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循原路朝皇城方向驰去,护车蜀用林军由副统领左则法率领,百多骑浩浩荡荡,恐怕武曌在宫内的阵仗,不外如是。
两人并排而坐,胖公公压低声音道:“这辆是设有护甲的特制马车,不虞外面的人听到我们说话。”
龙鹰问道:“今回怎办好呢?”
胖公公哂道:“别忘记自己是货真价实的邪帝,虽仍比不上当年的石之轩,亦该所差无几,你说石之轩怕过谁来?”
龙鹰惨笑道:“可是石之轩不会蠢得像我般被人关在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闻的鬼地方。”
胖公公正容道:“一切没有分别,武甲早猜到你练成魔种,而仍肯大费周章去笼络你,当然另有图谋。她召我们三人去说话,先单独见来俊臣,然后是太平公主,最后是我,现时她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不说其他,只看你不怕来俊臣的毒刑,以花间女的身手在那么样的情况下仍没法杀你,不晓得你异乎寻常的就是大笨蛋,何况武留。现在你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唯一的本钱,是自己都弄不清楚的魔种。”
龙鹰道:“武曌戒备森严下,我可以有甚么作为?”
胖公公奇锋突出的问道:“你晓得武甲如何窃夺大唐江山吗?”
龙鹰本想答知道,到要说出来,发觉根本不清楚。
胖公公道:“当时高宗还是皇太子的身分,太宗李世民病重,高宗去照料父皇,小解时,当时仍为太宗才人的武曌乘机贴身伺候,捧着盛有热水的铜盆跪于一侧。高宗见她娇艳迷人,忍不住漠视礼法借洗手用水溅湿她的脸,并吟诗‘清水洒粉脸”武曌则以‘仰承雨露恩,回应,就此结下孽缘。以高宗的见惯美女,又在李世民的病榻之侧,怎会这般没有自制力?”
龙鹰摇头表示不明白。
胖公公道:“关键在于武曌入宫前,已精擅‘姹女大法”这是本门先贤集**和采阳补阴异术大成的厉害功法,李渊当年便曾中招。知道吗?如非公公我向王皇后献计,建议她让高宗纳儿子以制争宠正烈的萧淑妃,武曌今天休想登基称帝。接着的你可以推想,凭借‘姹女大法”武曌不住削弱高宗的体质,逐步控制朝廷。”
龙鹰不解道:“这些事和现在的情况有何关系?”
胖公公凝视他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当她弄清楚你的魔种是怎么一回事后,她或可凭‘姹女大法,窃夺你的魔种,以她现今集两派六道大成的盖世魔功,谁敢否定这个可能性?”
“上阳花木不曾秋,洛水穿宫处处流;
画阁红楼宫女笑,玉萧金管路人愁;
幔城入涧橙花发,玉辇登山挂叶稠;
曾读列仙王母传,九天未胜此中游。
上阳宫位于皇城西南隅,南临洛水,西拒谷水,东接皇城,主殿正门皆向东。宫南沿洛水筑曲折长廊,延亘一里,蔚为奇观。又引谷、洛二水入宫,缀以亭台林园,遍植花木,清渠萦回,竹木森翠,衬托得殿宇院落更是美轮美奂,胜景无穷。
龙鹰、胖公公等依例在正门下马落车,步过正门楼,气象万千的主殿观风殿矗立前方,守门卫士从殿台排玉阶而下,持戟,甲周鲜明,气象肃深。尽显大周天子武泪如日中天的威势。
此时一位女郎在司礼监的殷勤引领下,从石阶走下来,打扮朴素不携兵器,本不该引人注目,可是众人的目光却没法从她身上挪开。
远看过去,已觉此女非常出众,不但因她拥有修长美腿,身形高挑,更因她不作发髻,任由乌黑闪亮的秀发垂流两边香肩,衬得冰肌玉骨般的肤色胜比霜雪,夺人眼目。
羽林军副统领向随来的八个手下喝道:“是静斋来的特使,避道!”
