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的话得到了李竹道和小王的认同。

打开灯以后，小吴对着地下室里喊话，说刘朝贵和欧阳、老屠回来了。

李竹道上来后，刘朝贵向他通报了经走访得来的线索。

「附近的几户村民说，有一名年轻女性曾在这个养猪场和赵长康一起生活过几年，姓秦，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们都不知道。在赵长康出车祸以前，这个女人就不见了，据说是回了娘家。」

「赵长康出车祸时，她的母亲来了这里，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个谢影，但谢影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并不长，料理完赵长康的后事，把养猪场处理完之后就离开了。」

「村民们都认为姓秦的女人和赵长康是夫妻，还说赵长康遭遇车祸时这个女人看都没来看一眼，估计他们是吵架离婚了，但我让支队从民政部门查了一下，赵长康没有过婚姻登记，这个女人和赵长康之间，顶多只能算是情侣或同居关系。」

「赵长康的车祸现场就在这附近没多远，当时是在深夜，所以车祸发生时，村民们都没有目睹过现场，直到看见‘李老板"的母亲出现在养猪场，才知道养猪场的‘李老板"出车祸死了……村民们只知道养猪场老板姓‘李"，不知道他的真名叫赵长康。」

刘朝贵并不了解真正的赵长康是个什么人，所以才会认为姓秦的女人和赵长康是「情侣或同居关系」。但在李竹道等人眼里，赵长康对「活人」提不起什么兴趣，所以这名秦姓女性和赵长康之间极可能不是「男女之间的关系」，而应该只是单纯的共犯关系。

一个「恋尸」，一个对杀人感到极其兴奋，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那就一起合作，你杀人我女干尸，各取所需、各自满足，岂不美哉？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走到了一起，这恐怕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刘朝贵最后的这句话说明，也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谢影才能对赵长康和赵长安完成「调包」，即便当时的交警需要通过dna确认死者的身份，谢影也只会让交警提取她的dna，在交警并不知道死者还有个孪生兄弟的情况下，化名为「李梅」的谢影，声称死者就是自己的亲儿子李海军，交警压根儿就不会产生怀疑。

李竹道指了指脚下的地下室入口：「辛苦你通知贵单位的技术人员过来一趟，这下面应该是个杀人现场，姓秦的女人应该不是赵长康的伴侣，她很可能也是个杀人凶手，下面有些指纹，应该就是这个女人留下来的，她和赵长康之间极可能只是杀人女干尸的‘共犯"关系……」

接着，李竹道便将赵长康的相关情况向刘朝贵简要解释了一遍。

刘朝贵在听得瞠目结舌之余，也很快就下了一趟地下室，上来后便二话不说就拨通了队里的电话，除了让队里准备好技术设备，还让他们带上锄头和铁锹，因为光从血迹来看，地下室里的受害人明显不只一个，而这么多的受害人，他们的尸体都去了哪里？刘朝贵认为赵长康有可能将他们埋在了养猪场周边的密林里。

李竹道却看着院子里的大型碎肉机出了神，他认为赵长康在处理尸体上，除了就地掩埋，还有另一种更为可怕的方式，但他也没法确定，还是得等刘朝贵喊来的人在养猪场周围彻底搜查了才能确定。

正在等待援助时，老刘突然从地下室的入口冒了出来。

老刘的右手捏成一个拳头，双手背在身后，走出厨房在院子里找到李竹道，却神色十分古怪地看着他。

李竹道不明所以，问老刘是不是有了什么新发现。

老刘却突然问道：「如果我们找到了凶手，你会怎么做？」

「凶手？你是说那个姓秦的女人？这应该是永城警方的事……这个姓秦的，或

许知道赵长康的一些隐秘，对解开‘白土文案"的相关谜团也许会有帮助，也或许能让我们搞清楚王元鹅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但她在这里帮助赵长康杀人，这不属于我们管啊……」

顿了顿，李竹道又十分疑惑地看着老刘：「你不可能连这个都不清楚，问我这个问题，到底什么意思？」

老刘却答非所问，神色严肃：「你身为丈夫之前，首先是人民警察……」

李竹道一愣，随即有了不祥的预感。

老刘看了他一眼：「小王在地下室里撬开了覆盖在下水道上面的钢丝网……这些钢丝网的镂空空间并不小，足有一根手指大小，在钢丝网边缘的铁框压在下水道的缝隙里，小王发现了一枚钻戒。」

