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衣趴结束后,许松荔大学生活正式开始,因为不想频繁见到陈继,社团的活动她全都推了。
不幸的是,入学那会,方蓓年拉着她不止参加了一个社团招新,许松荔还加入了院宣传社。
宣传社的事情很多,学校内大小事情都要安排社员跟踪报道一波。
九月底明川大学跟附近A大有一场篮球联谊赛,跟踪报道这事就落在了许松荔头上,很不巧的是陈继也参加了这场篮球联谊赛。
联谊赛那天,许松荔拉着方蓓年一起去的。
冷寂了一个暑假的体育馆不是一般的热闹,打眼望去,一水明媚漂亮的女生,男生可以忽略不计,显然这场篮球赛比的不是球技,是两大高校的男色。
许松荔把拍照这事交给了方蓓年,后期写稿润色由她来。
整场篮球赛,她没怎么看,全程都在发呆,方蓓年抓拍了几张球员上篮的照片,扭头瞥见许松荔发呆的模样,立即举起相机,冲许松荔一通拍。
许松荔是标准的幼态美人,圆杏眼、秀挺鼻、樱桃唇,出挑但稍显憨态的五官,如果配在一张鹅蛋脸上则就看着无比呆闷,但许松荔有一张线条柔和的瓜子脸,五官的憨态钝感被瓜子脸的直白清绝给冲散了,剩下尽数是灵动的漂亮。
此刻相机里许松荔穿一件白色娃娃领连衣裙,黑而柔顺的长发扎成低马尾垂在后背,小巧的耳朵边留了两绺头发,微微蜷着,垂在耳边,勾着头半阖着眸,长睫卷翘着掩着黑曜石一般的杏眼,像只发呆的漂亮小猫。
许松荔察觉到方蓓年相机喀嚓声,扭头,然后一本正经地把镜头拨正到篮球赛上,“一会回去写稿时,我一打开相机都是我的照片,年年,你就代我去跟社长负荆请罪吧。”
“美色惑人呐。”方蓓年感慨一句,镜头重新转回赛场,她瞥见相机里身姿矫健的陈继,想到什么事,面上带了愤懑,“我才听说陈继跟杜稚搞在一起了,真是气死我了,陈继眼瞎,杜稚空有五官没三观,还真是渣男贱女,荔荔,咱不难过,大不了一脚踢了陈继这个王八蛋!”
许松荔蹙眉,揉着脸,小声道:“我踢了他这事有点难。”
她爸妈喜欢陈继,对两人的娃娃亲十分满意,只要陈继没犯什么难以挽回的大错,两人的婚姻走向她没任何决定权。
方蓓年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不想聊不开心的娃娃亲,许松荔摇摇头,指了指场内篮球赛,一脸解脱道:“终于结束了,拍完球员个人照我们就回吧!”
刚打完一场篮球赛,休息室里都是汗味,方蓓年皱了皱眉,心里骂着臭男人真臭,但还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许松荔同样闻不惯男生汗臭味,皱了下眉,见方蓓年进去,她迟疑片刻,也走了进去。
休息室方方正正面积不大不小,许松荔一进去,就瞧见了陈继,他身边还站着杜稚。
她正围着陈继,递着一瓶水,“阿继,你刚才上篮好帅啊!我偷偷在一边拍了好几张照片。”
方蓓年一听说陈继跟杜稚搞在一起就心气难忍,眼下亲眼所见杜稚上赶着别人的未婚夫献殷勤,翻了个大白眼,故意咳了一声,朝篮球社的另一个高个男生徐朗道:“阿朗,你刚才上篮好帅呀!我现在能给你拍几张照片吗?”
