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阿衍,你这些天偶尔有些时候怪怪的,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佳珂的关系?”周映安:“我还以为做了你们两人之间的电灯泡。”吴佳珂:“有点巧,我之前还总觉得融不进你和洛霄之间。”周映安正想反驳,就听到洛霄无比正经地点头。“那是。我和阿衍,是最要好的朋友。”
周映安失笑:“洛霄。”
洛霄却露出了更加水汪汪的狗狗眼:“我难道说错了吗?”
语气有些委屈巴巴的。
这样一个像金毛一般的男孩子看着你,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周映安无奈,只能点头。
吴佳珂佯装生气:“真是过分了,表弟。”
兰若泽则站在其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洛霄余光瞟见他,忽然对着周映安说道:“阿衍,在圣兰,我是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
吴佳珂叹口气:“你答应下来吧,我是不会生气的。不过要是让洛霄听不到想要的回答,他后面肯定会一直缠着你的。”
周映安:“看来我们都对洛霄的性格,有了很深刻的了解了。”
两个人浅笑起来。
周映安:“当然,在圣兰,你是最重要的。”洛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就像找到了最爱的肉骨头的大狗狗。一个瞬间,洛霄微微侧过了脸,面对着兰若泽,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兰若泽:“……?”
更不爽了
但是再看到那个人的笑颜,他的心又酸涩起来。
这家伙,从来没在自己面前笑得这么开心过。
看着这样的场面,兰若泽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眼腈都有些发疼。终于,他看不下去,转身离开。却撞到了一个人肩膀。“公共场合,不要太冒失。”
兰若泽对上沈之竹的眼睛,眼睛里的凶气尽显。
沈之竹的声音清冷如松竹:“别太急躁,要懂得忍耐。”兰若泽更大力地撞开沈之竹,头也不回地离开。留在原地的沈之竹,隐晦地笑了一下。“就这样,都忍不住了。”他小声地自语。
“沈主席。”
吴佳珂是第一个发现了沈之竹的。
“下午好。”
沈之竹戴上了温恭自虚、翩翩公子的假面。唯有对上周映安眼睛的那一刻,眼神里会隐隐透露出一点阴暗的狡黠。
“很漂亮的戒指。”
沈之竹说道。
他看向洛霄:“感觉挑的人,应该很用心。”洛霄静默。这个方法还是沈之竹那天打电话告诉他的。
他说,周衍大约是没有安全感,尽管你说了和吴佳珂不是情侣,未必会让他有多放心。所以,不如用一个正式的仪式,来强调彼此好友的情谊。这样,大概可以就让他安心了。尽管用了沈之竹的方法,但洛霄依然一见到他,就有种隐隐的不喜。
仿佛他们天生就是敌人,要抢夺世间无二的珍宝。
吴佳珂:“主席,你的手是怎么了?”
几人的眼神看过去,之间沈之竹的手心里有几个血印子,像是有什么东西掐出来的。洛霄哼了一声:“沈主席,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周映安却暗暗看向他,皱眉。
沈之竹则轻轻摇了一下头,表示这倒不是因为瘾上来了,他又在故意伤害自己。“刚刚体验一个项目,不小心磕到了。”沈之竹礼貌地微笑:“多谢你们的关心。”
洛霄有些死生活气地说:“那你可真要多小心一点。”
“会的,”沈之竹举止文雅,温良谦逊,“只是,有一些东西确实超出了我能掌控的范围,所以,也难免有意外发生。”说话之间,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周映安的嘴唇。
【陈氏集团或将迎来转机?重组业务,有望再复辉煌。】
食堂中常年播放着财经新闻的电子大屏,忽然播放了这样一条新闻。
餐桌边,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黑色西服裤的少年,正默默吃着面前的餐食,似乎并没有对这条新闻有过多的在意。
少年的面容微微有些黑,但是胜在眼睛出彩,清澈透亮,恍若钻石。
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阿衍,嘿嘿,久等啦。”
周映安笑起来:“你来了。”
“给你。”
一盒精致的小糕点放在桌上。
洛霄:“学校外新开的店,你尝尝,据说很好吃。”
周映安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味道挺好的。”
“嘿嘿,你喜欢就好啦。”
洛霄起来,露出来两颗大白牙。
周映安:“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啊,可能我跑得有点急?”
