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道人天书所展示的倾恋原命轨故事当中,自九婴灾变一事之后,藉由各大世家的发难而成功取代现任持剑长老纯钧上仙、成为无极道门新任持剑长老的修士。同时,玄中道人也是原命轨中迫害女主角灵希仙子的主力,不仅动用私刑、打压定罪,甚至还联合各大世家以灵希仙子的性命相挟,逼迫明尘上仙退位。
虽然宋从心知道这位玄中道人便是中后期和原本的“宋从心”一起被丢下魔窟的“小伙伴”,但她还是无法对这位道人生出好感。而且,经历了北荒山一战之后,逆推一下整个事件的最得益者,玄中道人的疑点简直不要太大。但是眼下内门因为这件事而闹得腥风血雨,玄中道人却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给掌教见礼。恐怕在幕后之人的计划中,玄中道人是一枚极其重要的暗棋。
想到这,被内门忙碌充实的生活养平了心性的宋从心又不由得心弦紧绷了起来,她再一次为那股藏在暗处的不知名势力对上清界的高度渗透而感到焦虑与烦心。要知道,玄中道人已经是无极道门分宗的掌门人了。就这样,他都可能只是幕后之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玄中道人没有闹什么幺蛾子,给明尘上仙见过礼后便很识趣地退下了。倒是明尘上仙不知为何,突然对宋从心多说了几句“玄中,原是主宗内门弟子,修为至金丹期后离山,成为苍阙门的副宗,后来成了掌门。其性刚直,嫉恶如仇,在上清界颇有名望。”
宋从心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明白明尘上仙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要知道,先前其他人见礼时,明尘上仙虽然也会提点几句,但却很少谈及自己对这个人的看法。因为明尘上仙教诲弟子惯来都是“引心悟道”而非直接“醍醐灌顶”,他不会刻意用自己的观点与喜恶去影响宋从心的感知与判断。
天底下有几位师长,能做到像明尘上仙这样呢
但是,宋从心虽然怀疑玄中道人,但手底下又确实没有证据。若要说自己能预知未来,又总归是绕不过天书的存在。再说了,宋从心虽然从不怀疑天书推衍出来的命轨,但她也知道凡事都不是绝对。要是真的彻底相信所谓的“未来”而不去进行更深入的调查,那最终也不过是从一个死局走向另一个死局罢了。知道未来又不等于自身实力暴涨,该斗不过的,还是斗不过啊。
宋从心忧心忡忡,以至于大典结束后都还有些魂不守舍。明尘上仙出席过大典后便准备归山处理案宗,送客之事自有长老与管事弟子解决。宋从心本是应该留下来和年轻一辈的弟子打打交道的,但她眼下实在没了那份心思,便也跟着明尘上仙一同离开了。
回太初山的路上,宋从心一直在心里斟酌要如何跟明尘上仙说玄中道人之事。她想得太过入神,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明尘上仙神识敏锐,哪里能听不出弟子的心烦意乱是以宋从心走着走着,突然间便撞在了明尘上仙的背上。
“徒儿可是有烦心事”明尘上仙不等弟子赔罪,便将宋从心拉到跟前来。他伸手,像拨弄柳枝一样别了别弟子的脑袋。
被明尘上仙这么问话,宋从心本想为自己的失礼道歉的话语便有些说不出口了。她沉默地站在原地,踌躇半晌,还是咬牙将心一横,道“弟子确实有些想法。但弟子手中没有证据,不好妄自断人是非。师尊听过则罢,不必把弟子的话放在了心上。”
“你说。”明尘上仙神色淡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但宋从心不知为何,心突然便定了。她笑自己实在太过自大,明尘上仙心如明镜,哪里是能被她影响的人“弟子先前于北荒山曾猜测,九婴一事不仅是针对尘世的阴谋,更是为了以此届外门弟子的性命为筹,意图打破内门的稳定,对我宗进行夺权以及渗透。”
宋从心简单阐述了一下自己做出这个推断的理由以及想法,虽然她知道,弟子令牌肯定已经刻录了她曾在北荒山中对众弟子说过的话。
“你的推断确有道理,所以”明尘上仙耐心道。
“所以”宋从心沉默了一瞬,“若是对方的目的是内门八大长老之位,此次北荒山出事,外门弟子死伤惨重。各大修真世家连同分宗共同发难,纯钧上仙为保宗门颜面,或许会做出引咎自责之事。届时,持剑长老之位虚悬,是否便会令贼人趁虚而入”
“有理,的确是纯钧会做的事。”明尘上仙颔首,随即一针见血地道,“你怀疑玄中道人为何”
