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宝常随口夸了老邝几句，施施然走出焊接工段，南拐走向钳工工段。

刚走到钳工一车间外，钳工一车间里便奔出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小跑着迎向石宝常：“石主任。”

这人身形粗壮，脸大皮黑，偏分头略显油腻，粗糙的脸皮上挤出的笑容满是谄媚。

石宝常随意的点点头：“老郭吃饭没？你们田主任在哪儿？”

郭大撇子陪笑：“我吃过了。田主任在二车间。”

石宝常右拐走向二车间：“那行，我去二车间找老田。你们累了一上午了，吃完饭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郭大撇子应了一声，含笑目送石宝常走向钳工二车间。

这边，钳工工段二级车间主任田伟贤刚吃完饭，正在和钳工二车间三级车间主任老袁叼着烟吹牛，见石宝常过来，忙起身迎上去：“石主任来了。”

石宝常嗯了一声，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的道：“二车间有个二级钳工，名叫贾东旭。觉悟差、工作态度消极，调入钳工二车间四年多，一次人力援助也没参加过，有没有这事？”

田伟贤和老袁对视一眼，心道谁闲得没事告这种鸟状？

这个时代的工人，主观能动性极强，你敢侵犯工人的权益，工人就敢站出来斗你。

但贾东旭不参加人力援助这事，还真到不了侵犯工友权益的程度。

钳工二车间七八十号人，轮流参加人力援助的低级钳工、学徒工，满打满算也就五十号人。

人力援助每班2-3人，每周两班，也就是一周出五个人力。五十个人，轮班下来，每两個半月才轮到一次，很多人压根就没注意贾东旭有没有参加。

因为很多时候，轮班的人去的不是一个车间。轮班的名单又不公示，除了拟定名单的车间主任，没人知道都有谁。

况且这又不是什么惹眼的福利，谁闲着没事告这个？

但顶头上司这么一问，明显是手里捏着准信，田伟贤瞥了老袁一眼，从兜里掏出大前门，递给石宝常。

田伟贤是钳工工段的小工段长，手下管着五个钳工车间。他要负责五个车间的生产任务调度，当然没有时间过问一个小小的贾东旭，事实上田伟贤压根不知道贾东旭是谁，他只知道八级钳工易中海有个和他一个院的徒弟。

贾东旭这种小人物，只能问直管钳工二车间的老袁。

石宝常接过大前门，瞥了一眼，发现田伟贤和老袁抽的是两块三的北海，只有自己接的是大前门。显然田伟贤兜里的大前门是只供应领导的。他满意的圈起手，划燃一根火柴点上烟，叼着烟看向老袁。

老袁看领导点好了烟，自己也借着这个空挡酝酿好了说辞，道：“是有这事。贾东旭的带班师傅，是我们车间的八级钳工易中海。他对我说：贾东旭的身体不大好，支援重体力工段，恐怕会出现意外。”

“我看贾东旭调入我们车间后，确实日益消瘦，因此--”

石宝常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打断老袁的辩解，嗤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厂里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了！”

“各个重体力工段都有完善的安全制度，只要老老实实遵循制度做事，就能妥善消除风险。”

“至于瘦，这年头瘦的人多了。咱精加工工段四十多个车间，每轮支援出动工友接近一百人，哪轮没有比贾东旭瘦的？”

“一样的身板，别人能干，贾东旭为啥不能干？他贾东旭又不是纸糊的，扛个工件箱能压扁还是怎么着？”

石宝常一通批判气势如虹，震慑的老袁懦懦点头，再不敢辩解。

批完这通，石宝常心口气顺了许多，挥手道：“行了，你去找到那个贾东旭，让他吃完饭就去成品仓库，帮运输队装车。”

“其它人今天早上就过去了，他中午吃完饭过去，等于比别人少干了半天，便宜他了。”

“那易中海如果有怪话，让他找我说。如果连我也不服，就让他去咱生产二处的办公院里找汪处长。”

老袁听他提到汪传华，心里一凛，更不敢怠慢，转身走进车间。

这会刚过十二点半，许多工人正在车间里吃饭（很多工人不喜欢在餐厅里吃饭，餐厅陌生人多且吵闹。很多人打完饭后，喜欢和关系好的工友一起，找个清静的地方慢慢吃。）

贾东旭刚就着白菜炖粉条吃完两个棒子面馒头，一边喝着菜汤一边和工友吹牛。

和早晚在家窝窝头就咸菜相比，午饭的二合面馒头就菜，口感和营养都高了一档，吃得贾东旭心满意足。

贾家因户籍问题，全家就贾东旭一个人有定量。36斤的定量，3成细粮7成粗粮。细粮票按1兑3的比例，全部找人兑成粗粮票，每个月也只能挤出60多斤粗粮票据。

贾家三个成年人，两个幼儿，60多斤粗粮根本不够吃。有肉有蛋有油的时代，每人每天还需要1斤/500g主食。无肉无油，对主食的需求就更大了，五个人每天4-5斤粮，只能吃个半饱。

贾家哪怕每天只吃4斤粮食，每月也需要120斤。贾东旭把定量全兑成粗粮，也只够吃半个月。

贾家口粮上的缺口，除了至厚恩师易中海每月补贴个十几二十斤，其余的都要贾东旭自己去黑市捞摸。

贾东旭刚转成钳工，未通过一级钳工考核时，每月只能领27块5的工资，贾家的日子过的简直水深火热。

不过，随着贾东旭通过一级钳工考核，月工资升到32块5，贾家的日子就缓和了不少。等贾东旭通过二级钳工考核，月工资升到38块6时，贾家便彻底缓过了劲，过的俭省点，每月还能挤出三块五块积蓄。

贾东旭舔干净铝壳饭盒，听着身侧狐朋狗友的吹捧，有点泛黄的脸皮上渗出了几抹红光。

★★★★★★

工人顶岗，前三年领学徒工工资，第四年可以申请转为一级工，第五年可以申请转成二级工，更高的工级就需要考核了。

贾东旭死后，秦淮茹沿用的就是这个逻辑，前三年23.5-25.5-27.5。三年后转一级工每月32.5，四年后转二级工38.6。

贾东旭本人，不是顶替，没有自动转正，他的工级是自己考的。当然，有老易在，他考低级工比较容易。

六类地区的机务工人，一级到八级的工资标准是：33-38.6-45.2-52.8-61.7-72.3-84.5-99。

这里改正为：32.5-38.6-45.2-52.8-61.7-72.3-84.5-99。

改动的第一个原因是：通常情况下，工人学徒工期间的工资，和正式工工资的差额是整数。秦淮茹学徒工最后一年每月27.5，所以一级工工资以.5结尾比较合适。

原剧秦京茹第一次道四合院，看电影时，秦淮茹说：刚好我坐在这等厂长过来，和他谈谈给我调工资的事。

随后年底关晌，秦淮茹工资未调整，领的是临时工最后一年，每月27块5的工资。

（按槐花62年5月出生，秦淮茹62年下半年进厂接岗，65年底满三年。学徒工满三年可以转成一级工，看电影的台词也对上了这个时间。）

另一个原因是：同样在轧钢厂上班的阎解成，因开饭店时傻柱带菜，和阎埠贵翻旧账时曾说：我结婚前一个月工资32.5，您只给我留五块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