洛霄想,大约还有他敲掉了中午前最后一节自修课,在那家店排了一个多小时后的缘故。因为走得急,忘记带伞,烈日暴晒,所以才会流了这么多汗。但是洛霄很清楚,这件事情是不能告诉阿衍的。会给阿衍造成负担。
就在这时,食堂电子屏中的财经新闻又播放了一遍。洛霄眯起眼睛,神情有些肃穆。
“老板,有人想见你。”
穆廷脸色深沉,粗壮的手臂抬手扯送了领带,抬手抚眉,露出了金贵华丽的百达翡丽。
英俊的脸色略有倦色。
“不见。“
“他说,是因为周衍的事情来见你。”穆廷瞬间抬起头,“让他进来。”“是你?”
穆廷干脆把领带全部解下,“我记得你,圣兰学生会的现任主席,沈之竹?”
“穆廷学长,您好,”沈之竹不卑不亢,“大概一个月之前,我和您见过一面,在圣兰,是您将周衍带到了学校,而是我负责接待了她。”穆廷不愿意听这些弯弯绕,单刀直入:“周衍怎么了?”沈之竹:“您作为节目总导演,应该知道之前有个学生和周衍相处得不太好。”
穆廷皱眉:“陈育明?”
沈之竹:“是的。之前我和学院里一名同学——学长应该也认识他,洛霄,我们一起给陈氏造成了一点小麻烦。原以为他应该自此消失在上流社会的名列中,没想到陈氏家主常年不和的弟弟,却帮了一把。”陈氏若是东山再起,沈之竹和洛霄并不担心被打击报复,毕竟他们身后有家族撑腰。
最怕的就是他们把气全都撒在那个人身上。
穆廷也马上想通了其中关窍。
沈之竹:“我想和您合作,一来,彻底扳倒陈家;二来,让周衍彻底留在圣兰。”穆廷眉心一跳。“你用办法不用让他再回去?”
没有几个人能比亲临山村现场的穆廷更清楚,那个地方,如果周衍再回去,绝对无异于再陷泥潭。基础设施落后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穆廷隐隐觉得周衍的家人,对他不仅不是冷漠,而是没有爱,甚至是虐待。
绝对不能让他再回去
穆廷忽然又皱眉:“可我凭什么相信你?连陈氏那点尾巴都扫不掉,万一这次,你又出错了,又当如何?”
沈之竹眼睛里仿佛隐隐燃烧着火焰。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大约是我自己个人经历的问题,以偏概全,以为陈家那对兄弟早已分崩离析,没想到到了危急关头居然还是会守望相助。”“我不否认我的错误,但我一定会改正它。我现在比任何一刻都明白失误了的代价有多么难以让我承受。所以,我这次一定会做到完美。”
“最重要的是,不是我有办法让她留下来,是她自己早就想好了对策。”
穆廷哼笑一声:“还真有他的。”
看到沈之竹清冷的俊颜,再联想到他方才说的一些话。穆廷忽然皱眉:“你为什么对周衍这么关心?你难道是——”沈之竹举起双手。
“我对‘周衍同学”,绝对是清清白白,不掺杂任何私情。”沈之竹刻意加重了“周衍同学”这四个字,笑容温柔,但也有些诡异。穆廷觉得自己应该放下心来,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穆廷看着沈之竹。
这个人,万一对小朋友起了心思,就像他一样。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他是成年人,有底线,会克制自己的欲望,会懂得保护美好。但这种青涩的少年,能有多少自制力?再者。
穆廷隐隐想起,关于沈之竹背后的沈家,有一些鲜为人知的秘辛。
那绝对是一个又压抑又变态的世家。
这样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就算现在看着光风舞月,内里也早就可能有腐败的迹象了。沈之竹忽然温文尔雅地笑起来:“您从刚刚,就一直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是我有哪里做的冒犯到了学长吗?”
穆廷:“什么眼神?”
沈之竹装作辛苦思考的样子:“大约是一个旅客,路过一座庄园,看着要买下庄园的各个买家,眼神多有挑剔,只觉得他们没一个人是配得上的。”
穆廷恼怒:“你什么意思?”
