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没事的,我在(1 / 1)

第192章没事的,我在

平城。

更深夜漏,寒风凛冽。

一盏盏白灯笼在风中飘摇,檐角挂着的招魂铃响起悦耳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街道愈显清晰。

“夫君,大姑娘呢?”

灯下守着的众人,见护卫将白璟送回,连忙迎了上去。

“五公子,得罪了。”护卫解了白璟的穴道,他一直抑制只待决堤的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

他用力推攘护卫,便要破口大骂。

但望着围过来的女人们,他还是强忍住情绪,不想因为自己而令她们担心,却因极力忍耐而使得面部涨红,额上布满青筋。

五嫂崔氏以为他不舒服,连忙上前扶住他:“夫君,可是伤口疼?”

白璟摇头,从发堵的喉咙中挤出两个干涩的字眼:“不疼。”

崔氏吓坏了,哽咽着问:“那你怎么了呀?”

白璟就着崔氏的手,深深吸了几口气,情绪才有所平缓。

他看向大家,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竭力让语气平稳:“我们一共收了十几万具尸首,但没有看到小七,明微她留在阴山,继续寻找小七的踪影。”

“没有发现?”俞皎的表情十分复杂,难以言喻,像哭,像笑,又似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便掺杂了几分惶恐。

没有找到?

活着,还是尸骨无存?

白璟颔首:“但我们找到了小七的玉佩,玉佩绦带被刀刃齐齐切断,猜想是小七与人搏斗时掉落的。”

俞皎深吸一口气:“所以夫君当时在战场上,这才不小心落下了玉佩,但又找不到的夫君的遗体,明微认为夫君还活着,于是连夜去找……”

白璟再度颔首,他的表情十分凝重,担忧、惶恐、忧虑……可就是没有一丝欣喜。

众人谁也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或许对她们来说,只有不生出希望,等到尘埃落定时,才不至于绝望。

俞皎的情绪,也并未因此激动。

她如此平静,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白璟见她如此,忍不住出言安慰:“七弟妹,你若想哭,那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俞皎摇摇头:“多谢五哥关心,如今还不是哭的时候。”

白璟一时语塞,更陡生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在众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比他清醒,比他坚强。

只有他,被负罪之感桎梏,难以解脱。

二嫂任氏眼见气氛不对,于是岔开话题:“夜冷风急,大姑娘夜行是否做了充足的准备?”

白璟想了想,道:“明微走得匆忙,只怕是没有准备周全。”

俞皎接过话茬:“御寒的东西、热水、炭火这些都准备好才是,等明微回来,也能及时暖身子,我去给她备下。”

说完,俞皎便下去了。

崔氏望着俞皎离开的背影,不由轻喟一声。

她问白璟:“夫君饿了吧?灶台上热着粥食,我扶你去。等吃完饭,我再为夫君换药。”

白璟并未拒绝,与崔氏一同回了房间。

白琇莹躺在床上养伤,小传义则在灵堂守灵,这里只有几位嫂子。

三嫂高氏露出担忧的神色:“大姑娘应该不会有事吧?这大寒夜的,她一个姑娘家留在深山里找七弟,我们却帮不上什么忙。”

四嫂郑氏也是满脸忧色:“那阴山……现在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大姑娘会不会害怕呀?”

六嫂杨氏握紧手中的帕子:“担心也没用,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不知道大姑娘什么时候能回来。”

任氏劝慰大家:“都别瞎想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大姑娘,等她回来,要是明日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再想其它办法。”

几位嫂嫂不约而同点点头。

三嫂高氏道:“五哥身体还没恢复,今日又去了趟阴山,需要好好将养,守灵一事暂且只能靠传义,我去给他多准备一些炭火/热汤,可别让他冻坏了身子。”

四嫂郑氏连忙接道:“三嫂,我随你一同去。”

六嫂杨氏看了一眼二嫂,随后道:“今日百姓送了几块貂皮给我们,我去把它们制成披风给传义穿着,天儿冷,他年纪小,我怕他身体吃不消。”

提及小传义,任氏满眼心疼:“我随你一同去。”

于是,众人便这么散了。

灵堂之内,小传义恭敬地跪在灵前,听完护卫的汇报,他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祖父,父亲……请保佑大姑姑找到七叔,平安归来。”

……

深夜。

天边遥遥挂着一轮清清冷冷的弯月,月色森冷,照得四野一片银白幽寂。

山腹内的洞穴阴暗潮湿,岩壁遍布青苔,深且狭长的洞口,却吹不进半点冷风。

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底,白明微蜷缩在地上,不省人事。

风轻尘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把手上的血不小心染了上去。

额间滚热,他用帕子去擦拭自己留下的鲜血时,指尖仿佛火燎一般,烫得他手指抖了抖。

“没事的,我在。”

风轻尘轻轻说了一句,淡淡的语气听出郑重的承诺。

下坠时他在最紧要关头把白明微护在怀里,以至于伤上加伤,遍体鳞伤。

这样的高度,猝不及防的意外,还是叫两人都昏了过去。

然而先一步醒来的他,却顾不得满身伤痕累累,第一时间找到了白明微。

黑暗于他不是阻碍,他挪到白明微身边,将昏倒在湿冷洞底的白明微搂入怀中。

“看你,就知道逞强,还说是小伤,也不去在意,这会儿发热了吧?真是,该打……”

风轻尘伸出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白明微的额头。

怀里的人微微颤着,浑身滚热,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细心地拉上披风,伸手去摸索药瓶。

“娘亲……”

怀里的人嘤/咛一声,却忽然伸手将他搂住。

他一怔,脊背僵直,许久都不曾动弹——怕惊了昏睡的人,又像是担心自己过早从美梦中醒来。

察觉到这个心里变化,他唇角挑起无奈的笑意。

尽管知道这只是意外,而他也被错认成别人,但他还是不由自主为之怔神。

很显然,他似乎疯了,竟因这一个小小的拥抱乱了方寸,哪里还有往日的冷静自持?

这个小小的女子,也正是这小小的女子,总是能轻而易举踩到他的死穴,令他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