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5章…
兰若泽扬手,“坐在那里,就可以了。”
周映安点头,坐了过去。
兰若泽换上了一副新的画布。
周映安:“我需要做什么动作吗?”
兰若泽抬眼,望向周映安。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
他侧过头,“你随意吧。”
语气乍一听十分随意,只是他红得仿佛要滴血的耳朵却暴露了他最真实的心情。
兰若泽—笔—笔落下。
很快,他就发现,他真是给自己出了一个大难题。作画时,需要画手全神贯注地投入自己。往常,他确实可以轻松地进入这个状态,而且今天应该更加容易,毕竟今天的画,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浮现过千次万次。
只是,每每看向眼前的少女,他又总是深陷在对方的那双如春日清泉一般的眼眸中。
进退两难。
良久之后。
兰若泽:“好了。”
仔细一听,话语里略带心虚。周映安走上前一看。
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个少女的身形。她坐在窗台边,窗外是似乎要被火烧尽了的夕阳。
兰若泽:“对不起,可能画得不太像你。”
“不会,”周映安说,“我觉得很好看,抓到了我的神韵。”
兰若泽抬眼。
周映安的眼睛里,有什么呢
有粼粼的波光,有绚烂的落霞,有被风吹起的轻纱帘子。
还有,一个手足无措,呆呆看过来的他自己。
只是,就在这一刻,兰若泽忽然觉得心底里很多躁郁的心情被熨平了。
周映安:“之前在画室里遇到你那次,我就觉得你的画很有意思,可以看出来,你是一个很有想法,功底很深厚的画者。”
兰若泽嘲讽一笑:“我只是随便画画,上不了台面。”
“不是。”
没想到,周映安却严肃地纠正了他。
“你不是随便,你很认真;我也不觉得你的画拿不出手,相反,我觉得它很棒。”
兰若泽有些错愕。
这样的话,在他寥寥十几年里,似乎从来没有听别人对自己说过。
周映安:“不要否定自己的爱好和努力。如果别人没有看到你的闪光点,那并不是你的错。但如果就连你自己都不承认,说不定那些光就真的会悄悄消失。”兰若泽轻咽了一口口水。
眼前的这个少女。努力,勇敢,乐观,坚韧。
似乎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语,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就是为了来形容她。他听过她弹出的乐曲。也看过她纵马疾驰。他知道,她有坚定的目标感,并且一以贯之,永不言败。
如果说周映安就是那种不论掉到多黑的地方,都不会放弃发光,并且永远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会普照万物的那种人。
那么他兰若泽就是那种从来都是行走在黑暗里的人。
他几乎没有见过光。
哪怕一点点光,都会让他那么想要用力地抓住。
他只想占有光。
但是,周映安这番话却为他揭开了另一个方向:他自己也可以发光。兰若泽低垂着头,整张脸都陷在黑暗里。“我……真的可以吗?”
兰若泽顿了一下,说:“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从来都是被骂的那一个。尤其是,身边有一个完美哥哥,更衬得我像一个废物。”
忽然,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这双手很白,白得仿佛要发光,散落着天使的羽毛。
他的下巴被挑起。
天花板的灯,散发出光,兰若泽被激出了一点眼泪。在朦胧的视线里。
兰若泽却还是能看到那一双灼灼的眼眸。周映安:“谁说你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你会射击,你会打架,你会开机车,你会画画,你会游泳,这些不都是你会的东西吗?”兰若泽自嘲:“会打架有什么用?”周映安:“什么是有用,什么又是没用?”
“就说我热爱的马术。它最开始起源于农田的生产活动,后来发展成赛马活动,以供贵族阶级享乐,而现在,是奥运会的正式项目之一。你看,一项事物的用处在时间的变迁中,会发生改变。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亘古
不变的事物。同样,就算在同一时间节点,也许你换一个角度,就能发现它的不同面。”
“当然,最重要的是。”
“你要明白,人类本身就是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最大的变数。你要学会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是珍贵的。你不是一事无成,我只觉得你的未来有很多种可能。”
兰若泽:“我是……珍贵的?”
周映安点头。
兰若泽:“对你而言,也是吗?”周映安有些愣住了。
她实在是没想到兰若泽会问出这个问题。这样的兰若泽,她也从来没有见过。
一个张狂桀骜、唯我独尊的校霸,偏偏在她面前展现出了自卑与脆弱。
仿佛他只是一只弱小的幼兽,生杀大权,全由她掌控。
思忖片刻,她点头。
兰若泽:“那,我是最珍贵的吗?”
周映安摇头。
“对我而言,我自己才是最珍贵的。”
兰若泽看着周映安,沉默了很久很很久之后,笑了起来。“嗯,我也是
兰若泽又紧接着说:“对我而言,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人。”周映安一瞬间愣住。
兰若泽:“你之前说过,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你。那个时候我的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我很明白,我喜欢你。”
就像燥烈的火焰,终于懂得了如何收敛锋芒,试着在壁炉之中,散发出安心而温暖的光亮。
兰若泽抓着周映安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左胸膛。
周映安感觉到了一颗心脏正在稳健而快速地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周映安:“我—”
话语消失在了拥抱之中。
兰若泽拥住了她,宽厚的肩膀堵住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兰若泽:“别说了。”
他大概已经能猜到周映安要说什么,所以他不能让她说出来。
如果是过去的他,或许还要执迷不悔,非要等到周映安正式地对他宣判裁决,不撞南墙心不死。但是如今的他,却不再这么想了。
生平第一次,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为何而跳动。为自己,更为眼前的这个少女。不喜欢他吗?没关系。只要他还能留在她身边就好。如果让她离开,那他还不如死。
几天之后,二年三班的所有同学都接收了这么一个爆炸性消息。
圣兰头号校霸,居然转班来了他们班上
兰若泽一反常态地舍掉了他那些张扬放纵的便服,而是规规矩矩地穿上了校园制服。
一头蓝紫长发虽然没动,但至少是有条理地用发带束了起来,看上去少了几分出格,更多了一些优雅。
洛霄男人的第六感发作,一下子就感觉这个家伙来者不善,再一看边上的周泽川也面色难看,问:“怎么?你也看他不爽?你不是之前一直嚷着要做他小弟吗?”