沈之竹:“没有别的意思,您不是旅客,她更不是庄园,她是一个实实在在、有着独立思想和灵魂的人。”
但穆廷已经懂了沈之竹的言外之意。
他心中怒火难消。
但是沈之竹看上胸有成竹,仿佛已经吃定了他绝对不会毁约。不为别的,因为他不忍看见那个人受到一点点伤害。
全国青少年马术大赛的海选赛已经正式开始。
周映安穿好了骑装,拿出手机。
沈之竹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真是奇怪,之前不是约好了,他一定会来的么
周映安还打算让对方好好看一下自己在海选赛里的表现,再为自己纠正细节。
“阿衍,加油啊!”周映安回神,望向人群之中。洛霄一脸兴奋,仿佛要实体化的狗尾巴在身后不断摆动。
吴佳珂在边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兰若泽
周映安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兰若泽今天穿了个黑色戴帽卫衣,帽兜戴在头上。尽管离得远,但周映安莫名觉得,这家伙心情很糟糕。
要到她上场的时间了。
算了,沈之竹的事情先不多想了。
周映安摸了摸桑葚。
桑葚在她的手心下亲昵地一蹭。
周映安翻身上马。
第一个项目是障碍赛。
周映安和桑葚默契十足,非常顺利且完美地完成了。
吴佳珂:“周衍是真的厉害,才接触马术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做得这么好了!”洛霄看着场上骑在马上、不断飞驰的人,嘴角扬起骄傲的笑意。
“你之前没来,所以没看见他和陈育明比赛的那一次。甚至那是阿衍第一次正经地接触马术,就已经能很成功地跨过障碍了。只是现在,她会更有技巧性,当时,似乎更多是在依靠她的本能?”
洛霄声音不大。
但是边上的人聚得很紧密。
一瞬间,附近的人都开始小小地惊呼起来。
“骗人的吧
“这总不可能是天才吧。”
“是的。”洛霄言之苗凿,十分坚定,“他是阿衍,所以他能做到。他就是天才。”
第二个项目是盛装舞步,周映安同样完成得非常出色,较之之前有了不小的进步。
“做得好。”
周映安微微有些惊喜地转过头来。
只见沈之竹也是身穿一袭马术装,站在不远处,挂着淡淡地笑意。
穿着笔挺的马术装的沈之竹,就像一个贵不可言的中世纪王子。周映安:“我刚刚的表现,你都看了吗?”少女微微喘着气,带动着胸口一起一伏。声音里的甘甜,如春泉一般流入心田。沈之竹略略移开视线。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桑葚:盯——
沈之竹:……
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
沈之竹点头:“看了。你做得——”
“还有哪里不好?”周映安说,点出了几个细节,“这几个地方还能更上一步,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建议吗?”绕是智多近妖的沈之竹,听到这话,也难免愣了一下。
最后,他失笑:“我回去再为你整理一个纸质文件,你可以对照着,再好好看看。”周映安:“现在不可以吗?”
看得出来,因为两个人没有面具地相处久了,周映安面对沈之竹可真是一点客气都没有。
沈之竹:“不太方便。因为,我也要去去参加海选赛了。”
周映安有些惊讶:“你也报名了?”
沈之竹挑眉:“不然我穿这身衣服做什么?”
周映安:“我还以为你是单纯为了要帅。”
沈之竹哼笑一声。
“等着,你先别换掉衣服,下午还有团体赛的海选,等那个结束了再脱也不迟。”
周映安:“可我没有报名团体赛?”
沈之竹:“我替你报名了。”
“你的队友是我,还有一个我之前的朋友。”
周映安:“……”
沈大主席,是会搞先斩后奏这一套的。
吴佳珂感叹:“没想到周衍和主席关系还挺好的呢。”
“好在哪里
异口同声,两个男声响起,一远一近。
洛霄和兰若泽望向对方。
两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彼此。
又是他。
确认过眼神,是一个讨厌鬼。
啧。
金毛和天鹅相看两生厌。
沈之竹的单人赛海选完成得非常顺利。
下午,沈之竹向周映安引荐了他的好友,一位来自意大利的亚裔少年。
亚裔少年亚当本来想给周映安深拥,让后者好好感受一下西方人民的浪漫与热忱。
脚还没迈出一步。
就被沈之竹看似温和宜人实则杀气腾腾的眼神,给吓退了。
“沈,你搞什么!”
