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对完颜粘罕的围困已经进入第十天,金兵粮食即将断绝,已经开始杀马为食,这天下午,一直萎靡不振的完颜粘罕派人暗中把拔离速找来。
“我估计宋军以为我们军心已经崩溃,必然会掉以轻心,今晚我要出奇兵夺取出口,再狠狠和宋军恶战一番。”
拔离速立刻明白了,都元帅是要让自己出战,他连忙躬身道:“卑职愿为都元帅解忧!”
“你率两千黑甲军夜里偷袭宋军山口,所以不能骑马,得手后,我会亲率一万骑兵来接应你。”
完颜粘罕又低声把自己的策略告诉拔离速,拔离速心中压力很大,他感觉都元帅今晚要孤注一掷了。
……
完颜粘罕把偷袭时间放在今晚不是没有原因,前些日子一直夜空晴朗,月光皎洁,夜里的视野也很好。
但今天上午下了一场小雨,到晚上都阴云密布,星光月色全部都遮蔽了,尤其到后半夜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几步外就看不见对方了,是偷袭的天赐良机。
一更时分,两千女真黑甲骑兵都放弃了战马,他们贴着山崖弯腰疾奔,距离山口还有一里时,都纷纷趴下来,小心翼翼匍匐前进。
但完颜粘罕不知道的是,陈庆的军部有专门的参谋决策营,专门针对各种情况进行预警,这次出战,十三名参军从事也跟随在军中。
气候、地形、水文都是参军从事们研究的对象,尤其这次困兽之策是充分地形来打击敌军,各种细节基本上都是参军从事们来策划。
所以当天气变得阴沉起来,乌云密布,便立刻被参军从事们关注到了,他们立刻意识到这是敌军偷袭的机会,当天中午,一封报告便提交到陈庆的手上。
从下午开始,宋军就开始有针对性的部署了,火油和床弩两大利器便已经准备到位。
陈庆站在眺望台上,注视着数里外的峡谷官道,山谷内一片漆黑,这时,从山上抛下来一支赤亮的火药筒,这种火药筒就是绑缚在火药箭上的火药条的放大版,外型极像长型手电筒。
这种火药桶不会爆炸,一般用来引火,但在特殊情况下也用来照明,比如今天晚上。
火药筒落在官道上冒着白烟燃烧,发出炽亮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一丈范围,不等宋军士兵看清,忽地一下熄灭了。
陈庆立刻警惕起来,喝令道:“有敌情!”
指挥旗手举起了三支火把,事实上,刘璀也看到了异常,正常的熄灭是慢慢火光变小,然后熄灭,这次忽地一下熄灭,这必然是有人一脚踩灭了火药筒。
“指挥使,眺望台上有命令!”一名士兵指着城内眺望台大喊道。
刘璀点点头,这一定是郡王的命令了,他当即喝令道:“山上放箭!”
山顶上箭如雨发,数千支向官道上射去……
拔离速正狠狠的给了一名百夫长两个大耳光,火药筒正好落在这名百夫长身边,他本能将它踩灭了,拔离速大怒,这不就是告诉宋军,官道上有人吗?你就是一脚踢下山谷也能解释通,偏偏这混蛋一脚踩灭了。
“再有下次,你就直接跳下山崖去!”
百夫长吓得低下头不敢吭声,但已经不会再有下次机会,四周忽然响起一片惨叫,不等拔离速反应过来,一支见擦着他的头盔落下,插在地上。
而对面的被一箭射中脖子,他惨叫一声,捂着脖子后退几步,一脚踩空落下了悬崖,发出长长的惨叫声。
“快靠紧墙壁!”拔离速大喊一声,他也顾不上惊动宋军,大声命令。
待箭势稍微稀疏,拔离速咬牙大吼一声,“跟我冲!”
他也知道前方凶险万分,之前骑兵都死了,但他又不得不冲,箭已上弦就由不得他了,何况距离山口就只有五百步左右,天这么黑,他们有可能冲过去,犹犹豫豫只能全军覆灭。
他手举盾牌和战刀向前疾速飞奔,后面的士兵都跟着他狂奔,一旦跑动起来,夜色再黑也感受到人影晃动,跑到四百步时,进入了床弩的射程范围,五百架床弩同时从侧面发射,两千五百支寒鸦箭横扫而来,盾牌也抵挡不住,一片惨叫,跌倒了五六百人。
拔离速奔跑速度极快,躲过了床弩横扫,但他身后基本没有人了,他没有等候,继续向前,脚下一凉,他感觉自己踩入一个黏糊糊的泥塘中。
“是猛火油!”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吓得他魂飞魄散,没命地狂奔,一口气跑出两百步,他身后千余士兵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数十支火把扔下,一片火海顿时将一千多士兵吞没了。
拔离速在烈火彻底吞没他之前,奇迹般的冲过了火油阵,前面便是五座泥袋墙,他一跃而起,跳上泥袋墙,盾牌挡住了两根戳向他的长矛,‘咔嚓!’战刀劈断一根长矛,他刚跳下泥袋墙,只觉后脑一阵剧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在他昏迷的一瞬间,听见有人大喊,“是个将领,抓活的!”
拔离速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战争异常惨烈,两千黑甲士兵全军覆灭,但完颜粘罕却没有善罢甘休,强令一万骑兵继续冲击,这一战,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烈焰飞腾,箭矢如雨,鼓声持续不断,喊杀声震天,悍勇无比的女真骑兵连续冲垮了五座泥袋墙,和五千宋军长矛大阵在官道上血战,双方都豁出了性命,拼死在官道上搏杀。
一直战到次日中午,两千黑甲士兵全部阵亡,后续投入的一万骑兵阵亡了八千余人,而宋军也阵亡近四千人,金兵已无力再战,完颜粘罕才不得不下令收兵后撤。
……
陈庆快步来到大帐,只见一顶大帐内坐在一名身材高大的女真将领,双手双脚反绑,低着头一言不发,八名宋军士兵紧张地看守着他。
他力大无穷,几次被他挣脱,差点抢了士兵的刀,要不是他腰间盘有万夫长的金腰带,宋军士兵早就将他乱刀砍死。
陈庆拾起旁边一块金牌,上面有汉字写着蒲察拔离速,“你就是黑甲军统领拔离速?”陈庆冷冷问道。
拔离速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陈庆,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你抢了我的三万桶油,居然不知道苦主是谁?”
“你就是陈庆?”
陈庆点点头,“正是!”
拔离速叹口气道:“死在我手上的宋军不知有多少,要杀就杀吧!我没有什么情报给你。”
“我不需要你什么情报,我也不会杀你,相反,我会放你去见完颜粘罕,替我去给他传几句话。”
“你别做梦了,我家都元帅不会投降。”
陈庆不睬他,缓缓道:“你告诉他,我已经派五万大军渡过黄河,去夺取平阳府,说不定会把他家人也一并抓获。”
“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需要他投降,投降这个词有碍他的身份,他可以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成为我的战俘,我会用他来和金国谈判,换回一些重要人物。”
“哼!天子不会答应的,他巴不得我们都死在陕西路。”
陈庆淡淡道:“如果他本人想死,我可以成全他,如果他不想死,那他就有返回上京的希望,甚至你拔离速将军,只要金国赎买的诚意足够,我也可以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