“因为他性情刚直,嫉恶如仇。”听见明尘上仙反问,宋从心便知他上了心,不由得心里一松,“内门八大长老,无论哪个位置都不可或缺、难以取代。好比司书长老,其名下所担责的研究者众,期中事务盘根错节,牵连甚广,轻易动之不得。但持剑长老之位不一样。”
和其他承担大量宗门事务的长老不同,持剑长老的主要职责是守护内门安危,祓除九州魔患。这个位置,重要,却也容易被替换。和其他势力早已根深蒂固、难以被人取代的长老不同。持剑长老是最容易完成政权交替并且最容易被替换班底和人手的。
只要
“只要几次魔患,便能将纯钧仙上苦心栽培的班底连根拔起,既有功绩,也无后患”宋从心喉咙哽了哽,只觉得满口铁锈腥气逆流上涌,为这场阴谋背后的满纸血泪,与掺杂期间隐约一现的险恶疯狂,“而在这种权位更替、急需稳定的紧要关头,一位性情刚直,嫉恶如仇的长老难道不是众望所归吗”
修真界是一个讲究修身养性、清静无为的地方,修士们虽然追寻长生逍遥之道,但大部分人修行的道都在于“随顺万物,道法自然”。
换而言之,循天之道,本就重在“消除极端”。
玄中道人行事如此极端,若是没有刻意去经营,又怎会有“性情刚直”的声名远扬一个会因为“看不惯”便动用私刑、废他人仙骨的修士,竟只是在世人眼中留下“嫉恶如仇”的印象宋从心知道自己的推断没有什么道理,但是太巧了。
“制作机关偃甲时丢了一张图纸,偃甲恰好少了一块部件。可这时,有人递来了一块部件,严丝合缝,尺寸相当。”宋从心嗓音低哑。
“原来如此,所以,你会认为,那人把图纸偷了。”明尘上仙的语气低沉,听完宋从心的推断,他默然良久,道,“为师知道了,你先回吧。”
宋从心点点头,独自一人归山。而在她离开后不久,负手而立的明尘上仙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问道“如何”
明尘上仙的身后传来了草木摇曳时的窸窣之声,然而仔细望去,却看不见半个人影“对方很谨慎,衔蝉已经追上去了。”
“告诉衔蝉,不必执着,若是情况不对便立刻回撤。左右,差不多可以确定是白面灵了。”
“是回尊上,关于拂雪真人的调查已经结束。胥州大成国情报传回。调查结果显示,拂雪真人的生身父母确是凡人,只是真人自幼似有神异,曾有宋家小女生而知之的传闻。外门的举证和一丘等人的证词也收罗完毕,基本可以排除夺舍以及神魂侵染的可能。目前可以确定,拂雪真人的变化应是在外门结业后开始的。”
倘若宋从心还在此地,听见了这一番话,恐怕要吓得浑身汗毛倒竖。胥州大成国,那是她此世的生身之地。不过因为自幼离家,宋从心对这个地方的印象早就稀薄得可以了。她自己都未必叫得出名字的地方,如今被一个脸都没露的人给叫破了。而对方虽然只是一语带过,但在这个通讯落后、情报难以流通的年代,想要调查出当年一个小小的“生而知之”的传闻,又需要耗费多少的人力与物力
“嗯,足够了。暂且搁置,换人吧。”
“是。”
对于无极道门暗中对自己的调查,宋从心本人一无所知。她大抵知道无极道门不会放任可疑人士渗透内门,却没料到自己老底都已经被人扒了。
自从在明尘上仙跟前提了一嘴玄中道人之后,宋从心便再次恢复了自己忙碌而又充实的内门生活。关于地脉网的建设在不停地推进,宗门对下的管控也越发严格。许多弟子都对这种暗中角力所产生的逼仄氛围心有所感,隐隐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而宋从心,在某一日正于天经楼中与众弟子共同商讨以炼器之法锻造出更高阶的复合型材料、用以打造更轻便的通讯令牌之时,突然被四奉剑者中的守中通知,她需要打点一下行囊,移交部分研究工作,准备和明尘掌教一起出趟远门了。
“天景雅集”
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的宋从心好不容易从识海中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这件“要事”。如果说,亲传大典是面向全体友方的宣告,那天景雅集便是一个面向整个上清界的宣告。届时,前往天景雅集的不仅只是仙家弟子,各大修真世家、不同流派、不同组织的代表都将齐聚于此。
这是一个拓展人脉、提高声望的绝佳契机。同时,这也是一个为自身所属势力而战、于暗中相互砥砺的没有硝烟的战场。
“拂雪或许可以交几个朋友。”明尘上仙这般道。
宋从心明白明尘上仙的意思,同门皆是袍泽,宋从心身为掌教亲传,在如今的无极道门年青一代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而天景雅集,她即将面对的是整个广袤辽阔的九州大陆,那些与她一样被誉为“天才”的天之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