沈之竹神色不变,说了一句意大利语。
亚当如遭雷击。
周映安眨眨眼,看了一眼沈之竹。
“咳,”亚当以手握拳,“周——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见到沈之竹和周映安都点头之后,亚当才放心地继续讲下去:“周,刚刚沈只是在和我开玩笑。你别介意,我们就是这样的相处风格。”
沈之竹:“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相关的安排吧。”
说完,他淡淡地往远处看了一眼,又看向周映安:“给你五分钟,可以吗?”
周映安点头。
洛霄和吴佳珂走了过来。
兰若泽顶着一张“本酷哥不是特意过来只是来散步”的脸,悠悠地在后面荡来荡去,不过眼神却频频往这里张望着。
周映安:“抱歉,我等下还有点事情,可能要晚上才能走了。你们先回去吧。”
洛霄:“诶,可是我们晚上有个聚餐,是特别为了阿衍你——”
说到一半,洛霄捂住了自己的嘴,就像无意中说出了什么大秘密的样子。
周映安:“为了我?你们是为了我,准备了什么吗?”
吴佳珂:“嗯,因为快要到‘交换人生’的时限了。我们想着,过几天你就要离开圣兰了,所以洛霄提议要为你准备一个践行宴。”
洛霄露出可爱的狗狗眼。
他知道,每每摆出这样的神情,阿衍大概率是拒绝不了自己的。周映安:“抱歉,我真的不能去。”洛霄有些僵住了。
周映安:“不过,我应该不会很快就离开圣兰,所以践行宴也不急着这几天吃。”洛霄有些惊讶:“诶?”远处一个有些痞气的声音,悠悠响起。“因为这个比赛?”
见周映安望过来,兰若泽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姿态,仿佛在说“我可没有关注你,就是随便讲讲”。
周映安:“是,就是因为这个全国大赛。因为圣兰也是这个比赛的承办方之一,所以选手的住所被统一安排在了圣兰附近的酒店了。换句话说,要等到这个比赛结束,我才会回家。”周映安抬手,拍拍洛霄的肩膀。
“我应该不至于海选就被刷下来,所以至少要等到预选赛之后,我才会走。”洛霄元气满满,堆起阳光四溢的笑容:“嗯。”等到周映安转身后,他才垂眸,神色有些复杂。
兰若泽“啧”了一声。
团体赛的海选终于结束了。
尽管三人是初次合作,但因为三人水平都十分高超,再加上沈之竹安排的方案合理,算是发挥出了一个还不错的结果。
也就是在这时,周映安才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陈育明。
他似乎消瘦了很多,脸颊凹陷,颧骨突起。一双眼腈有些三白眼,流转出阴暗的光。
似乎是发现了周映安在看自己,他呆了一会儿,转身消失在人海之中。周映安微微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
“走吧。
一个清冷的声音吹拂在耳畔。
沈之竹:“想别多想,我们想去吃晚饭。”周映安:“嗯。”
后来的几天,周映安也再也没见过陈育明。
这一段时间里,周映安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马术训练上,一部分继续巩固单人项目,离一部分则是和其他二人一起培养默契,提升团体项目。这一天算是有了质的突破,沈之竹虽然神色淡淡,但是微勾起唇角,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亚当开心地嚷嚷起来:“沈,请我和周吃饭!”沈之竹看了一眼周映安,轻轻地笑出声:“好。”沈之竹找了一家口碑很不错的泰餐餐厅。
快吃完时,沈之竹的电话响起,他微微颌首,说了一声“见谅”,便起身离席。亚当见沈之竹走远后,忽然说:“周,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周映安的心瞬间跳快了一些。但面上,她依然镇定自若。“你指什么?”
“你肯定有秘密,要不然——”亚当高深莫测地说,“你怎么会有这么高超的骑马天赋?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你才接触马术一个月!”周映安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亚当:“你是天才,沈也是天才。中国是不是有句话,叫做‘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沈对你这么好,也应该是为了这个吧。”亚当似乎是喝了点酒,有些醉了。
他的眼神在周映安脸上不断逡巡。
“我从来没见过沈,这么在意过一个人。你知道吗,本来我想吃牛排的,但是沈拒绝了我。很奇怪,之前他对这方面一向没有什么意见。刚才吃饭你聊起自己来自乡下,我才明白了——他应该是怕你不自在。”“仔细看看,周,其实你长得很好看。”
亚当笑起来:“如果你是个女孩子,哪怕是沈喜欢你,我肯定也要追你。”亚当是混血,眼睛是蓝色的,就像万里无云、明澈廓清的天空。在温暖的灯光中,微醺的酒气在空气里蔓延。
周映安:“你喝醉了。”
“大概是吧?”亚当笑了一声,“因为我太开心了。我还以为沈这辈子都不会再骑马了。”
周映安想起,确实她查到的消息是沈之竹在前几年拿下了一个全国大赛的冠军后,就不再参与任何马术比赛了。
“他甚至,都不再骑马了?”