徐朗:“……”
鹦鹉学舌怕也比不过方蓓年。
许松荔:“……”
杜稚扭头看过来,在方蓓年身上落了两秒后,目光便直直落在了许松荔身上。
陈继也注意到了许松荔,不止是他,休息室的后台男生没几个不看过来的。
明川向来有个惯例,每年大一新生入学之际,大二大三的学长会在论坛上发起投票,票选大一学妹哪个最漂亮。
今年大一新生里票数最高的是许松荔,第二是杜稚。
但过了两周,两人票数有了改动,杜稚票数高了许松荔好几百票,倒也不是许松荔脸变了,或者杜稚整容了,只是因为许松荔几乎不出席任何人数多的活动,很多男生除了能在本学院见到许松荔本人之外,其余场所别想找到许松荔的身影,反倒是杜稚经常参加校内外各种活动,她又从小学舞,每天夜里操场上只要有斗舞,就绝对少不了杜稚的身影。
杜稚跳的热舞,肢体动作性感妩媚,每次都能在操场上勾的一众男生魂牵梦绕血脉贲张,原本因为脸投给许松荔的一部分票自然而然都转投了杜稚。
论坛里说杜稚是朵暗夜勾人的野玫瑰,许松荔就是含蓄待放的栀子花。
眼下这朵栀子花好不容易现身篮球场,一群年轻气盛荷尔蒙爆棚的男生当然不想错过一眼。
察觉到其余男生的目光放在许松荔身上,陈继像是私有物被侵犯,眉头皱了皱,要走去许松荔跟前时,杜稚却突然“哎呀”一声,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杜稚顺势栽进了他怀里,两只瘦弱无骨的手臂抱住了陈继的腰,眸光却挑衅似得看向许松荔。
方蓓年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恨不得赶紧拍完照片赶紧逃出这片狐骚味重的要死的休息室。
“徐朗,你没骨头啊?给我站直!”方蓓年含沙射影吆喝道。
“……”莫名其妙被发了一通火的徐朗,只好乖乖站直,摆了个稍息立正的军姿,让方蓓年拍了两张照片。
方蓓年在拍照,许松荔有点百无聊赖,她瞧见了杜稚抱着陈继的腰了,但她习惯了陈继跟女生纠缠不清的纨绔德行,她生不出什么反应,脑子里在放空,想着一会晚饭跟方蓓年吃什么。
杜稚见许松荔面目呆滞,并无吃醋发疯的念头,心下不满,正要再抱一会刺激刺激时,陈继扶正了她的肩膀,眉头皱着问她:“能站好?”
陈继一开始跟杜稚搞在一起是见她漂亮又热情,男生本能作祟,对于上赶着的女生,玩一玩很正常,再加上他刚知道娃娃亲,心里对家里极度不满,叛逆心一起,直接跟许松荔冷了关系,和杜稚黏黏糊糊不清不楚起来,但时间久了,男生的劣根性表露无疑,他对空有脸蛋一天只知道黏他的杜稚没耐心了。
而且,他都快有半个月没碰见许松荔在他眼皮子下转了,不就上次在睡衣趴上训了她几句,她就干脆躲着他了?之前对她冷脸,她都为了见他进他在的摄影社团这种舔狗行为,眼下竟然真的憋了十几天没缠他,陈继心里极度不爽。
说白了,他就是享受对许松荔放狠话不耐烦之后,许松荔还能缠着他追着他舔着他。
杜稚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说平地上站不稳,她点点头,“……能。”
陈继便不管她了,走到许松荔跟前,拨了拨短发,微仰着下巴,“许松荔,你又来找我干嘛?”
“……”许松荔正发着呆,陡然面前袭来一堵高大肉墙,还带着汗臭味,她下意识后退,但脚下不小心绊到男生脱下的球鞋,她身体失衡,猛地往后栽,下意识想伸手抓近在咫尺的手臂,又想到陈继身上都是刚打完球的臭汗,她不想抓,便放任自己往后倒。
陈继没让她倒下去,面上不耐烦,手下却精确无比地抱住了她的腰,另只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捞进了怀里。
许松荔眉头深深皱起来,两条眉毛之间挤出一道沟壑。
陈继跟着皱眉,粗声问:“崴到脚了?”
许松荔说:“你身上好臭,快放开我。”
陈继:“……”
方蓓年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杜稚脸色很难看。
出了休息室,许松荔从包里掏出湿巾,仔仔细细把自己手心擦了一遍,刚才碰了陈继半裸的手臂,沾了一手臭汗。
方蓓年想到杜稚刚才的脸色,心下一爽,撞了下许松荔的肩膀,“荔荔,没想到啊,你骂起人来还挺会内涵。”
许松荔茫然两秒:“我骂谁了?”
方蓓年挤巴眼,“你刚才说陈继身上臭,难道不是在含沙射影,表面上说是陈继身上汗臭,其实实际在骂杜稚刚才抱陈继,身上的狐骚臭味沾到了陈继身上了。”
“……”许松荔虽然不喜欢陈继有婚约还乱搞的事,但她刚才确实没想骂人,她解释:“年年,我真的只是说陈继身上臭。”
方蓓年不管,“反正在我这里,你那句臭狠狠扳倒了杜稚一回,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不要脸跟陈继贴来贴去。”
“……”好吧,解释也没用,许松荔没继续说。
两人沿着大路往宿舍走,夕阳在身后将两人的身影无限拉长。
方蓓年问她:“一会吃什么?”
