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张弘略是他的亲儿子,张柔也不敢出这样的话来。
他被鞑子信任,成为汉人世侯,忽必烈对他委以重用,着真鞑也要听他的话,执行他的命令。
可是张柔现在却想找条退路,这不啻于背叛!
张弘略默默地点头,明白到父亲的意思,对上孟之祥,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保存实力为上。
张柔告诫张弘略道:“宋人所言的钱帛,对于大朝目前的吸引力不大,而要是收了钱就退走,只恐大朝轻视我们张家,土地不可轻易丢弃,没有钱帛,去抢了就是,这才是大朝的作风,因此该打还是要打的!”
他久与鞑子打交道,知道鞑子生性凶残,只论武力,对他们什么交易好买卖,会被他们看轻。
“是,父亲!”张弘略点头道。
他出去后,第二召见贾似道派来的使者王庭与廖莹中,煞有介与他们谈判岁币之事,从千万巨款一直谈到八百万、五百万、三百万不等,王庭据理力争,张弘略则稳坐钓鱼船。
好不容易谈成初步协议,即未来的大宋之主向蒙古称臣;在江南,宋蒙以近着长江北岸的滁州、扬州、泰州等为界,双方撤兵;宋每年向蒙古提供岁币为“银三百万两,绢四百万匹”;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
此乃仿效宋辽《澶渊之盟》的条款,但苛刻何止十倍,除了岁币过十倍之外,还有宋人要放弃淮河防线,鞑子只要突破滁州、扬州、泰州一线,即可饮马长江。
要知道自古守江必守淮,淮河守不住,长江同样也守不住,而今宋人弃守淮河,乃形势比人强,王庭无论如何不能放弃淮河以南土地时,张弘略嘲笑道:“我现在就在临安府,长江以南土地!”
王庭无言以答!
“我们的和约,是让我军退出长江以南,至于长江以北、淮河以南的土地,要我们退出,也不是不行,得加钱!”张弘略笑口兮兮地道。
想到交涉下去,不知道猴年马月,王庭一咬牙,先答应下来。
张弘略他要向上面禀报,王庭与廖莹中回宾馆暂歇,等候消息。
四顾无人,廖莹中哭丧着脸道:“王兄,我们想做曹利用不行了。”
曹利用乃《澶渊之盟》中宋臣,他去辽营谈判,最终达成协议,岁币给得很少,而王庭则是翻上十倍,还弃守淮河,将来如何向世人交代?
王庭叹道:“国事艰难,只求鞑子早日退出江南,国家恢复和平!”
他想快刀斩乱麻,速速与鞑子达成协议,让鞑子早日退兵,退出临安府,让恩相贾似道风光回朝,从而执掌朝纲,。
不料!
张弘略来了个拖字诀,先要去报告给张柔,然后还要报告给汗王忽必烈,这一来一去的,协议没办法落实,贾似道急也没法子。
同时,张弘略还对外放出声气,即宋臣贾似道想屈膝投降,欲与大朝签订投降协议。
这下好玩了,各地方实力派赵葵、高达、曹世雄、向士璧和史岩之等纷纷派人找贾似道询问是否他欲投降大朝,出卖大宋利益
贾似道头大如斗,只道自己这方面事机不密,泄露了消息。
他矢口否认,又诅咒发誓,他忠于大宋,断断乎不会做有损大宋利益之事。
使者们离开后,贾似道又气又急,他急欲上位,想着与鞑子谈判达成协议,他抢先进入临安府,坐实位置,另立新君,没想到见光死。
此计不售,贾似道乃发檄诸侯到绍兴会商,商量二件大事,一是另立新君,二是组成联军讨伐鞑子,把鞑子打出江南。
檄内文字冠冕堂皇,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理宗皇帝北狩,国内乏主,议立新君。
再有蒙鞑占据江南大地,荼毒四境,岂可容忍,召下英雄共击之,望兴义师,共泄公愤,匡扶宋室,拯救黎民。
要求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然而,他的檄文发出去,诸侯反应极为冷淡,大家都在观望,按兵不动,更不用大头头到绍兴去,只有吕文德派了吕文焕率军三千到来。
吕文焕见了贾似道,态度放得非常低,代家兄赔罪,由于鞑子游骑兵侵略扬州、庐州等地,吕文德率军应战,无暇前来报到,只好让他来了,吕家军之前兵败,现今兵微将寡,帮不上什么大忙!
