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顺沉默了。他成天在街上溜,各类泼妇见的多了,知道她们有多能闹。许大茂这个假设,发生的可能性很大。
家豪在学校,一个小孩子,面对贾梗的泼妇奶奶、贾梗的老师等多人指责,想想都头皮发麻。
罗家豪自己也听的一头冷汗。刚才只顾着琢磨怎么替天行道了,听了大茂叔的分析,才知道揍个贾梗,还潜藏着这么多风险。
六十年代同样禁止校园暴力。无非是,那时的家长觉得磕磕碰碰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情况不严重,家长很少追到学校问责。
但如果你舍得下脸、豁得开面子,同样可以在孩子受委屈的时候追到学校。但和几十年后不同,六十年代,家长追到学校问责,理由最好扎实点。要是鸡毛蒜皮的事就去找老师要说法,学校可不会惯着你。
不过,如果棒梗被痛殴,贾张氏确实能去学校要说法。
许大茂看罗家叔侄俩听进去了,伸手拍了拍桌上的一块钱,道:“所以,揍贾梗这件事,不能明着来,得想个好点子。”
“咱们这么办:家豪去找几个靠得住的,高年级的同学。我先给你说说怎么挑人。”
“第一,最好是家在你们巷子东边。贾梗和我一個院,在你们巷子西边,和你们隔着一条吉庆巷。如果参与的同学住的比较近,贾梗认得,找到别人家就麻烦了。找离得远的,揍他之前再往脸上抹两把锅底灰。揍完贾梗,他都不知道是谁揍得。”
“第二,找那种,老实巴交、嘴巴严实的。围殴这种事,几个揍一个,再老实巴交,也知道怎么跟着踹。只要挑头的人找好就行。”
“就按我说的这几个点找:家住在东边;嘴巴严实;再找一个胆子大的挑头。”
“这一块钱你拿去,找好人后,约到一起吃个炒肝什么的,热乎热乎。”
“动手之前,脸上抹几道锅底灰。再互换一下外衣,换完反着穿。蹲在贾梗放学回家的路上,逮着狠狠揍一顿。”
“他挨完揍,再憋屈,也得等到第二天才能追到学校找老师。憋完一夜,心里的气已经没了一大半。等到了学校,你们脸上的锅底灰洗掉了,衣服换回去了,他能认出来就见诡了。”
“说这么多能记住不?”
罗家豪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完整、周全的揍人方案,仿佛被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恨不得对许大茂纳头拜下。
听许大茂问有没有记住,罗家豪连忙点头。点了两下,歪头一想,有几句好像已经模糊了,又迟疑的摇摇头。
许大茂失笑:“要不你去找一张纸,我给你写下来,回头你照着步骤做?”
罗家豪大喜:“行,我去拿作业本。”说着一溜烟跑去后院拿纸笔。
罗德顺摇头失笑。许大茂把事情剖析的清楚明白,且拿出的行动方案非常稳妥,他这个当二叔的也没了抵触。毕竟他和许大茂同学五年,还同桌过两年,情谊深厚。
不多时,罗家豪捏着圆珠笔和作业本跑过来。一通小跑下来,稚气未脱的方脸红扑扑的。
许大茂接过圆珠笔和作业本,在罗家豪翻好的作业本上,写下行动细则。
一,找家住东苑巷、黎草巷或更远处的同学。(东苑巷、黎草巷在罗德顺家东侧,隔着两三条巷子,和四合院隔着五六条巷子。以四九城人口的密集程度,五六条巷子之外,棒梗脸都认不全,抹完锅底灰就更认不出了。)
二,找性格老实,嘴巴紧,藏得住的话,三、四年级同学。可以找一个可靠的学长,请他推荐。大一两个年级,碾压效果更好。
三,找齐人后,拿着行动经费请吃一餐,讲明白前因后果。小学生也要讲正义感的,正义感太低没有动力。当然,以棒梗在香园小学的知名度,稍微解释一下,殴打棒梗的正义性就能拉满。
四,选在下午放学后的回家路上动手。这样一来,棒梗的家长必须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去学校追查。多熬一晚上,无论怒火还是气焰都会消磨很多,气势大降。
五,揍棒梗之前,把书本、文具等碍事的东西藏好。每个人脸上抹几道锅底灰,掩饰长相。再互换外套,混淆一下打扮,让棒梗难以辨认。
罗家豪看的眼里泛光,珍重的把记录纸撕下来,整整齐齐叠好,揣到内兜,完事还不忘夸一句:“大茂叔写的字真好看。”
许大茂的字,在宣传科只剩排个中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如果放到小学生中,自然鹤立鸡群。
许大茂哈哈大笑,又摸出一张印有黑色火车的两毛纸币,拍在那张一块面额的红色天A门上:“那一块是行动经费,这两毛是叔叔奖励你的。”
“按照方案,一步一步认真做好,为同学们除暴安良,还学校一个朗朗乾坤,做得到吗?”
罗家豪啪的一声打了个立正,敬了个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不太标准的军礼,保证道:“保证完成任务。”
许大茂哈哈大笑,又给罗德顺打了一根大前门,这才起身告辞。
※※※
许大茂第二计进展顺利的同时,第一计同样正在缓慢的向前推进。
吉庆巷黑赌坊,许大茂和罗德顺离开后,雷老五大咧咧的走进院子西厢里的小赌场。
这个小院是向东开门,西厢房在最内侧。
雷老五的小赌场,和其它黑赌坊一样,从外边看就是一间普通的民房。但前窗被堵死了,门口挂着厚厚的布帘。
前窗堵死,背墙山墙没有大窗,正门再用布帘遮住,赌场里完全看不到天然亮光,照明全靠几只昏黄的白炽灯。
无论白天黑夜,赌场里都是一片昏暗,身在其中的人,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赌城的赌场也是这种设计,没有钟表,没有天然光线。让人无意中就忘记了时间,沉迷在形形色色的感官刺激中难以自拔。
小赌场只靠左右山墙和背墙上开的几扇不见光小窗通风,透气性很差。赌场里赌棍众多,一刻不停的燃着各类香烟,二手烟浓度惊人。
雷老五常年在场子里蹲守,早就适应了这里的空气强度。一头拱进赌场,借着昏黄的光线四下扫视一圈,没看见任何异常,这才摆着壮硕的身板向内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