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章大侠之死长髯老人巨掌停在空中,冷眼望了望婉儿,一语不发!婉儿却抡指点着四周观战群雄道:“你们!鼎鼎大名的‘武林四公子’!堂堂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侠名满四海的‘穷家帮’!难道就大睁白眼,干看着由展小侠一人,为你们大家卖命吗?”这话说得群雄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个个面现愧色!略有血性的人,已跃跃欲试,但尚迟疑着,未有一人出手!婉儿抡眼看见展白面白如纸,嘴角血迹殷然,站在那里已是摇摇欲倒,而长髯老人巨掌将欲击下,“太仓之鼠”、“葱岭之鹰”及白发婆婆,均已蓄势待发,不由急道:“你们都是怕死鬼!但愿小侠若是战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所谓“遣将不如激将”。
婉儿此言一出,群雄蓦然从惊骇中醒悟各人的处境,更明白了展白拼死力战原是为了力拒“南海门”,以保存中原武林各门派的命脉,不待婉儿话了,已纷纷欺上前来……“龙神太子”估不到婉儿两句话,便激使群雄出手。
当时一声暴喝道:“站住!谁要胆敢上前一步,必杀无赦!”这一声暴喝声如雷震!上面欺近的群雄,不由脚步一顿……“怕死鬼!逃命去吧!姑娘跟他们拼了……”婉儿怒叱声中,娇躯一顿而起,左掌横劈“南海龙女”正面,右手“搜魂指”,就身形疾扑之势,猛向“龙神太子”点去!婉几冰雪聪明,她已看出“龙神太子”手执“金龙令”,乃是发号施令之人,故而虚打“南海龙女”一招,而以全身功力向“龙神太子”攻去!她想一击奏功,把“龙神太子”毙在指下,则“蛇无头不行”,方可救展哥哥一命!但她低估了“龙神太子”兄妹的武功,岂是一招便可令她得手的平庸之辈?就在她身形刚一纵起的瞬间,只听“南海龙女”娇喝了一声:“丫头!你当真是活腻了!”声出招至,三尺长的水袖“刷”的—。
声,正抽在婉儿的纤腰之上!这一袖子,足把婉儿打得滚出一丈开外,立刻倒地昏死过去!可是,暴喝声中,群雄已纷纷扑了亡来!“龙神太子”一见情势不好,手执“金龙令”牌,急叫道:“仇公公听着!姓展的小子是交给你了,‘金龙令’下有死无回!如果姓展的小子活过今夜,一切唯你是问!”喝罢,收起“金龙令”,与“南海龙女”合力抵挡群雄,武功较差、距离又近的,竞被震得跌滚在地!众人惊愕而视,待尘定人显,才看出那三声巨震,原是长髯老人仇如海,在“金龙令”的逼迫之下,汇集了百数十年的内功修为,以全力击出了三掌!而展白竟把那三掌硬接了下来:此时,二人对面而立,脸上表情木然,但却充满了凝重之色,四目互睁,瞪视着对方,似是等待着对方倒下……众人都看得出,长髯老人与展白鏖斗了一夜,惧已负伤吐血,方才那三掌硬拼,必都已用出了周身最后所有的残余真力!这三掌必已生死立判,胜负立分!但在二人对立瞠视、还没有一方倒万之时,任何人看不出,他二人究竟是谁占了上风?大家等着一方倒下去!这样的等待,一刹那等于一年、十中之久!终于——展白身形微晃了晃……长髯老人摆了摆……“轰通!”犹如倒了座山!众人齐声发出惊噎!明显地听得出来,惊噫声有的震惊,有的欣喜!原来先倒下的竟是长髯老人仇如海!展白此时,脚步才踉跄了两步,张口又溢出满嘴鲜血他投给倒在脚下的长髯老人惋惜的一瞥,喃喃自语:“但愿我没有杀死你——老人家……”说罢,他眼里竞滚动出粒粒如珍珠的眼泪,这才掉转头来,脚步踉跄地走去!恋人、未婚妻、朋友、知己、敌人、仇家,甚至连雷大叔,他不看任何人一眼,一直向前走去!他低着头,脚步踉跄,走至任何人身前,都轻轻地抚一下那人的肩膀,但却一言不发!任何人看得出,显见这一场毫无意义的血腥惨杀,伤透了这位忠厚诚实、心地光明的少年侠士的心!众人一齐木然瞠视着他默然离去!突然——一声悲惨的哭号,划破沉默的空气!这悲号之惨,犹如杜鹃泣血,深闺断肠,闻之令人鼻酸!众人愕然惊视!原来是白发苍苍的白发婆婆冷艳红!