贾似道则满面春风,直个好好好,对吕文德慰问再三,然而当吕文焕提到吕家军缺乏军费与军资,希望贾相公帮衬一二时,贾似道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钱粮,我也很缺!
临安府被攻破,官家被俘,朝廷文武百官被一锅遏,各地官府自行其是,军头们控制着地方,把赋税和物资据为已有,不给别人。
诸军中,贾似道军马最多,达致七八万人,这人吃马嚼,日费耗用巨大,物资出现了短缺,而军费更不够用。
他给不出钱粮,吕文焕心中唾骂:“mmp的,没有钱粮,当什么带头大哥!”
“带头大哥”这四个名字从四川流传出来的,川帅孟之祥每年春节前都会做一件很江湖的事情,那就是召集部属分红,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是为带头大哥。
他这个带头大哥做得好,而吕文德也是一个带头大哥,每年春节前也做着与孟之祥同样的事情。
如今,贾似道想做带头大哥,没钱谁认他是大哥!
就这样,得不到拥护的贾似道既不能立新君,又觉势孤力单,不敢独自进攻在临安府的鞑子,进退两难。
他派往临安府与鞑子谈判的两个使者王庭与廖莹中觉察不妙,起初鞑子很客气,现在对他们的待遇直线下降,招待他们的一日三餐是粗茶淡饭,对他们恶声恶气。
王庭当机立断,与廖莹中求见张弘略,请求回去。
张弘略还是要脸的,同意他们离开,他遣开廖莹中,对王庭道:“先生大才,我很欣赏你,今贾似道已经日暮途穷,何不归顺大朝,也好得个好的出路。”
王庭拒绝,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贾相公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所以我只忠于贾相公,是不会背叛他的。
张弘略不为已甚,放他们离开,礼送他们出境。
不料,回去后,报告了这次谈判的经过后,廖莹中向贾似道进谗言,王庭自把自为,出卖国家利益,同时还与鞑子勾结,双方密谈良久,不知谈些甚么。
王庭是君子坦荡荡,他一心为国,鞑子如此凶恶,他也只能尽力而为。
至于与鞑子密谈,乃是鞑子想招募他,而他不会背叛贾相公的。
见贾似道犹在沉吟,似半信半疑,王庭恼了,一针见血地道:“先前李祥甫之事,也是这位廖先生首倡!”
得廖莹中面青口唇白,贾似道脸色雯和,对王庭道:“王先生胆识过人,在鞑子中周旋,实属不易!”
他奖励二人各钱一百贯,绢十匹,以王庭功大,再赏多二十匹绢。
廖莹中深恨之,联同翁应龙等人一起来诋毁王庭,杯葛他,王庭不堪其拢,干脆自请外出督办军粮去了。
如此一来,贾似道不能容人、用饶名声在外,贤能远离,壮士勿近,其势孤矣!
如今的形势是宋将向士璧驻桐庐、贾似道驻绍兴、曹世雄驻嘉兴、高达驻湖州,再往北的是赵葵驻建康府、史岩之驻镇江、吕文德驻扬州。
这些宋将,拥兵二三万至七八万不等,总兵力过二十万,呈“L”形包围临安府。
临安府的鞑军实力为真鞑二千人、汉军一万人,以及签军五万。
宋军三倍兵力于鞑,却谁都没有出击,也没有联合作战,出现了一种战又不战,和又不和的诡异局势。
更诡异的是,从四川赶来的川军杨怀远部,从长江上游而下,进至安庆、铜陵后就停止前进,没有向鞑子发动进攻。
大家都在等,包括鞑子也在等,等着孟之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