接着，老刘又话锋一转：「刘朝贵刚才在地下室里简单向我和小王说了几句走访得来的信息，这个养猪场曾住着一个姓秦的女人……使用了小尹的手机号搭乘顺风车从永城回堰城的也是一名女性，小尹失踪的地点不是堰城，而应该是永城……」

「我一直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但我们办过的许多案子，却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机缘巧合破的案。所以，我始终认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很多罪犯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也始终认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最后，老刘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李竹道，并将背后的拳头伸出来，摊开成掌，露出一枚钻戒：

「小王说，你向小尹求婚的钻戒，是他陪你在珠宝店里挑的，当时他建议你让店家在戒指内侧刻上一根竹条的形状，这样既能代表这枚钻戒的独一无二，也能表示这枚钻戒独属于你，你照做了……你送给小尹的那枚钻戒，和这枚钻戒一模一样……」

老刘的话已经不言而喻：使用了尹娜手机号搭载顺风车回到永城的，应该就是养猪场里的这名秦姓女子，她和赵长康一起谋害了尹娜，这枚戒指就是铁证。

李竹道看着老刘手里的这枚钻戒，整个人都僵硬了，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从老刘的手心里将钻戒捡过来，仔细看一下戒指内侧是不是果真刻了一根竹条，但伸出去的手却很快就僵在半空，停滞片刻后，又将手抽回，使劲在裤腿上擦拭着手心里的汗……

很快，李竹道又开始浑身颤抖，接着就从小吴的手里抓过一瓶矿泉水，不停向嘴里猛灌。

小吴见李竹道和老刘站在院子里，只当他们在讨论案情，便去车里拿出几瓶水送过来，走近了才发现李竹道不对劲，她从来没见过李竹道这副模样。

灌完了一瓶水，李竹道双目赤红，看着老刘：「这是证物，转交给永城的兄弟单位……向他们说明情况，请求并案。」

李竹道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那一枚戒指。

老刘点了点头，又将右手握成拳头，双手放回背后，最后还给了小吴一个眼神，示意她和自己一起走开。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得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一些痛苦。

一天后，在养猪场周边的挖掘工作全面结束，不管是院内院外，还是周边林子里的泥土，凡是有过翻动的可疑之处，都被警方挖了个底朝天，最后的结果却不如人意：别说尸体，就连毛都没发现一根。

正当永城警方犹豫要不要在养猪场下面的河流里继续探查，看能不能找出尸体时，李竹道果断制止了他们：

「让技术人员先检验一下碎肉机，赵长康养猪既然只是一个幌子，那他就更加不可能会正儿八经地卖猪肉。所以，他放在院子里的碎肉机，极可能不是用来碎猪肉……而是用来碎人.肉，如果再将这些碎肉混进饲料用来喂猪，就是最好的毁尸灭迹的办法……」

小王当天夜里正扯着小吴在外面吃了一顿烤肉，还点了不少

的五花肉，二人闻言后忍不住捂紧口鼻，奔到洗手池狂吐了半天。

技术人员得到提示和催促后，很快就得出检验结果：碎肉机的机器内部发现了软骨组织，经检验后的确为人类所有，并且他们举一反三，还从猪场内搜集到一些猪的粪便，从粪便当中提取分析出了人类的dna。

猪作为杂食性动物，拥有动物界里最强大的胃，不但可以消化人类的肌肉组织，还能消化人类的骨头，很多电影里都有类似的描写，包括汉尼拔系列电影中，有一集里的反派boss专门驯养了一批吃人肉的猪，这种处理尸体的办法效率高、成本低，关键还能真正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将尸体消灭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在马宏文的协调下，永城警方同意并案，并表示将全力为李竹道提供帮助。至此，「尹娜失踪案」、「白土文案」和「养猪场案」合并调查。

通过对留在地下室墙壁上的指纹进行比对，永城警方很快就排查出犯罪嫌疑人秦姓女子的相关信息：秦荣荣，外地人，家人声称其在永城打工。

秦荣荣很少和家里人联系，逢年过节才会和家人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