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提议,遭到了陈祈年的否决。陈祈年压根儿就不知道陈怀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所以不敢轻易答应。
因为身上没什么钱,又琢磨闻忠极可能会去父母家等自己,匆匆忙忙挂了公用电话后,陈怀安只能抱着孩子,搭着一辆农用拖拉机到了邻县。
下车之后,陈怀安声称自己被丈夫家暴(事实也确实如此),所以抱着孩子离家出走,然后挨家挨户地上门,想先找个地方落脚,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收留这个看上去确实非常可怜的女人。
当到了日落时分,问到一座较为偏僻的独门宅院时,一个独居的老太太同意了她的请求,还说她可以住下来,直到找到工作为止,食宿费用全免。
喜出望外的陈怀安千恩万谢,当晚十分难得地吃了一顿饱饭,睡了一个好觉。
到了第七天,老太太给陈怀安介绍了一家小酒店,让她去当服务员,陈怀安欣然应往。
原本以为终于从地狱回到人间,终于可以开始新生活,然而命运还是向她伸出魔爪,将她拉回到无底的深渊。
在酒店工作的第三天,陈怀安决定尝试和父母好好沟通,便用酒店前台的座机再次给陈祈年打去电话,但陈祈年在电话里头言语十分不快地问她是不是没钱了,还问她去哪儿了,并且带着愠怒的口吻要她快回来。
陈怀安立即意识到闻忠肯定找去了父母家,并且很可能无中生有搬弄是非,让父母对她的误会和成见加深。这样的误会成见,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除,况且酒店里人来人往,很不方便长时间通过电话向父亲作出深入的沟通解释。
于是,陈怀安只能应付几句便挂断电话。
但是到了第二天,陈怀安正在工作时,酒店前台却要她来接电话,说是她父亲找她。
陈怀安喜出望外,想着只要父亲主动打电话来,那至少说明父亲心里还有她这个女儿,时间一长,她总能向父亲解释清楚,揭发闻忠如同恶魔一般的真面目。
然后,电话那边传来的消息,却让陈怀安在短时间内都没有反应过来:「你回家吧,闻忠和史际昨夜出了车祸,都死了。」
陈怀安愣了半天后,最终喜极而泣。但她身无分文,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陈祈年毫不犹豫地要她打车回,说到家后他付车费,总之要她赶快回去。
于是,陈怀安匆匆返回老太太家,对老太太千恩万谢后,就从她手里抱过孩子,然后在老太太的陪同下,出门步行了一段距离,最终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闻忠的别墅。
出租车缓缓地停在别墅外面。陈祈年夫妇站在路边上,看来是已经在此守候多时。夫妇二人的身后是一道临时搭建的拱门,其上正中贴着「沉痛悼念」四个大字,拱门下就是直通别墅的小路,路边摆满了花圈挽联。
见此状况,陈怀安再无犹豫,立即下车。
由于陈怀安手里抱着的孩子至少在名义上是闻忠所生,所以陈祈年才会那么着急地坚持要她赶紧带着孩子回来,让孩子给闻忠磕头。
沿着小路走进别墅,堂屋内摆着两个灵台,灵台上分别摆着闻忠和史际的遗像照片,照片后是两副棺材。
陈祈年要陈怀安抱着孩子去上个香。
陈怀安脑中一片空白,听从父亲的指示,似乎仍在怀疑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陈怀安在灵台前静静地跪着,良久以后,才终于意识到闻忠和史际「真的死了」。接着,她这段时间以来所遭受到的折磨和欺骗,在他们的监禁、挑拨和引导下杀人碎尸的经过,在脑海里如电影画面一样一帧帧地浮现而过。
陈怀安的眼泪夺眶而出,随即却又含着眼泪,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陈
祈年夫妇却都皱起眉头,冷冷地看着陈怀安。
忽然,陈怀安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是两条人命的丧事,怎么没有鞭炮和锣鼓喧天的哀乐,除了父母,整栋别墅里怎么就没有其他「宾客」?