许松荔把手机塞进书包里,“我妈叫我过去一趟,我不能陪你吃饭了,你要是现在不饿的话,可以忍忍吗?我回来宿舍给你带小龙虾。”
方蓓年眼里放光:“我等你!”
许松荔跟方蓓年在南北校区接壤处分手,她走到南门,门口停着陈继的跑车,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了干净好闻的短袖长裤。
许松荔坐进副驾驶时,已经闻不到刚才那股汗臭味了。
陈继脸色不佳,似乎还想着许松荔刚才那句带着嫌弃的臭,没跟她说话。
许松荔也不想找话题跟他硬聊,怕又让他误认为她上赶着缠他,干脆沉默着。
到了吃饭的酒店,许松荔跟在陈继的身后进去,不出意外里面是许陈两家人。
许松荔爸妈许士安叶秀书、陈继爸妈陈一泽孟婉都在。
这样的两家聚会许松荔参加过不止一次,每次都在商量两人婚期是该定在毕业后还是等两人年岁到了就领证。
双方家长都不会过问许松荔陈继的意见,两人像个七八岁小孩一样,任由家长摆布,充当一个谈话的背景板。
不过这很合许松荔的意,反正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吃饭不言语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陈继不是。
他前几次都特别不耐烦,连饭也吃不了两口,便借口有事起身走人。
许松荔以为这次也一样,但出乎意料,陈继这次没任何要提前走人的动静,甚至还频频朝她看来。
“……”她觉得陈继今天怪怪的,吃了七分饱,想躲一边去,便附耳到妈妈叶秀书的耳朵旁说想去洗手间,叶秀书点头,她理理坐乱的裙摆,起身便出了包间。
吃饭的这家酒店历史悠久,廊上铺满了柔软的波斯地毯。
尽头是一露天的阳台花园,来的时候看见花园上摆满了娇艳欲滴香气四溢的品种玫瑰,许松荔打算去阳台那看花赏景消磨时间,走过拐角却发现阳台上已经有了人。
一人一轮椅,轮椅上的男人并不消瘦,穿一件手工定制的西装,肩颈落拓,后背宽厚,因为是背对着她,许松荔看不清男人的正脸。
消磨时间的花园阳台被人占了,许松荔脚步顿住,面上生郁,打算折身返回包间,只是还没离开,瞥见什么,便停在拐角处。
男人轮椅旁掉了个手机,许松荔见他微低了头,似乎想捡,但他坐轮椅上,明显行动不便。
许松荔上前几步,弯腰捡起了手机,递给了男人。
“是你的吗?”
男人伸手接过,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松把手机拢在掌下,他抬头看她,面上含笑:“多谢。”
眸光迎上男人的脸,许松荔呆了一呆。
虽然她对脾气极差的陈继无感,但陈继的脸确实够得上校草级别,她在校内外再也没见过能比得过陈继那张脸的,眼下男人的脸倒是能跟陈继拼上一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眉如剑锋,眉骨分明。
眼是瑞凤眼,不过双眼皮略窄,眼窝深,衬的眼眸深邃如水,颌面线条如刀割般分明却并不带攻击性的凌厉,唇形薄,带笑时,面上流露出几丝平易近人的随和。
许松荔伸手挠了挠瓷白的眼皮,从男人脸上移开,咳了咳,又多问了一句,“你还需要其他帮助吗?我现在没事可做,想打发时间,可以帮你一把。”
男人想了想,指了指电梯间,“能麻烦你帮我把轮椅推到电梯那边吗?地毯过于柔软,我不方便控制轮椅行进。”
“没问题。”许松荔绕到男人身后,握住轮椅的扶手,推着他往电梯间走。
中途许松荔不由自主多看了眼两眼男人的腿。
网上说常坐轮椅的人双腿肌肉都会萎缩到只剩一层皮包骨,但男人的双腿似乎并不是,尽管被布料考究的黑色西裤包裹着,看不分明肌肉如何,但许松荔莫名笃定西裤下绝对是一双结实有力的腿。
虽然好奇他双腿健全怎么还坐轮椅,但她跟男人不熟,不好多问。
到了电梯间,她走去按键旁,扭头问男人,“上还是下?”