她突地扑至长髯老人身边,伸出抖颤的双手,一摸长髯老人的心窝!触手冰冷,这武功盖世,纵横一生的长髯老人,心脉已绝,早巳命绝多时!白发婆婆心如刀搅!这一刹那,时间静止了!她想起了自己少女时代,绮年玉貌,武功高强,突然遇上了武功比自己更高的一个美少年仇如海——就是现在陈尸地上的长髯老人!她与他一见钟情,互相爱慕,互订终身,新婚燕尔的欢乐;他负有一身血海深仇——否则,他怎会起那么个怪名“仇如海”——她助他雪恨,快意恩仇,然后二人并道江湖,游遍了国内名山大川,踪迹遍四海,郎才女貌,武功脾视宇内,羡煞了当时多少青年男女?他二人比翼双飞,朝夕不离,恩爱逾恒,数十年如一日,白首偕老,只羡鸳鸯不羡仙!但二人武功绝高,眼空四海,少年得意,难免行事有些任性,心目中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为所欲为的后果,就是积怨招悔!敌人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少!后来,不为仇家所容,被仇家纠集了中原武林数十名武林高手,围殴追杀!二人在中原不能立足,相偕亡命海外,并有多年好友、方外至交“佛印法师”同行!亡命海外的生涯,反而使他们夫妻度过了一段平静无波的爱情生活!舟行于海,并肩操桨,依偎山头,坐看云起;睡卧林泉,以大地为床……有爱,便有了一切!直到头发白了,已届耄耋之年,他二人伉俪情深,犹胜青年!爱当真是愈老弥坚!可是,他们依仗庇护的主子“南海一君”海龙神却突然兴起了称霸中原的心理!“吃人家的饭,给人家干!”他夫妻当然“义不容辞”,而且,他夫妻静极思动,也兴起了跃马中原驰骋壮志的雄心!加上武功本就高强人又在岛士埋头潜修了数十年,自认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少年谋划,老年求名,乃是人之常情……可是——现在呢?鸳鸯折翼,连理断枝,发现长髯老人已死,白发婆婆的伤感是无法形容的!她突然厉叫道:“姓展的小子!站住!”展白却充耳不闻,依然踉跄着脚步,向前走去!残夜已逝,黎明来临!但天边有一层灰蒙蒙的自云,朝阳有气无力的暗淡光线,照着广大院落中满地横尸,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凄惨景象!白发婆婆见展白理也不理,心伤老伴死亡,痛不欲生,厉啸了一声,猛向展白身后扑至!人未到,招已出,“搜魂指”神功运集指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向着展白后心,**而下!展白腑内真气四窜,双眼发黑,右掌心、左臂督,重伤之后,又与长髯老人硬拼了三掌,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三掌硬拼下来,死的竟是长髯老人而不是自己!方才血溅肉飞,肝脑涂地的惨状,犹在眼前晃动,他深深觉得这样疯狂的惨杀,实在毫无意义!他反复地在心中自问:“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名?为了利?为了那本天下第一奇书《锁骨销魂天佛卷》?……”“《锁骨销魂天佛卷》,自己早已经当众撕毁了!但贪婪愚妄的人们,硬是不相信自己!牺牲了性命,却争得是一场空的东西!…。”
“一场空!一场空!名和利,还不也是一场空?‘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人生数十年的生命,称雄,称霸,又能如何?……”“金银财宝堆成山,富将王侯,又能如何?百年大限一到,还不是一场空?准保一个子也带不走!……”他身心两伤,因此,任何人不愿理,只想早一点离开此地,离开这愚昧的人群,离开这血腥的战场……突然——身后一股劲风,疾啸而至!他下意识地侧身一躲!但他重伤之下,身法已失去灵活,这一躲,并未能躲开!只躲过了后心要害,“噗”的一声,他只感到右肩脾一阵锥骨的巨痛!双眼一黑,他再也支持不住,伟岸的身躯摇了两摇,终于,推金山、倒玉柱似地倒了下去!