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幽灵船的炮声将周游从失魂落魄中惊醒，那之后便是转瞬即至的接舷战。

墨绿色的数字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周游不知道那些到底能否被称为衣服，又或者说是一种模仿乞丐与苦行僧的cosy风潮，它们前仆后继地，带着短刀和刺剑向周游所在的清水号救援船扑踏过来。

周游的心修等级经过在深海里的上千次死亡与循环，已经勉强触摸到了第一步化身期的门槛，虽然暂时还没有能够修行出自己的化身，但此时他的动态视力已经能够捕捉到数字人们的行动轨迹。

在短短四五秒的时间里，从那艘巨大的幽灵船上就已经冲下来了十六个数字人战士，而所有的战士的目标显然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在被何水清的蓝色护盾死死保护在其后的周游。

此时此刻，周游的面前是何水清的蓝色护盾，他的身后则是劳荣秀托举着用自己半条手臂幻化出的虚化加农炮。

何小鱼则站在周游的右手边，她同样也是勉强踏入第一步化身期的超人，她的能力是让周围的细小物品在空气中漂浮起来，于是一些零碎的图钉就在周游的右手边漂浮成了脸盆大小的保护层。

二副汪凯和三副乔可则站在周游的左手边，他们的能力同样没有到化身外显的地步，但也都展现出了各自的独特。

汪凯的能力是让躯体铠甲化，在周游看来，这样的能力更像是从周围的空气与水分中汲取足够多的盐质，而后把这些盐质以铠甲的形式覆盖到自己的皮肤上。

至于船医乔可，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手上握着一柄尖刀，但细看之下周游便发现其中的门道，那尖刀的刀柄被细长的绷带包裹住，乔可向墨绿色的数字人投掷出刀去，绷带便如同细长的尾巴拖在其后，只轻轻一拽，就能自如地收回。

这转瞬之间展现出来的功夫，让周游不禁啧啧称奇，救援队之所以能够在海上生存这么久，多少还是有些独特的能力傍身的。

自船长以降五名船员，虽然整体的实力都只在半步化身没有实际显化的程度，但倘若放到地球上，多多少少也能算个特异功能者。

从幽灵船上奔袭而来的数字人数量密集，但在五名船员的联手之下，来自数字人们的第一波攻势竟然被防住了。

何水清的蓝色屏障与何小鱼的悬浮护盾起到了莫大的作用，数十次数字人们的攻击即将奏效时，周游总能感受到它们的攻击在半空中放缓，有时是被那蓝色护盾中途拦截，有时则是因为半空中悬浮的细小图钉放缓了攻速。

在何氏兄妹的帮助下，清水号一方的船员得到了宽裕的出手机会，劳荣秀的加农炮与乔可的绷带飞刀命中率惊人，几乎是每一刀都能够直取数字人的首级；而汪凯的作用则更像是一个吸引仇恨的活体盾牌，他在数字人的集群里横冲直撞，将尚未组好队列的数字人们冲散开来，又将那些即将攻击命中我方队员的数字人拉开，好让劳荣秀与乔可有更精确的出手契机。

….

此消彼长之下，十六名数字人，在清水号五人的精密配合下，竟然如同土鸡瓦狗，只一个照面，便被冲散得七零八落，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被悉数消灭，只留下墨绿色的、倒伏在地的不断变成数字逃逸的墨绿色数字躯体。

但来自幽灵船的攻击远远没有停止，这艘幽灵船上的数字人也远远不止十六名。

第一波攻势的倾颓并没有为清水号的船员们带来多少休息的时间，第二波攻势同样转瞬而至，而直到第二波攻势到来，周游才发现，原来，第一波的十六名数字人，其实只是佯攻而已，幽灵船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用这十六名数字人的损耗来为幽灵船的进一步行动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只需要争取几秒钟就够了。

