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消息(上)
既然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趁着文竹来领过年的封赏,十一娘留了她说话。
“……你比二少爷年纪大,又是姑娘家,细心。有些事,我只能嘱咐你。”她遣了屋里服侍的,“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二少爷在乐安,上有姜先生,下有同窗学友,你可要仔细看着,千万别让二少爷行错走偏。要不然,二少爷的前途就全完了。你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也一样没脸!”
文竹听了脸『色』涨得紫红,立刻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夫人,我发誓……”
“我是信得过你的。”十一娘打断了她的话,携了她的手,“所以才悄悄地嘱咐你。什么事,只要占了名正言顺,就能理直气壮。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文竹心『乱』如麻,只知道胡『乱』点头,迎面一阵冷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出了夫人的院子。
十一娘见文竹是个明白人,松了一口气,一心一意地准备着过春节的事。
腊月二十四月祭了灶神,换了对联桃符,扬尘打扫,张灯结彩迎新春。
十一娘抓了文姨娘,让她帮着琥珀发放各房的封红。
文姨娘见绿云冲了红糖水给十一娘用,微微叹了口气,回去和秋红道:“人强强不过命。你看夫人,样样都占了先,可就是子嗣艰难。到底要心虚几分。”
琥珀也暗暗着急。
大年三十拜菩萨,她悄悄许了正月初一、十五菇素。
十一娘只觉得有些累。
先是准备过年的事,到了初一又一大早进宫拜年,永昌侯黄夫人、林夫人几个跟着过来陪着太夫人打牌,她虽然不用立在一边服侍,可也不能躲到屋里,到了晚上才有机会洗了个澡。
徐令宜让人一口气升了四、五个火盆。
“你是要干净还是要命?”
屋子里虽然温暖如春,可也闷人。
十一娘一边咳,一边笑道:“要干净!”
徐令宜没有办法,又让人把火盆移出去,换了厚被子抱着她睡。
“还好这几天你不用出去。”罗家在余杭,初二、初三不用去走亲戚了。“你就好好在家里歇着。要是娘问起来,就说有些不舒服好了。”
十一娘点了点头,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到了初二,徐令宜一个人去余怡清和钱明那里坐了坐,初三开始在外院招待来拜年的人。
十一娘乐得忙里偷闲,和徐嗣谆、徐嗣诫用银霜炭考蚕豆吃。到初四身上利索了,这才换了大红刻丝的小袄在家里招待客人。你来我往,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元宵节。
看完灯,收了过节的大红灯笼,十一娘去了忠勤伯府。
甘太夫人让小丫鬟拿了两坛腊蒜。
“从前做姑娘的时候最擅长这个,老伯爷在世的时候嫌吃了有味道,有些年没做了。今年闲着也是闲着,一口气做了十几坛。一坛给你,一坛给简师傅。你们尝尝我的手艺怎样。”
十一娘笑着让绿云收了。
“铺子准备正月十八开业。”她和甘太夫人商量,“简师傅想再招几个熟手,专做补子。”
“这些事你们拿主意就行了。”甘太夫人笑道,“过年的时候我大哥来,知道我们赚了钱,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她笑的十分开心,“我心里不知道多得意。前两天我嫂嫂还为我侄女的婚事来商量我,好像我一下子变得能干了似的。”
十一娘大笑。
甘太夫人就托十一娘:“我那侄女,今年十二岁,相貌品行都不错。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也帮着留个心。”
十一娘想起林大『奶』『奶』来:“邵家的男孩子多,可惜远在沧州。”又想到周夫人,“王家人丁也旺。”
“你帮着打听打听。到时候我嫂子会仔细看的。”
两人说了半天的闲话,十一娘在甘太夫人那里吃了午饭才回来。
谁知道周夫人早在屋里等。
“我在家也不好,出来又没地方去,”她穿了件宝蓝『色』十样锦的妆花褙子,耳朵上坠着的大红宝石耳塞熠熠生辉,映着一张脸喜气洋洋的,“怕别人问我。”
看样子不像有什么伤心的事。
十一娘请了她到内室说悄悄话:“到底怎么了?”