这回真的倒了!一个大英雄的倒颓!一颗巨垦的殒落!无数的伤害,无数的打击,使他的思维停止,脉搏不再跳动,灵魂沉入了黑暗、无知、混沌……重回到降生以前的渺茫!……这一击使展白毙命的,正是白发婆婆冷艳红悲愤中集全身功力的一指!她一指击毙展白,仅仅呆了一下,没有得胜的骄傲,也没有战败敌人的快乐!她反身扑至长髯老人的尸身旁边,一恸而绝!白发婆婆冷艳红也死了!痛哭她丈夫,哭死的!而她死时,与丈夫并肩而卧,双手紧抱着丈夫的脖颈!诸君!您能说这爱情不伟大?您能说她不是至情至性之人?不问她的性格如何桀傲,只凭这专情,天下有情人,必会为之一哭!人人希望有这样专一的爱侣,“生而同裳,死而同棺”!这突然的变化,使当场之人大大地一憎!但真正的好人,真正舍己助人的人,死后是不会寂寞的!因很多的人会怀念他!首先是慕容红,“嘤”的一声悲泣,扑倒在展白身上!接着是那有着“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金彩凤,这位娇贵的富家千金小姐,素常是极力约束着自己的情感,此时,心上人一死,再也抑制不住,她悲哭了一声,俯在展白的身上!她的爱心,第一次当众表明,但她的爱人已经死了!慕容红抬起泪眼,看了看这位美逾天仙的女人,但她已经没有丝毫醋意!反而觉得她是跟自己一样,值得同情的可怜女人。
樊素鸾,那有着男儿风的少女,此时也忍不住踱到展白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巾,轻轻为展白拭去脸上的血迹!她没有痛哭,她只是包着满眶晶莹的眼泪,哀悼展白,像哀悼她的一个知已!幸亏婉儿先已昏死过去,否则,不知她怎样痛哭哩!“太白双逸”的哭声,当真是惊天动地!因为死的是他二人的“小恩公”!他兄弟身受“霹雳剑”展云天的大恩,展云天冤死,他兄弟无一以为报,才以“活死人”、“死活人”自称!后来遇到展白,知是恩公后人,想对恩公之子尽己心力以报大恩,却设想到小恩公竟然战死,使他兄弟有心无法尽,所以哭得最恸!茹老镖头老泪纵横,但他还沉得住气,连道:“先别乱哭!看看展小侠还有救没有?”待他一探展白曼息,不由就凉了!原来展白早已死了!雷大叔却硬挺着没掉泪,他木然卓立,嘴中喃喃道:“贤侄!你死得有价值,轰轰烈烈!不愧展云天后人!不愧展云天后人!……”就连天下群雄,也莫不走至展白的身边,沉哀致意……“闪开!”突然,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暴喝!众人悚然而惊!摆然回头一看!只见“龙伸太子”傲然而立,俊面含煞,杀气迫人!在他身后站定“太仓之鼠”与“葱岭之鹰”,同是面目狞恶,阴森如鬼!“南海龙女”却背脸站立一旁,双肩抽搐,看样子她也哭了,但不知她是哭淮?——这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因为,她私恋着展白,但总无法当着群雄去哭敌人!……“龙神太王”及“二凶”的武功,群雄早已见识过,展白一死,可说无人敢与他三人为敌!这三人自有其不可轻视的威慑力量!大多数人均吓得身不由己后退了两步!只有那三个痴情的少女,哀哭恋人已死,没有理会“龙神太子”的喝叱!“龙神太子”两道细眉一挑,满面杀机,赫然劈出一掌!掌风如飘,三女惊觉齐呼暴退!……雷大叔怒目倏睁,叱道:“好狂妄为小辈!老夫接你一掌!”此声中双掌一翻,猛向来势迎去!“轰!”暴喝声中,雷大叔被震得身形连晃,后退了三步!“龙神太子”更不待慢,刷!刷!刷!接连三掌,环攻而出!雷大叔竟不是他的对手,被三掌猛攻,逼退三四丈开外!“龙神太子”倏然收住攻势,回头对“二凶”喝道“搜!看姓展小子身上有没有那本天下第一奇书?”“太仓之鼠”、“葱岭之鹰”大步走至展白尸身之前,探手向展白怀中抓去!突然传来一声娇叱:“不许动他!”飞掠而前一条娇小人影,横挡在展白身前,正是满面泪痕、伤心敬绝的慕容红!她粉脸似冰,忽向“二凶”叱道:“谁敢动他一下,姑娘便跟谈拼命!”