陈怀安猛然站起身,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怀安,你怎么就这么想要我和史际都死了呢?」
陈怀安浑身汗毛倒立,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转身,怀里的孩子就被突然窜出来的史际一把抢了过去,紧接着脑袋上就挨了闻忠的一棍子,昏倒在地。
陈怀安逃走以后,闻忠和史际果然二话不说就赶到陈祈年家里。陈怀安名义上和父母断绝了关系,但熟谙人性的闻忠却知道陈怀安肯定还会和父母联系。
面对陈祈年夫妇,闻忠声泪俱下,说自己不知道陈怀安居然真的早就染上了赌博的毛病,还到处找朋友借钱,她身边的朋友都被借了个遍,不得不都躲着她。我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压根儿就不够她在赌桌上玩几把。
搞不到钱以后,陈怀安趁着我在公司忙生意时,居然绑架了一个女孩,然后向女孩家里勒索,最后还将这个女孩杀了。更可怕的是,她还将自己对这个女孩碎尸的场景都录了下来。
我在无意间看到这个摄像机里的内容时,也被吓了一跳,琢磨许久,一直等到孩子出生后,才鼓起勇气劝她去自首。但她以孩子不能没有妈妈为由,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我听说赌博的人往往都会沾毒,说实话,结婚以后怀安经常在外面玩,后来慢慢地变得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发脾气,和结婚前的反差很大,精神状态也似乎有点儿不稳定,我怀疑她很可能也沾了毒,现在只希望毒品没有影响到孩子。
前几天她突然开口找我要20万,我没给,她就和我大吵了几天,还说要是不给她钱就杀了我,连史际也要杀。虽然我知道怀安很可能只是在吓唬人,但是一想到摄影机里的画面,我就忍不住心里发毛。
很多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之前劝她去自首的事,肯定也没什么指望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她却突然又带着孩子跑了,大概是想以孩子做要挟,让我给她钱。
然后,闻忠痛心疾首地说,爸、妈,要不我们还是干脆报警吧,让警察帮忙找人,怀安这一跑,我们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根本没法找到她,万一她把搞钱的主意打在孩子身上,把孩子卖给人贩子啥的,那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不出所料,陈祈年夫妇被闻忠提供的视频内容惊得目瞪口呆,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对陈怀安杀人碎尸一事不得不信,但面对闻忠说要请求警察的帮助时,却立即提出反对意见,异口同声地表示不能让外孙没有妈妈。
如果报警,警察介入调查,会不会把陈怀安杀人碎尸的事也给顺藤摸瓜地查出来?这可万万使不得。
所谓的断绝关系,那完全就是为了避免一地鸡毛,应对「越来越不可理喻」的陈怀安时说的气话,说说而已,平时可以没有联系,也可以互不来往,反正有你闻忠在中间穿针引线,但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陈祈年夫妇当然选择保住自己的宝贝女儿。
毕竟,血浓于水的真理亘古不变。
闻忠对此心知肚明,并且想要的也是陈祈年夫妇的反对意见,他担心的也是他们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会报警。陈祈年夫妇态度坚决的反对,无疑给闻忠吃了一颗定心丸。
当然,即便心里再高兴,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闻忠随即装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既然不能报警,那到底该怎么办?陈怀安这么一个情绪和精神状态都极其不稳定的人,并且随时都可能赌瘾或毒瘾发作,让她这么一颗「定时炸弹」带着孩子在外面,实在太
危险了。
陈祈年安慰闻忠,说怀安应该不会伤害孩子,她之前给我打过电话,想把孩子交给我们照顾,我一时半会儿搞不清她到底想干什么,就没答应。现在想想,她很可能就是想把孩子丢给我们,她好自己一个人跑在外面野。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应该假装答应,等她过来了,再好好教训她一顿。
接着,陈祈年话锋一转,说你先别急,也不要自己吓自己,担心怀安会对孩子咋样,说不定她就是因为生孩子在家憋太久,想出去「透透气」,没准过几天就会回来。就算不回来,她身上没钱了也肯定会联系我们。我们再等等看,只要她打电话回来,我就要她回家。
话是这么说,但真就这样啥也不干,如同聋子等哑子一般,他们却又个个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闻忠和史际每天天一亮就跑来陈祈年家里,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怀安有没有打电话来。陈祈年夫妇也寝食难安,短短几天就如同老了几岁。
直到陈怀安用酒店的座机打来第一个电话,他们四个人才总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