亚当点头:“是啊。好像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和他最心爱的——”亚当忽然噤声。因为沈之竹回来了。他眼里的笑意不变,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在说我的什么故事呢?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但越是这样,越让觉得亚当觉得毛骨悚然。
亚当:
立刻闭麦。
今天是预选赛前的最后一天。
沈之竹本着赛前需要好好放松的原则,让周映安今天好好放松一下。
周映安想了一下,放松
说的是身体放松,那脑子可以多动一动吧。于是,她选择开始刷题做试卷。做完了一套,周映安揉了揉脖子,有些酸。
看来这个放松方法不可行,还是会累到身体。
“阿衍,我都帮你办好了。”
金毛小狗和另一个男生把一个大箱子搬了过来。
洛霄笑起来:“使命已完成!”
周映安:“辛苦了。”
另一个男生正是唐素,他见周映安看着自己,眼中含笑,忽而有些不好意思。
“啊,还好吧。”
周映安打开箱子,大致翻阅了一下。
“非常好,这次多谢你了。”
洛霄举起手,晃了晃,上面的银戒指闪着耀眼的光,“我们可是有着友谊之戒的好朋友呢!跟我客气什么呀。”洛霄坐回位子上,看着坐在身侧的少年,心里有些痒痒的。“其实……”洛霄挠挠头,“阿衍,你之后能对我,多坦诚一点吗?”
周映安:“嗯?”
洛霄又曲起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
“就是你参加马术比赛,所以会晚几天再走,你为什么之前没跟我说呢?”“你可以,把任何事情都告诉我,对我做到毫无保留吗?”洛霄的狗狗眼,泛着亮晶晶的光彩。
“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愿意,告诉你,我所有的一切。”“抱歉,没提前告诉你比赛的事情,是我没想到,还害你白做了聚餐的准备。”
周映安垂眸:“我想去马场再看看桑葚,我先走了。”
洛霄:“阿衍?”
周映安起身:“抱歉啦,桑葚喜欢吃醋,有点娇气的,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洛霄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郁。认识了阿衍快一个月,洛霄自认为自己对于对方已经有了一些了解。阿衍对自己,确实隐瞒了一些秘密。
而他刚刚,只是在为自己前半段话提到的那件事道歉,却对后半段话的内容,不作回应。不作回应,是因为做不到。阿衍,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秘密。窗外的光落在少年的头上,金灿灿的在明亮甚至刺眼的光芒中,少年紧紧地握住笔。
力气越来越大。
咔哒。
笔碎了。
周映安渐渐走进了马场,却看到训练场上正有人在恣意地纵马奔驰。
她见过清冷禁欲的沈之竹,见过温驯恭良的沈之竹,也见过最真实的,危险诱惑的沈之竹。但这样的沈之竹,周映安从来没见过。“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外如是。
原来的周映安,只以为沈之竹是一个技巧高超的马术大师。此刻,她才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一些,沈之竹对于马术深刻的爱意。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项运动。他在享受着马术。就像她一样。周映安不想出声打扰,却突然听到一声暴喝。
“你给我下来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优雅,脸上隐隐出现了岁月痕迹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众黑衣保镖。沈之竹扬起马绳,翻身下马。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见了。
眼前的人,又变回了表面光风舞月内里腐败不堪的圣兰学生会主席。沈之竹走到男人的身边。
“啪!—”
周映安瞳孔一缩。
这个男人,抬手就给了沈之竹一个巴掌。
力道之狠,把沈之竹打得侧过了脸,嘴角隐隐还有血迹。
“丢人现眼。”
沈之竹转过头,抬眼,不卑不亢,宛若松竹。
但他的不言语,似乎更加激怒了男人。
“沈之竹!你必须马上给我退出比赛!”