十六名数字人敌人被悉数消灭的同时，周游感觉到天地之间一阵昏暗。

抬头朝那阴影涌来的地方看去，却发现，那艘巨大的幽灵船，即便已经和清水号之间近乎完全没有了距离，但仍然没有一丝一毫减速的样子。

轰隆一声巨响。

幽灵船比清水号大上数倍，那是清水号撞上幽灵船撞角的声音。

剧烈的晃动让周游感觉到一阵恍惚，但更让他恍惚的事情则是，他发现清水号在这样剧烈的撞击中竟然没有一点损伤，更没有想象中被撞角撞成两段的样子。

事实上，清水号在被幽灵船撞击之后，便在剧烈的晃动中，如同卡BUG一样，直接卡到了幽灵船的船体当中。

又好像是，被幽灵船整艘吞了进去？

晃动感逐渐停止，周游发现四周逐渐弥漫起浓郁的白雾，直到整个视野之间都被白雾所笼罩，三米开外便难见人形。

这一刻，周游突然意识到了，这艘所谓的幽灵船，又或者说，这艘幽灵船的内部，实际上是一片类似精神空间的“领域”，也就是心修五步当中的“心域”。

从谢治留下的记忆数据库中周游找到对于心域期的描述，修炼到第四步的心域期超人能够掌控自身的情绪力量能够覆盖到的范围，在这样的范围内，心域强者能够仅凭自己的力量重塑世界的规则，让整个心域当中的万事万物都依托于这一重塑的规则而运行。

周游回忆起在旧世界时，盐水负清大学大礼堂事件中的教导主任孙平安，那一手困住告死鸟的“咫尺天涯”与如今的幽灵船白雾带来的感觉，显然也是类似的。

因此，眼下这片白雾，看起来应该确凿地就是心域期强者的手段了。

第四步的心修超人，操控着一整艘幽灵船，还有着源源不断的数字人大军――哪怕是那些低级的数字人，只要人数能够凑到足够多，堆积的量变也能够产生质变。

四面八方传来了新一轮刀剑相向的挥砍声和喊杀声，周游环顾四周，目光穿透白雾看去，隐约能够看见，清水号的每个船员身边，都至少团聚着新一轮的、三到四名数字人杂兵。

….

他们被强行分开，并且各自为战了……

周游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零点一秒之后，他飞快地从腰间口袋里摸出一柄匕首，眼睛一闭，毫不留手地朝自己的太阳穴上扎上一刀。

没有理由，问就是久病成良医。

开玩笑，在经历了旧世界的多次大起大落，各种各样的被坑蒙拐骗之后，类似的招数在新世界你还想再骗到我？

眼下的情况，很明显你这艘幽灵船就是奔着我周游来的，又很明显，你这艘幽灵船的操控者，我们假设你就叫船长吧，这位船长显然有着远超我方清水号的进攻能力，只要号召起幽灵船上不胜枚举的数字人杂兵，对我方加上自己的六人进行无差别攻击，都不需要额外的精密操控，就能够把整艘清水号一波带走。

那么问题来了，幽灵船船长，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不管那个答案是什么，周游的看法都是一句，“此人所图甚大。”

而且那个图谋，必然是奔着自己来的。

因此，在这样的局面下，短时间内周游能够想到的最优解，其实是尽可能地让自己远离这样一个被未知敌人谋划并且牢牢掌控的局面，而最好的远离方式，就是杀死自己，让自己回到上一次的复活点，在海底数百米的地方重新刷新。

但，说时迟那时快，周游手中的匕首刚刚戳到太阳穴的一瞬间，在小刀即将划过皮肤的那一刻，周游突然感觉到，一道绿光从头顶的天花板垂直打下，墨绿色的数字洪流在那一刻直接贯穿了周游的天灵，又顺着双腿隐没到他的脚底板去了。

周游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尖锐的匕首直接洞穿了他的太阳穴，像凿子一样从另一侧冲出。

熟悉的混沌感又一次包裹住他，而后是无尽的黑暗……

但那黑暗转瞬之间便消失了。

周游仿佛经历了一场闪回。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他又一次感触到匕首抓握在掌心里的冰冷触感。

一个好消息是，周游发现自己能够又一次感触到双腿了。

在之前的溺水中因为缺氧时间过长而瘫痪的双腿，这一刻竟“奇迹”般的恢复了。

但对于周游而言，这同样也是一个坏消息，甚至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周游在这个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身上在刚刚绿光冲击的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复活点，被刷新了。

不管幽灵船那一头的操控者是谁，他用数字人的技术，强制刷新了本应重置在海底的那场循环。

现在，循环的变成了这艘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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