么大了!”他望着谨哥儿愣了愣,才说出这句话来。
十一娘把谨哥儿抱在怀里,笑道:“你回来了。一路上可还平安?”
徐嗣谕这才想起给十一娘行礼。
“让母亲挂念,我一切都好!”
不过是短短的两句话,谨哥儿在十一娘怀里又是跳,又是蹦的,拧着身子要去那些碗碟。
十一娘不想打扰孩子的兴致,有些抱歉地对徐嗣谕笑了笑:“他有点调皮!”然后把谨哥儿放在了炕上。
谨哥儿立刻爬到了小鼓旁,却发现自己手里的棒槌不见了,东张西望了一会,又爬过去把棒槌抓以了手里,再往小鼓那边爬,又丢了棒槌,他犯起愁来,望了望十一娘,又望了望徐嗣谕,“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徐嗣谕觉得他十分有趣,没多想就把棒槌递给了谨哥儿。
谨哥儿立刻不哭了,脸上挂着两行泪笑起来。
徐嗣谕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头。
谨哥儿不理他,低下头去敲小鼓,屋子里响起时强时弱的“咚咚”声,单调的有点吵人。
徐嗣谕这才发现谨哥儿手里拿的红『色』棒槌被磨摩的圆润光滑,顶端刻着莲花的纹样。
他有些吃惊地望向十一娘。
十一娘歉意地对他笑道:“有点吵人!”又解释道,“你不让敲,他哭起来,比这个还要吵!”
“可能是我听得少,没觉得吵。”徐嗣谕笑着,望了玩得正欢的谨哥儿一眼。
神『色』温和,语气舒缓,温文尔雅的佳公子形象。
十一娘笑了笑,说起徐嗣勤的婚事来:“……我们家人丁单薄,你回来了,正好带着管事去通州帮勤哥迎嫁妆!”
徐嗣谕笑着应“是”:“前两天去落叶山的时候就跟我说了。”
这样说来,徐嗣勤去参加秦姨娘的除服礼了!
十一娘若有所指地道:“既然你们兄弟都商量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成亲三日无大小。放松了心情玩几天。”
徐嗣谕笑着应喏,见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陪他玩的谨哥儿丢了棒槌爬到了十一娘的怀里吭吭起来。
十一娘知道他这是吵着要自己抱,正要叫顾妈妈,徐嗣谕见状站了起来:“母亲这边还有事,那我就先去二伯母那边给二伯母问个安了!”
“等会一起到太夫人那里吃饭。”再留下来也没什么话说,十一娘笑着叮嘱徐嗣谕,让秋雨帮着送客。
徐嗣谕起身行礼,眼角的余光在被谨哥儿随手丢在炕角的红『色』棒槌上停了停,这才转身出门。
十一娘不由拿了那个棒槌。
真是太细心了!
连徐嗣谆都没有发现。
这是太夫人惯用的,那天被谨哥儿抓在手里不放,太夫人怕他哭,就给了谨哥儿……
她笑着让把东西都收起来,五夫人来了。
“真是只愁生不愁养。”她笑着牵了谨哥儿的手象征『性』地在屋里走了两下,然后把孩子交给顾妈妈,和十一娘坐在了大炕上,“那几年天天盼,这都能下地走了。再过几天,能开口叫爹、娘了。”
十一娘笑着陪她坐了,道:“我听石妈妈说,诜哥儿的头都能立起来了?”
说起儿子五夫人眼角眉梢全是笑:“只能偶尔立一下,时间长了就不行了,我也不敢让她立……”然后说了来意,“勤哥儿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十一娘笑道:“我听侯爷的。”
五夫人却目光微转:“那是帐面上的。我的意思是,第二天认亲的时候,四嫂准备给新娘子什么见面礼?”
“这要看娘的意思!”
她们总不能越过太夫人去。
“娘是长辈。”五夫人道,“自然不能和我们一样坐到厅堂里等着新娘子去认亲。他们要去娘屋里给娘问安。”她说着,朝十一娘眨了眨眼睛,“我们却不一样,不仅在大厅里和新娘子见面,给见面礼的时候,还有三嫂娘家的那一群亲戚。四嫂也是知道的,要是给少了,还不知道甘家的人怎样编排我们。我这才来找四嫂商量!”
十一娘嘴角就翘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那五弟妹的意思是?”
她凑在十一娘耳边一阵低语。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来。
五夫人却反复叮嘱:“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你可别出什么岔子……”
十一娘不住地点头。
到了九月十五日那天,十一娘等人都装扮一新迎了嫁妆进门。
全是上好的黑漆家私,漆面光滑发亮,瓷器锡皿全是成套成套的,床帐被褥有经久不衰的老样式,也有这两天的新花样,装衣裳的箱笼更是连手都『插』不进去。可以看得出来,方大小姐的陪嫁不仅丰厚,而且还很实在。
女眷们都啧啧称赞。
三夫人满脸红光,大声地招呼来客。
十一娘见方家跟过来送嫁妆的两个妈妈穿着朴素不失喜庆,言谈热情而不失沉稳,不由暗暗点头。
有人过来给十一娘行礼:“这位是大姑爷的四婶婶吧?我是您侄媳『妇』的大堂嫂!”
十一娘不由循声望过去,有个中等身材的花信少『妇』正笑盈盈地着她。
“原来是我们家勤哥儿铺床的全福人。”十一娘笑着和她打招呼,“初次见面,面生的很,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原谅!”
开口就称她是“大姑爷的四婶婶”,她在心里暗赞方家这位大堂嫂厉害。
大堂嫂忙道:“您是长辈,原该我前来拜见,您这样说,倒是我失礼了。”又笑着把目光投在了五夫人的身上,“这位是五婶婶吧!”说着,曲膝朝两人行了个礼,“我们家大小姐以后还要请两位夫人多多教导!”
进门就先找上了十一娘,然后找上了她……
五夫人就看十一娘一眼,笑道:“哪里的话!方家是名门著族,世代书香,不像我们家,是草莽出身,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堂嫂在方亲家面前多多美言两句。”
“不敢当五夫人的夸奖。”大堂嫂笑道,“祖宗几辈子的名声,我们做晚辈的不敢怠慢罢了……”
并不否认方家是世代书香,徐家是草莽出身。
五夫人又看了十一娘一眼。
见她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强忍着没有接腔。
那边有人『摸』着箱笼里的大红丹凤朝阳的锦被笑道:“二十四铺二十四盖,我看,连孙子的被褥都准备好了。”
那大堂嫂就笑道:“我们江南大户人家嫁女儿,家家都是这样。讲究的是十里红妆——女儿虽然进了别家的人门,可这一生的吃穿嚼用都是娘家,需要的时候,还能拿出来救济夫家的亲戚。这样才能在夫家站得住脚,才能挺直了身板做人!”
一席话说的满院子鸦雀无声。
五夫人再次朝十一娘望去。
这一次,她们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并且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错愕。
那大堂嫂已呵呵地笑:“要不然,我也不会这时候就开始给女儿攒嫁妆了。”
有女眷跟着笑起来。
沉寂下来的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