男人又要扬起手,就要落下。
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出现在沈之竹的视野之中。
手,牢牢地锁着将要落下来的大掌。
“请您适可而止。”
男人抽回手,眼里的怒火不消:“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我是圣兰的学生,也是沈之竹的朋友,我叫周衍。”周映安丝室不退让,眼神里闪耀着光。
“请您在公众场合注意影响,注意素质。您在圣兰打人,有碍观瞻,就是不对。”
男人气极:“你!”
“够了。”
沈之竹上前一步,握住了周映安的手。
周映安看向他的眼底。
周映安的眼睛生得美丽。
但沈之竹更喜欢眼前这个少女,眼睛所流露出来的东西。就像缠绵不绝、带来无尽希望的泉水。她永远逆流而上,永远生机勃勃。而他的眼底,恰有一截枯木。枯涸许久,仿佛就是在等待着她的到来。两个人只对视了一秒钟。
沈之竹却觉得一个世纪已经在这个眼神里悄然而过。他笑了起来。
尔后长舒一口气。
沈之竹转过头,说:“父亲,关于今天的事,我之后会给您一个交代。我的朋友说的话,不无道理。您还是先回去。”
男人沉沉地吐出一口郁气。
“沈之竹,你好好掂量,好自为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周映安:“……你痛吗?”
沈之竹却低头看着自己不曾松开的手。
“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
沈之竹抬起抓着周映安的手,抵在胸口,空出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不如周同学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你为什么刚刚要帮我,是因为怕我真的退出比赛了吗?”
周映安点头:“你退出,我们的团体赛就没办法参加了。我还是很希望可以多拿下一个块金牌的。”
沈之竹失笑。
“但是,我也很想看见你,跑出刚刚那样的样子。很好看。这么棒的马术,应该让所有人都看到。”
沈之竹的笑意一下子僵在嘴边。
“而且,”周映安顿了一下,“就算没有比赛,我大概也还是会帮你的。”
沈之竹:“为什么?”周映安:“我们是朋友啊。”沈之竹垂下眼眸。他的心脏真不舒服啊,沈之竹想。
就像有一株幼苗,要在他心里轰然长大,一下子变成参天大树。“他很讨厌我骑马。”沈之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映安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原来,我不知道为什么,甚至以为他只是我还不够有优秀。终于,我拿下了全国大赛的冠军。我拿着奖杯去找他,却被他用奖杯砸得头破血流。”“我好像晕了过去,再醒过来,已经是在私人医院的病床上了。他看着我,说,只要我骑马,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所以不许再骑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得到他一声夸赞。”
“等我再出院后,管家告诉我,我最心爱的那匹马,芝芝,死掉了。我都没有见上他最后一面,只在骑具上找到了一根他留下来的毛。”“我只能把芝芝的毛封印在一张小纸片中,自己去寺里开了光。我在神佛面前乞求,希望芝芝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赠予芝芝。
周映安想起了那张书签。
——原来,这才是沈之竹的芝芝。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喜欢我骑马,这和我早亡的妈妈有关。我的妈妈温柔如水,但却病弱,生下孩子之后,身体变得更加不好,没几年就去世了。而我恰好有些五官像妈妈,所以他很喜欢在我身上找妈妈的影
子。”
“妈妈是个温柔的人,所以我要温柔。”
“妈妈曾经做过学生会主席,所以我也要做。”
“妈妈是个不擅长运动的人,所以我不能喜欢骑马。”
沈之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妈妈原来期待过她怀的是一对龙凤胎。你知道吗,我原本应该叫沈芝竹,承母姓,只不过后来发现我是男生,怕这个名字女气,所以才用了现在这个名字。”
“但我很喜欢‘芝”这个字,因为它是妈妈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所以我才给马儿取名叫芝芝。只不过,很可惜,当年的我太蠢了,蠢得一塌糊涂,根本护不住他。”
周映安心里有些钝痛。
同为爱马的人,对于沈之竹话里所代表的情感,她大概可以感同身受。沈之竹忽然轻笑了一声。脆弱的姿态被他收了回去。
“周同学,我和你分享了这么多秘密。向你提一个小要求,应该不算很过分吧?”“告诉我,你的名字。”
周映安刚想出口。
一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抵在了她的嘴唇上。
“我知道,你应该不叫周衍,”沈之竹顿了一下,意有所指,“我想知道的是,你最最真实的名字。”
最最真实的名字。
周映安的心里,仿佛跳漏了一拍。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仿若惊雷炸开。
蓝紫色的长发,被风刮到身后。
沈之竹上前一步,挡在周映安的身前。
“送你一句话,平心静气,戒骄戒躁。”
兰若泽仿佛带着入骨的恨:“闭嘴。滚。”
沈之竹却没有被激怒,依然是悠悠道:“你用什么样的身份在命令我?你是她的什么人吗?”