龙鹰和胖公公随他们避往一旁,好待对方经过后,方继续行程。
若依礼法,尤其对方是女性,避道者须两眼望地,不准平视。可是静斋仙子的朵儿太响了,开国时匡助李世民登上天子之位的师妃暄便艳绝一时。龙鹰不用说,其他人包括胖公公在内,无不按捺不住好奇心,趁女郎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金睛火眼的打量。
女特使闲适自然,步姿优美,在洛水吹来的长风下秀发随风飘舞,风姿绰约,令人更想一窥玉容。
到五十步许远的距离,众人终于看清楚,登时呼吸屏止,连心中赞叹都给忘掉。她的美丽是不该属于这个尘世的,即使倾尽所知的形容词,也不过只能描述她仙姿妙态的万一,在她不食人间烟火,纯净洁美得如烟如水的气质前,任何语言均告乏力。
黑白分明的一双美眸,完美无瑕地嵌在若刀削般分明的轮廓上,为她的美丽作出无可挑剔的封印。倾国倾城之色,不外如是。众人把礼法抛往九霄云外,忘掉该是垂下目光的时刻。
龙鹰亦被她空山灵雨般的气质和清丽脱俗的容貌震慑,忘掉武甥,全心全意饱餐秀色。特别是她一双眸神若如两泓深不见底的清潭,引人入胜至极。
负责送客的司礼首先向他们投以责怪的眼神,只是见到带头的是胖公公,不敢有太多表情和动作。
静斋特使倒似没甚么,像看不到他们般神色恬静,安步而来。
胖公公首先如梦初醒,正要以身作则,领各人随他致礼,特使轻描淡写的往他们瞧来,左则法和一众手下与她目光相触,如遭电亟,警醒过来,又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纷纷垂首避开她契合剑道的眼神。
胖公公心呼厉害,她使的分明是一种厉害功法,纯以目光即可降魔伏妖,不战屈人之兵。
亦可见此女与当年厚道的师妃暄作风迥异,不饶过他们的无礼来个小惩大戒。
当特使的目光与狠盯着她的龙鹰相触,美女暮地娇躯轻颤,秀目采芒烁闪,秀眉轻蹙,额头现出三道可爱波纹,顿使她多添几分人气,生动活泼起来,又是另一种迷人美态。
特使瞬间收回目光,惊异神色一闪即逝,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越过他们去了。
众人正要举步,发觉龙鹰伫立原地,双目紧闭,浑体轻颤,摇摇欲坠。
胖公公抓紧他胳膊,骇然道:“甚么事?”
左则法和众卫大惊失色,难道刚才观美之际,龙鹰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暗算了?
龙鹰艰难的撑开少许眼帘,向凑近的胖公公道:“催魔!”
言罢倒入胖公公的怀抱去,不省人事。
龙鹰回复意识,一时以为仍在太平公主坐驾舟的舱房里,皇宫内发生的事不过南柯一梦。
继而心湖泛现一双明眸,猛然省起前事,骇然坐起,发觉自己拥被睡在罗帐垂罩的**,这个大如厅堂的起居室由祸窗至一几一椅,无不用料讲究,极工精巧,不少更是镶金嵌银,极尽奢华之能事。
目光不由落到被子的刺绣上,是由多种绣象组成,认得的有日、月、星、山、龙等经美化了的形体,心中一震,已晓得这是武曌的龙房,而他奶奶的自己正睡在她的龙**。因为被子的图纹大不简单,是皇帝专用的,其他人用就是借越,像他现在般更是犯下杀头死罪。
刹那间灵觉提升至极限,搜索远近,出乎料外的竟听不到任何人声足音,如果这是武甥的起居室,理该有成群结队的太监宫娥在外候命。难道只是个清醒的梦,他在梦中醒来又陷进另一个梦去?
“龙鹰!龙鹰!到朕这处来。”
龙鹰登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晓得不是梦境,而只看她能透墙穿壁的把声音送进自己耳内,光是这个能耐,已是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龙鹰来到院落间的园林,夜空星罗棋布,偌大的院落杳无人迹,只有洛水在远方流动的响音,寂静得不合常理。
“笃!笃!笃!”
敲打木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龙鹰循声寻去,穿过一片竹林后,一座宏伟的佛堂赫现前方,在佛堂透出的灯火映照下,堂外摆设齐腰高的炉鼎内插有三炷巨香,烟气弥漫堂前。
堂门左右昂然立着两座天王力士的石雕像,高大威猛。
木鱼声悠然从堂内传出。
龙鹰硬着头皮进入佛堂,做好一切心里准备,有甚么不对劲立即有多远逃多远,逃不了只好认命,就在他右足踏上登堂第一道石阶触地的刹那,木鱼声同一时间收止,然后他看到她。
毫无困难地认出她是武阐,因为太平公主至少有五、六分肖似她。不过武阐横看竖看,只像是公主的姊姊,且年纪不差太远。如此驻颜有术,龙鹰大开眼界。公主继承了她一双斜飞入鬓的凤目和撩人遐想的身型体态,却欠了她带着浓重沧桑感的风华神韵,正凝视龙鹰的眸神异采慑人,内里似糅集某种澎湃而又压抑的感情。
她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素白贴身便服,客色苍白,没有半点脂粉饰物,黑发挽上结髻,玉颈修长优美,眼皮竟有点红肿,似是刚哭过来。纵然如此,仍不露丝毫衰老之态。身后是尊金碧辉煌的释迦牟尼坐佛,高达两丈。佛台上点燃一排九盏灯,灯火将她的影子投往前方,古佛女帝,情景诡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