她看来娇弱不胜,但为了一心维护丈夫的遗体,竟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二凶”那么狂傲的两太魔头,竞当时一怔!……身后一声冷哼!“南海龙女”使地欺身而前,粉面冰寒,以阴森已极的语调,对慕容红喝道:“他是你什么人?死后还值得为他拼命!”慕容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在仇人面前,她硬是没哭,酥胸一挺,昂然道:“他是我的丈夫……”未容她把话说完,“南海龙女”脸色一变,狠叱道:“去你的!”沉叱中,一掌向慕容红面门拍去!慕容红双掌一迎,“砰”的一声暴响,连被震退十数步出去!“南海龙女”一掌震退慕容红,并未趁势追击,抬手理了理鬃边乱发,只见她一双纤手微颤地向展白身上摸去!她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异性的躯体,也是她第一次钟情—个男人,虽然那是一个死人!她娇颜酡红,芳容如醉,以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奇妙心情,双手颤抖着抚摸展白的周身……“妹妹!秘录在不在他身上?”“南海龙女”快然一惊,抬头见是“龙神太子”向她发问,不由脸孔一红!她只顾了沉醉在一种玄妙的幻想之中,却忘了是要在展白尸体上来搜索那本天下第一奇书的。
她一语不发,起身便走!经“龙神太子”一问,她才记起自己的身份,难为情,使她不知怎样说才好,只有一走了之。
“龙神太子”追问了一旬“没有在他身上吗?”“没有!”“南海龙女”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却不相信!”“龙神太子”说罢,大步走向展白尸体!金彩凤纵身挡在展白身前,道:“他己死了!请你不要再动他,使他死而不安!”这几句话,说得很是委婉,似是一种哀求,由这美逾天人的金彩凤口中说出,更觉凄楚动人!“龙神太子”眼前一亮,金彩凤之美,真可称得起是艳光照人!“龙神太子”本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好色成性,初踞金府,他以迷药把金彩凤迷住,金彩凤撕破周身衣服,几乎得手。
想起那旖旎风光,他心中不由一荡!但《锁骨销魂天佛卷》的吸引力,却又比美色重要得多。
“龙神太子”不愧有“枭雄之才”,虽喜女色,但并不迷糊,美女到处可求,《锁骨销魂天佛卷》却是百世难遇,他权衡轻重,当然是弃美色,取奇书!当时,向金彩凤一笑,道:“姑娘,我错过了一次机会,至今后侮!不过,我可以说句老实话,姑娘之美,可称得起天下无双!”金彩凤心中也一动。
人,没有不喜欢赞美的,尤其是女人。
“龙神太子”俊美出俗,风度溯脑,含笑望着她,讲清秀俊美实要超过展白之上,但脸上轻薄的笑容及双眼的邪气的光辉,却使人觉得他远不及展白忠厚可靠。
她望着这暗用迷药、差一点使自己失身于他的美男子,秀脸一红,芳心乱跳,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龙神太子”突地伸出两指,捏住金彩凤粉脸上的一片嫩肉,摇了摇,咭咭笑道:“现在本太子没有兴趣,等事过之后再找你……”那动作轻薄已极!金彩凤想不到堂堂的“龙神太子”,竟当众做出如此下流动作,想她乃是名门闺秀,心性素极高傲,哪能当众受到如此侮辱?不由怒极!也没有说话,反手一掌,向“龙神太子”脸上掴去!“啪!”一声脆响,“龙神太子”脸上立刻暴起五条红色指印!一是“龙神太子”不防,再者“龙神太子”对着美色究竟有点色授魂与,神不守舍。
否则,以他的武功来说,金彩凤无论如何是不会一掌得手的!但,这一掌却打出“龙伸太子”的怒火!只见他脸色一变,厉叱道:“丫头,你找死!”厉叱声中,左手五指叉开猛向金彩凤如花粉因上抓去,右掌却由肘底穿出,疾向金彩凤酥胸上按去!一招两式,快逾电光石火!看来他就要施展狠毒招式,不惜辣手摧花!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