周夫人抿了嘴笑。
虽然屋里没人,她还是压低了几份声音:“我们家那位,竟然妄想买通身边的妈妈。我将计就计,索『性』让她随意接近老爷。结果她昨天诊出了喜脉。”她说着,眼角都飞扬起来,“现在公主知道了。老爷的一顿训诫是跑不了的。我怕到时候他面子上过不去,所以特意出来避一避。”
十一娘有些意外,没想到周夫人的“早有主张”是这么一回事。
“那孩子……”她不由沉『吟』道。
“看公主是什么意思了!”周夫人无所谓地端起茶盅来啜了一口,“这铁观音好喝!”她先赞了一声茶,然后才道,“去子留母,那她以后再也别想生了!”周夫人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古代人生产是很危险的,何况是硬生生的中止孕娠,意外就出的更多了。“留子去母,”周夫人嘴角闪过一丝嘲讽,“我想养成什么样,就养成什么样!”
十一娘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老家送了几只野雁,姐姐留下来吃晚饭吧!”
“好啊!”周夫人心情很好,笑道,“先去给太夫人问个安,然后我们姊妹好好说说话。”
十一娘笑着陪她去太夫人那里坐了,回来说起甘太夫人有适龄的侄女之事,周夫人满口答应会帮着留意。吃过晚饭,十一娘把她送到垂花门,看着她的马车远去才回屋。
没几天,周家那边有消息过来。
杨氏小产引起血崩而亡。
“你是听谁说的?”徐家的杨氏听了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紧紧地抓住了杨妈妈的手。
“听文姨娘屋里的小丫鬟说的。”杨妈妈眼眶泪兴闪动,“周家的妈妈过来时,文姨娘正在夫人屋里帮着算帐。”
“怎么会这样?”杨氏怔怔地望着杨妈妈,喃喃地自语着,“五姐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说着,乔莲房目光呆滞的表情就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杨氏有些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妈妈,妈妈,我的那套百婴嬉戏图的花样子呢,你快帮我找出来。我要给夫人绣个小袄……”
十一娘停了手中的针线打了个哈欠,语气惺忪地问徐令宜:“三爷都说了些什么?”
“说勤哥和俭哥的事。”徐令宜收了信,抬头看见十一娘眉眼掩也掩不住的倦怠,“山阳没有好先生,这两年把两个孩子的功课都耽搁了。想把两个孩子送回燕京来读书。”然后『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语气很温和。
十一娘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不知道为什么,从过年起到现在就一直觉得很疲惫。”
“春困,春困,”徐令宜听了笑道,“到了春天磕睡自然就多了。”又轻声道,“有什么事交给丫鬟们做,早点歇了吧!”
十一娘点头,蜷在徐令宜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徐令宜望着她恬静的面孔,不禁失笑,亲了亲她的面颊,这才吹灯歇了。
第二天中午,刘医正过来。
“侯爷说,夫人有些不好,让我来瞧瞧。”
隔着罗帐,尺寸关脉搭了帕子把了脉,刘医正笑道:“夫人脉象沉稳有力。许是春天来了,犯了困。”
徐令宜放下心来。
十一娘趁着天气好叫小丫鬟把去年徐嗣谕下场的考篮、考帘,装吃食的小口袋等打点出来。
徐令宜见了笑道:“他要四月份才考,现在收拾这些早了些。”
“这几天天气好。”十一娘见他不以为然,笑道,“再说了,去年带着这些进的考场,结果顺顺利利地通过了县试。所以我特意收了,今年也用这些,沾沾去年的福气。”
夫妻两人站在春风里说了几句话,徐嗣谆和徐嗣诫来了。
两人恭敬地给徐令宜行了礼,就腻到了十一娘的身边。
一个说:“先生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所以明天带我们去爬西山,然后说说今年准备做些什么。”
一个说:“母亲,我们去西山爬山,先生说要带吃的。您给我们做椿香饼吧!”
十一娘搂了小的,笑盈盈地对大的道:“你们两人把要带的东西都用单子拟出来,我照着你们的单子帮你们准备。”
两人欢呼着进了屋。
十一娘被春风吹得醺醺醉,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徐令宜看着心中微动。
这已经是二月初了,十一娘身上还没有动静……
念头一起,人就像在油锅上煎似的,却又不能动声『色』。
是小日子推迟了?还是……
“回屋里歇了吧!”他忍着没去搀她,“总这样欠磕睡也不是个事。”
十一娘笑道:“这才刚过酉初,怎么好去歇了!”
徐令宜想了想,道:“要不去娘那里坐坐,等会我们就不去那边吃晚饭了。你今天早点歇了?”说的是商量的话,却没等十一娘应喏就喊了琥珀照顾徐嗣谆和徐嗣诫,抬脚往太夫人那里去。
十一娘寻思着他也是好意,跟着在太夫人那里坐了坐,回来就吃了饭,倒头一觉睡到了天亮,然后破天荒地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两个肉包子,人又恢复了精神奕奕。
徐令宜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样子,是自己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