兰若泽的视线穿过沈之竹,望向周映安。
“我和她,确实还没有关系,”兰若泽瞪着沈之竹,“但是,我喜欢她。”
周映安的手,下意识地摸紧了。
这几个字,大大地超出了她的预料。
沈之竹:“哦——所以,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兰若泽上前一步,与沈之竹怒目而视。
无声的硝烟味仿佛在弥漫。
“做哥哥的,应当离弟弟喜欢的人远一点。但凡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都应该明白这样的道理吧?”
“沈之竹,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一瞬间,周映安的脑中忽然闪回过许许多多她不曾注意过的瞬间。
两人都有的桃花眼。
两个人都喜欢拉长语调,讥讽地说上一声“哦”。
两个人都曾在她面前说过:在我面前,你还在想着谁
——妈妈原来期待过她怀的是一对龙凤胎。
——我原来应该叫沈芝竹,承母姓。
沈芝竹。
兰若泽。
沈与泽。
芝与若。
竹与兰。
光风霁月、品学兼优、人人敬仰的主席。
好勇斗狠、不学无术、人人害怕的校霸。
这样两个大相径庭的人,居然是——
双胞胎兄弟
沈之竹:“你看你,说话做事,还是不要那么凶狠比较好。我是没关系,吓坏了周同学,就不好了吧。”
兰若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映安。
“我吓不吓坏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兰若泽说,佯装不屑,“他一个大男人,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吗?”
沈之竹笑了起来。
忽然他退后一步,伸手揽着周映安的肩膀,将脸颊亲昵地贴在周映安的秀发上。
“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会说谎啊。这方面,你还不如周同学,至少我还是见到她的第一天晚上,才知道了她是一个女生。”
兰若泽眉头皱起,捏紧了拳头。
周映安甚至能听到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
沈之竹拉起周映安的一只手,送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上去。但周映安没有感觉到沈之竹的嘴唇。因为他吻的是自己的大拇指。可温热的鼻息,打在了手背上。仿佛还带着松竹的清香味。
沈之竹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意:“弟弟,怎么办呢,你喜欢的女人,哥哥也好喜欢。”
“沈之竹——”
兰若泽暴起,就要冲上去挥拳揍人。
沈之竹松开周映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只见他一手打在兰若泽的右手关节上。
兰若泽吃痛地退后了一步。
沈之竹松开手,赫然是一支暗金色的钢笔。
兰若泽:“你就这么用我送给你的礼物?”
沈之竹淡淡道:“嗯,还挺好用的,跟你一样能打。看来还是你小时候贴心,审美也好。前阵子你送来的那套马术装,真是丑得不堪入目。”
兰若泽又要冲上前,继续挥拳。
沈之竹的一句话,却让他顿住了脚步。
“我劝你,还是先停止一下你无聊的把戏。”
“你现在,不仅不像一个为了赢得公主芳心而冲锋陷阵的骑士,反而更像一个空用蛮力的小丑。”
兰若泽:“你!——”
“好好想想,”沈之竹上前一步,隐晦地余光看向身后的少女,“她喜欢看到我们两个为她争风吃醋地扭打在一起吗?她会为此感到高兴吗?她会因为因此喜欢上你吗?如果答案都是否定,你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什
么?”
兰若泽放下了拳头,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沈之竹拍拍他的肩膀,靠近耳畔。轻声而言。
“只是吻手就受不了了吗?”“我那天,看你们吻得那样难舍难分,都只是掐破了自己的手掌心,留了点血而已。”
兰若泽瞬间抬起眼神,十分意外地看向沈之竹。
沈之竹的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情感。
“别太没用了,如果这样都难过得不行,那你怎么和我,还有其他人一起——”
“做她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