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世兵败的消息通过李回的奏折传遍了朝野,令朝野既震惊,又愤怒,震惊是同室操戈,两支宋军居然打起来了,让人感情上难以接受,而愤怒是刘光世再次大败,在所有人印象中,似乎刘光世从来就没有打过胜仗,每次都是惨败、大败,损失多少多少万人,令人愤怒万分,这样的庸将、无能之将,为什么朝廷还要屡屡重用。
御书房的议事堂内气氛十分压抑,所有相国都沉默不语,半晌,天子赵构嘶哑着声音问道:“岳飞那边有消息吗?”
张浚点点头,“岳都统说他准备不足,没有大型攻城武器,攻不下武关,目前大军后勤跟不上,襄阳空虚,他的军队已撤退到内乡县。”
“就让他撤回来吧!”
赵构着实无奈道:“不要顾此失彼,被金兵偷袭了襄阳。”
现在众人担心已经不是陈庆了,而是刘光世,如果李回奏折内容属实,那么刘光世很可能会赖在荆湖南路,成为另一颗毒瘤。
“请问陛下,关于刘光世,太后怎么说?”徐先图问道。
赵构苦笑一声道:“太后说,刘光世与她无关,朝廷按照制度办就是了。”
众人都无语了,若不是太后一再坚持,朝廷会派刘光世去攻打巴蜀了?现在出了事,她又撇清和自己没关系,让人该怎么说?
“秦相公说说吧!不要都沉默,朕现在需要你们排忧解难。”
“微臣遵旨!”
秦桧站起身道:“陛下,刘光世究竟想做什么,目前只是猜测,还看不出他的真实意图,虽然强夺税赋是需要严厉斥责,但凡事有轻重缓急,微臣建议先解决陈庆,然后再考虑刘光世。”
“陈庆改怎么解决,秦相公有想法吗?”
秦桧能受天子宠信能经久不衰,并不是因为他是投降派,而是因为他善于揣摩天子心思,每一次都说到天子心坎上,而且能找到充足的理由从道义上解释,以至于赵构对他很依赖。
秦桧知道天子想妥协,虽然他心中很不情愿,但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说,就会被张浚抢先,变成了张浚善解圣意,他秦桧再憎恨陈庆,但也不会因此损害自己的利益。
“陛下,解决问题无非文武两道,如果武道解决不了,那就只能从文上考虑,微臣建议让李回去一趟京兆,探探陈庆的口风。”
“张相公的意见呢?”赵构又问张浚。
张浚沉吟一下道:“微臣原则上赞成秦相公的意见,但一些细节上我们需要注意。”
“哪些细节,张相公能说具体一点吗?”
“第一,如果让李回去京兆,那首先需要免去他的四川宣抚使之职,改任其他差遣,否则没法谈,或许让其他人去京兆;
第二,京兆路途遥远,最后能建立一种快速联系方式,比如利用鸽信在襄阳中转,否则往来一次就要几个月,谈判就没有意义;
第三,我们需要先准备好各种方案,要明确自己的底线,要确定能接受多大的让步,把各种方案都确定好再交给李回;
第四,我们还需要派一名副使,而这个副使要参与各种方案的制定,他能深刻理解朝廷的意图;
第五,如果确定要和陈庆谈判,那么吕颐浩那边最好能够妥善处置;以上五点就是微臣的意见。”
朱胜非在一旁道:“陛下。微臣认为陈庆这种乱臣贼子决不能纵容,如果刘光世灭不了他,那就让张俊去,或者韩世忠去,十万大军不行,那就派二十万,无论如何……”
“朱相公等一下再说吧!”
赵构忍无可忍,打断了朱胜非的话头,现在大家都商讨怎么谈判的问题,朱胜非却跳出来反对谈判,着实让赵构恼火。
赵构当然知道,朱胜非传达的是太后的意见,但太后考虑的是私人情绪,而绝不是朝廷利益。
公开宣布陈庆为乱臣贼子,公开宣布他为叛逆,这不就是在逼独立建国吗?简直愚蠢之极的想法。
所以在陈庆的问题上,赵构压根不就想听取太后的意见。
“张相公的意见可以参考,免去李回四川宣抚使之职,改任荆湖北路安抚使,代表朝廷出使京兆,先接触了解情况,至于谈判副使可以晚一点再去,由户部侍郎吕祉出任。”
停一下,赵构又道:“陈庆之事就由张相公负责牵头,刘光世之事由秦相公关注,有任何进展,无论何时,都要立刻向朕汇报!”
张浚和秦桧一起躬身行礼,“遵旨!”
赵构又对徐先图道:“江淮这边的战事不能停,徐相公作为知枢密事,江淮这边战事就由你来关注!”
“微臣遵旨!”
“都退下吧!朕想独自呆一会儿。”
众人退下,朱胜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自己被完全排除在外了,他心中一阵暗恨,那个蠢女人被仇恨冲昏头脑了,连累了自己。
……
李回接受了朝廷委托的任务,从襄阳出发,前往京兆,他走的自然是商州路,穿过商州,进入关中,这天下午,李回抵达了京兆城,蒋彦先亲自到城外迎接李回的到来。
“阁下就是蒋长史,久仰了!”
对方可是陈庆手下头号文官,这次谈判恐怕就是和他进行,虽然骨子还是有点瞧不起对方,但李回表现得还是很客气。
“我奉宣抚使之令特来迎接李公,请随我来!”
蒋彦先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很客气,他带着李回进了京兆城,李回笑问道:“太常少卿黄龟年并没有回朝廷,他还在京兆吗?”
蒋彦先呵呵一笑,“黄少卿出去巡视了很久,去了河湟,甚至还去了河西,昨天才回京兆,等会儿李公就见到他了。”
“原来如此,天子比较担心他,另外说一下,我已改任荆湖北路安抚使。”
蒋彦先欣然道:“这样就好,否则还真不好谈下去。”
李回来到贵宾馆,蒋彦先请他先住下,明天一早双方在细谈。
内堂上,李回见到了巡视归来的黄龟年,黄龟年在陕西路和熙河路以及河西走廊整整巡视了三个月,这是他的职责,探访民情,了解疆域,和各地官员谈话,途中有些感恙,在兰州调养了一个月,等他回来,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这次我最远去了西海南面,那边是一望无际的盐湖,人迹罕至,又去了河湟巡视屯团,让我怎么也想不到河湟谷地和洮河谷地加起来居然有二十几万汉人了,难怪陈庆的军粮能解决,这两个谷地开发得很好。”
李回轻轻敲了敲桌子道:“黄少卿,难道不知道陈庆以及把巴蜀攻占了吗?这才是大问题。”
黄龟年笑道:“我昨天听说了,我还和蒋彦先谈了一下巴蜀的情况。”
“他们怎么说?”李回急问道。
“蒋彦先说,攻占巴蜀也是迫不得已,他们有二十万大军,光靠陕西路和熙河路养不了这么庞大的军队,这话我相信,我亲眼看到了,到处是满目疮痍,需要休养生息。”
“有谈判收回巴蜀的可能性吗?”
黄龟年淡淡一笑,“陈庆也不想和朝廷翻脸,能谈到什么程度,就看双方谈判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