周泽川:“……你就当那时我脑子里进了水。”
他咬着后槽牙,又补充了一句:“当初没看出来这家伙是人面兽心。”洛霄赞同:“相当讨厌。”
在周泽川重回圣兰后,这对昔日的同桌头一次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没想到,下课后,兰若泽双手插袋,又痞气又优雅地说:“中午一起吃饭?”洛霄绿茶模式开启:“不了,我怕没有胃口。”
周泽川更是直接:“我脑子又没被驴踢过,怎么会想和你吃饭?你就算想认我做老大都没用,就死了这条心吧。”
兰若泽摊手,转头,有些恶趣味地说:“怎么办啊,小哑巴,他俩都不愿意呢,今天还是我们一起吃饭吧。”
周映安从背后冒出了头。
洛霄:“……我食欲现在非常好!”
周泽川:“……我脑子被驴踢了!”
兰若泽笑笑,莫名有一点懂了沈之竹曾经的心态。
——啧,看着心上人的其他追求者这么狗里狗气的,心里那个感觉,还真是五味杂陈。以上三位男士,还有周映安与吴佳珂,一起在圣兰的三楼餐厅里订了一个小包间。五人的圆桌,怎么坐就成了大问题。
周映安的一边肯定是要坐吴佳珂的,那另外一边呢
三个男人的眼神,在空中激烈地对狙起来。
兰若泽:“在女士之前入座,太不绅士了。还是让两位女同学先坐,再由她们给我们安排位子吧。”
周泽川:“我同意。不过,你这样的人居然还在乎绅士不绅士,真是够稀奇的。”
洛霄忽然错开眼神,望向周映安,“安安,我还是坐在这里吧。”
他指的是吴佳珂身侧的另一个位置。
洛霄的狗狗眼圆溜溜又亮晶晶。
“毕竟我最懂安安了,安安肯定是想让我坐在这里吧!”纯纯一副“我最好了所以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乖巧样子。另外两人:靠,死绿茶。
吴佳珂默默饮下一杯果汁,心想,真是精彩。周映安最后拉起了周泽川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兰若泽面上有些无所谓地坐了下来,只是嘴唇紧抿,依稀可以看出心情一般。周映安举起一杯橙汁,“今天聚餐,是有一件事想要和大家分享。”周映安看了一眼周泽川。周泽川福至心灵,抬了抬眉毛,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些惊喜。
“这件事,其实不久后圣兰的同学们都会知道,”周映安顿了一下,“但我还是想先和你们说。”
洛霄和兰若泽一边眼含笑意地注视着周映安,一边又觉得这个周泽川脸上幸福的表情真是太过碍眼了,得意什么,难道她的事情还——周映安和同样站起身的周泽川碰了一下杯,说:“那就是,其实周泽川是我的亲生哥哥。”
——会跟他有什么关系。
——
——
什么哥,哥什么
饶是情绪波动不算大的吴佳珂,都小小吃惊了一把,只不过她很快就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但洛霄和兰若泽的表情就夸张了,说严重点,仿佛世界都要崩塌了。周映安歪头:“他们怎么了?”周泽川皮笑肉不笑:“谁知道呢。”
——两头想要拱他们家水灵小白菜的猪,趁早给他死了这条心!只要他周泽川一天没死,这两个人就休想给他踏进周家大门一步!吴佳珂再次搬出了她最近莫名染上的口头禅:“男人,啧。”
走廊上,少男少女正在嬉戏打闹。
两人肆意地欢笑。
忽然,男生趁着气氛正好,脸红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少女侧过头,扭捏了一下,很是害羞:“有啊。”男生:“那个人我认识吗?”少女:“你肯定认识。”有机会
男生大概觉得自己有了八成把握,问:“是谁呀?”
少女的脸上满是羞意的红晕。
“是周映安,周主席。”
“果然是我——啊?”
少女已经不管身后少男心碎了一片的男生了,此刻她的眼里满是走廊尽头的那个人物。正是全圣兰学子都喜欢着、仰慕着的现任学生会主席,周映安。
据圣兰论坛匿名问卷调查,周映安是历届学生会主席中,学院学生好感度最高的一个,直通百分之百。她优雅又贵气,但却不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就像是落入凡间的天使,误入人间的精灵。
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喜欢上她。
少女捧住自己的心,只觉得今天能见到全圣兰男生女生共同的梦中情人,绝对是太幸运了!周映安走过走廊。
同学们或羞涩或欣喜地想她道一声早上好。
周映安微微点头,非常有亲和力地——回应。
她的手里,正拿着一个活动策划书。
是邀请历届优秀校友回圣兰开专题讲座。
其中的两个嘉宾算是她的老熟人了。
走到贵宾休息室,周映安推开门。
两位男士一齐抬起了头,直直地望过来。
一位清冷矜贵,扣子扣得一丝不苟,穿着高贵禁欲的白衬衫。
一位英俊性感,胸膛微微敞开,身着不羁猾狂的黑色真丝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