男人道:“上。”
许松荔摁了上行键后,便站在电梯门旁发了一会呆,这个点她爸妈跟陈继爸妈应该已经说完正事了吧。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许松荔又把男人推了进去,好事做到底,“几楼?”
男人:“三十,谢谢。”
“不用客气,帮助残——”
帮助残疾人人人有责——这句话还没全说出口,许松荔才意识到残疾人这三个字眼应当会伤到男人的自尊心,她偷摸瞥一眼男人,男人看她,面目温和,像是并没听到“残”这个字,“嗯?”
许松荔松一口气,干咳一声,停顿两秒,转而说道:“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说谢谢。”话落忙摁了三十层,就退出了电梯间。
电梯门缓缓闭合时,男人还朝她淡淡一笑,周身氤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斯文清贵,再加上那张脸,看的许松荔心神微微荡漾,忍不住想,同样都长得好看,陈继的性子如果有一丢丢像这个男人,那两人之间的娃娃亲也不是不能忍受。
电梯门刚闭合上行,陈继的身影便从拐角出来,见她站在电梯口,大步过来,站她跟前,“你在这干嘛?想提前走?”
许松荔:“刚在做好人好事,你找我有事吗?”
陈继瞥她一眼,罕见地对她有了好脾气,没冷脸没不耐烦,“我爸妈跟伯父母说完事了,让我喊你回去。”
回了包间,许松荔又听爸妈叮嘱了几声要跟陈继好好相处发展感情,便放她走了。
陈继开车带她一起回学校,停好车子,许松荔提着临走前特地打包的两盒小龙虾下了车,没跟陈继打招呼便往宿舍楼走。
后面车门一响,有脚步声趋近,陈继跟了上来
许松荔抬头,见陈继走在她右手边的位置,俊朗五官有些别扭,面上不挂笑,看起来就有点凶,许松荔默不作声偷偷往一边挪了挪,试图离陈继远一点。
陈继倏地出声:“我身上还臭?”
他扭头看她,在微暗的夜里,说不出的凶神恶煞。
“……”许松荔:“你不是洗干净了?不臭。”
“那你离我这么远干嘛?”他伸手拽她手臂,十分霸道地把她拽到了身边。
“……”许松荔古怪看他一眼,真的怀疑陈继吃错药了,不是不让她缠着他吗?现在把她拉这么近是要干什么?
她想了想,扭头问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陈继像是嗓子不舒服,咳了几声,低声道:“你是不是不满意我跟杜稚走那么近?”
许松荔诚实摇头,“我没这么想,你也别这么想我。”
陈继突然停下脚步。
许松荔想了想,他刚才跟自己在说着话,她继续往前走好像有点不礼貌,于是也跟着停了下来,扭头看他,“怎么了?”
陈继没再说话,黑眸定定看她两秒。
两人站的位置有两盏路灯,柔和暖黄的光线从两人头顶倾泻而下。都说灯下出美人,许松荔本来五官脸型就漂亮,在灯下更甚。
陈继盯着许松荔灯下愈发灼眼的五官看了好一会,心里因为她那句不甚在意的话引起的不满少了点,他往她跟前近了一步。
“……”这人想干嘛呀,不说话一双眸子跟狼似得,怪可怕的。她下意识想退,但陈继伸出手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后退的意图。
“松荔。”
“……”这一声不带姓的喊声成功让许松荔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眉头打结,忍不住道:“陈继,我还是比较习惯你连名带姓地喊我。”
陈继不再说话了,但是他缓缓低了头。
“……”这也太诡异了吧,陈继要吻她?
许松荔纠结两秒,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陈继吻她,毕竟以后两人会结婚,接吻这种事早晚都要经历,换句话说,早晚都要被狗啃,早啃早托生。
但是,能接受是能接受,有一点——
许松荔在陈继薄唇要落到她嘴上时,及时用手上的龙虾打包盒挡在了两人中间。
陈继没亲到漂亮的樱桃唇,反倒闻到一股麻辣小龙虾的味道,唇上贴着的触感也是冰凉的塑料感。
他脸色一黑,眸色沉沉盯着许松荔。
“接吻可以。”许松荔眉头攒起,手一抬,指了指他的牙,为难道:“但你牙上有绿色蔬菜,我下不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