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5 咄咄逼人(1 / 1)

韩千户听宋春娘说完,目光在两人身上看了一会儿。

又向宋春娘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春娘立刻想起了之前裴元故意激将她的话,只是……

在这个在韩千户面前,她真的不想表现的很蠢啊!

明明知道是裴元的陷阱,还是忍不住想往下跳。

宋春娘瞟了裴元一眼,忍不住磕磕巴巴的道,“他们骑军多,没带辎重,如果攻城的话毫无优势,反而会被拖延在城外,失去机动性。”

“六爷七爷以前都是江湖上有名的豪杰,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再说,他们的优势是骑军,就算抢夺到足够的船,渡过淮水袭击淮安的可能性也不大。”

韩千户闻言笑了,鼓励的看着宋春娘,“还想到了什么?”

宋春娘不知道裴元的计划,只是不甘心被他当傻瓜,顺势想证明了下自己的能力,当然不知道后续有什么好说的。

见宋春娘没有什么新的说辞,韩千户沉吟了下,随意问道,“我看你年岁不大,跑江湖多少年了?”

宋春娘有些奇怪,不过韩千户问她个人的事情,还是让她挺高兴的,“从十多岁就跟着爹爹到处走,现在有六七年了吧。”

韩千户笑着问道,“总在江湖上混也不是个出路,我见你走南闯北,有些见识,想不想来锦衣卫做事?”

韩千户这话让裴元和宋春娘都是一愣。

宋春娘惊讶道,“我也能进锦衣卫吗?”

裴元也有点懵,“她也能进锦衣卫?”

韩千户抽出一份公文,扔在案上,“这是早上和内旨一块送过来的。”

她也没有让裴元看公文的意思,简单给他介绍了下,“这次霸州叛乱以养马的百姓为主,对朝廷的马政冲击很大。兵部上奏称‘太仆寺马匹兑给将尽,马价亦支费过半,请开纳马例’,天子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同意了。兵部给主职的武官先发了公文,若是有空缺要补,可以提前先呈报上去。”

宋春娘反应很快,惊愕道,“也就是可以买官?我也能买官吗?”

韩千户看着心情不错,对宋春娘解释道,“平常买官没有什么用的,只是给你个出身地位,免了你的各项差徭,最多再有一笔官俸领着,通常是补不了官的。不过你来的正巧,千户所有些缺额,我可以帮你填补上去。”

宋春娘还迷糊着,裴元已经懂了兵部的骚操作。

看似是开了马捐,人人都可以买官来做。

但是真正能补缺的名额,在开马捐前就已经搞了个提前批,让各地的武官自己找关系户填进去了。

等到过两個月朝廷大开马捐的时候,早就一个萝卜一个坑占好了。

剩下的人交了钱也无非是得到点待遇,和一些散官的地位。

程雷响的好友云不闲,不就捐了个副千户,结果根本没有职缺补给他,现在只能在京城做街溜子。

文散官相对好些,捐了武职的就面临着莫测的风险。

比如说捐了钱十年八年等不着职缺,忽然兵部来人报喜,恭喜你,未来的百户大人,你的岗位落实了。

那千万别高兴太早,很可能是鞑靼又来犯边了。

所以宋春娘的运气不可谓不强,跟着裴元来汇报个军情,竟然吃到了韩千户的小灶。

宋春娘以为韩千户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吃惊的问道,“我,我一个女子也能做官吗?”

韩千户笑道,“我这镇邪千户所多是三教九流之辈,女官本就不少。不然那些女修众多的尼庵道观,我用何人监管?”

“何况当初山东白莲教之变,千户所为捉拿唐赛儿,四处搜掠女子,因为千户所成员良莠不齐,乃至有破户奸淫的事情,受害者有万人之多。”

“宣德年间,张太后得知此事,大是怜悯,还特意让天子定下规矩,由女官掌印镇邪千户所,以免他日为祸世间。”

说到这里,韩千户刻意看了裴元一眼。

裴元不敢吭声,装没看见。

宋春娘却着实心动了。

她,走镖少女,淫贼十里香,居然可以买官做锦衣卫了?

她忍不住问道,“那我可以买什么官?”

韩千户道,“总旗以下。”

宋春娘问的很直接,“总旗多少钱卖?”

韩千户随意翻了翻那公文,瞥了一眼道,“只要交七十两银子,就可以抵马三匹,做个正七品总旗官。怎么样?你有七十两吗?”

宋春娘激动起来,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我有七十两。”

韩千户好像对这个走镖少女有七十两一点也不意外,询问道,“带着吗?”

宋春娘迟疑了下,“在别处。”

韩千户笑了笑,“那你去取,我等你回来。”

等宋春娘晕陶陶的离开,韩千户重新提起笔来,理顺刚才抄写的经文,口中则淡淡道,“以后让她跟着伱。”

“啊?”裴元越发的懵,不是韩千户看中的她吗,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韩千户顿住笔,抬起头来,目光锐利的看着裴元。

仍旧是那好看的脸、白皙的皮肤、颀长雪白的脖颈,刚才那白与黑对比的柔美,瞬间又变成被黑暗衬托着的,耀眼的,咄咄逼人的锋芒。

裴元甚至觉得,在裴千户那锋利的目光下,那黑色道袍下微露出的锁骨都白的刺眼。

韩千户的目光盯着裴元,慢慢道,“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吗?”

“她可是把‘以骑军为主’、‘行动迅速’的霸州叛军远远甩到身后,自己优哉游哉的跑到应天府睡姑娘的人。”

“这么得力的属下,难道裴百户还看不上眼?”

裴元的大脑一时空白。

这些天的算计屡屡得手,让他一时大意,竟然没发现自己的说辞,有这么大的漏洞!

那宋春娘何德何能,能在偶遇霸州叛军南下后,还能把他们甩在身后那么远,出现在应天府?

与这个愚蠢的错误相比,甚至宋春娘身份的暴露,都算不得什么了。

裴元觉得自己腿都在发软。

无论他的本心如何,他可是用假情报骗韩千户拿朝廷的税银去赌!

如今被韩千户一眼识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