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正！！”

“你究竟想干什么！！”

徐晁咆哮着，他脖颈间青筋暴起，整个人再不复先前冷静。

他并不恐惧死亡，或者说从他踏上这条路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即便人族在他的带领下能成功扭转如今的局面，他也会主动在黎明前迎接毁灭。

有罪之人，无法接受曙光的照耀。

但他无法放下，无法看着镇鬼城在封正的手中走向毁灭。

他可是答应过那个人……答应过阵元道会守住这座城的！

“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黑雾翻涌，逐渐笼罩上徐晁的身躯，封正淡淡的话音回响至耳畔。

“我会推翻人族现有的秩序，规则，乃至一切。”

“缔造成一批能够完全融入这方世界的——新人类。”

“你疯了吗！？”

“你知道这会死多少人吗！？”

“你这样做才会让人族真正走向毁灭！！”

徐晁的怒吼，并没有让封正有任何意动，他只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平静双眸，与徐晁静静的对视着。

“我当然知道……”

“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为了让这批由我缔造的新人类能够稳定长存，恐怕人族人口将会再一次锐减，”

“到了最后，真正能存活下来的人，或许只有如今人族一座小城不到的数量吧。”

封正说着话音一顿，微微叹了口气，这才继续道。

“阵法当面的研究我不会停止，如果可以，我会在最后腾出一片净土，将仅存下来的纯正人族安置在里面。”

即便，这个计划能实现的可能性有多渺小，二人都心知肚明。

“我看你真的是丧心病狂！！无可救药了！！”

“即便你真的做到了这一切，也不会有人感激你！！”

“所有人都会视你为疯子！魔头！生死仇敌！！”

“包括你口中所谓的新人类！！”

徐晁声嘶力竭的质问，得到的只有封正淡淡的四个字回应。

“那又如何？”

“什……么？”徐晁瞳孔一缩，整个人怔在原地。

“我说！那又如何！！”

封正双眸犀利如刀，毫不退让的与徐晁对视着，眼中蕴含的疯狂与决心，甚至让徐晁心中一颤。

“不是只有你徐晁，在为了人族的延续而拼命！”

“在这个绝望而疯狂的世界，你告诉我，不疯魔，如何存活！！”

“即便前方是一条死路，我封正也会凿开它，击碎它！！”

“用拳打，用脚踢，用牙齿咬！！”

“直到我鲜血淋漓，直到我遍体鳞伤倒下！直到有人能跨过我的尸体继续前进！！”

“我不会让人族在此灭族的，哪怕是牺牲我的一切！”

耳畔，是封正歇斯底里的疯狂话语，却带着股不容置信的决心，听来是那般掷地有声。

徐晁身躯颤抖，望着眼前人的目光中满是震惊。

这一刻，徐晁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真的代表了光明。

“呼～”

封正长长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下久违躁动的心情后，望着身躯已经被黑雾笼罩大半的徐晁，嘴角难得微微扬起。

“钟鸣性子火爆，难堪大用。”

“傅宫思绪过于稳健保守，无法突破思维的枷锁。”

“柳乾看似平和，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决傲慢，无法说服。”

“我思来想去，也唯有你徐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晁此刻眼前的世界已逐渐被黑暗笼罩，身躯开始瘫软无力，就连声音都细微了不少。

“在我死后，我所缔造的新人类，就交由新局长替我照顾了。”

封正平静的说着，全然不顾这番话落在徐晁耳中有多么惊世骇俗。“徐局长大可放心，我会为你狩猎一尊相性最佳的主宰，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亲自助你将其吞噬融合！”

“封正……不会有人感激你的，你将成为人族历史上，最大的罪人！！”

“被铭刻在耻辱柱上，永生永世！！”

徐晁用光最后一丝气力，朝着眼前之人怒吼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封正平淡的话语。

“我不在乎。”

“历史不必铭记我，后人也可随意辱骂我，仇视我，万千罪业尽加我身，”

“我所思所行，皆为我心中之道。”

徐晁奋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之人的轮廓，但他的视野已经被黑暗所覆盖，

最后时刻，他终于勉强看清了，那双如深渊般的平静眼眸。

以及，封正最后留下的话语。

“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评判他人。”

……

大雪消退，嫩芽新生。

当第一缕春风在天地间吹拂而过时，一道身影施施然走出家门，漫步在还有些人迹罕见的街道上。

清风吹走了他满身的疲惫，让他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淡笑。

王富贵一边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一边环顾周遭街道。

大部分人家依旧门窗紧闭，少有的行人也是脚步匆匆，神色中还透着些许畏惧。

显然还未彻底从前段时候的变故中恢复过来。

但这样的情况，想来也不会持续太久。

王富贵摇感慨，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不久前，镇鬼城迎来了一次大灾难，甚至还上演了举城搬迁这种情况的出现。

别说是这些普通人，绝大部分驭诡师们同样遭受到了不小的心灵冲击。

即便如今灾难已经结束，想彻底缓过来想必也需要一段时间。

念及于此，王富贵目光渐渐涣散，思绪飘远。

那一日镇鬼城的动荡景象，似乎还历历在目，耳畔那刺耳的警报声仿佛从未停止。

虽说后续，局里很快对外宣布，在局长以及诸多驭诡局高层的联合出手下，成功化解了危机，且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但王富贵始终觉得，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说到底，一次足以灭城的危机，当真会被这么轻易化解吗？

且事后局里也从未详细解释过，那一日镇鬼城究竟是遭遇了什么劫难。

想到这，王富贵不由眉眼低垂了几分。

更何况，那股一直萦绕心头的怪异感，从始至终都未曾散去。

深呼出一口气，王富贵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镇鬼城郊区，

视野尽头处，便是阵法的边缘地带。

他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行去。

不知何时，他已经养成了会在修炼之余来到城市边缘眺望荒土的习惯，

至于原因，大抵是心中留存的那抹念想吧。

好在局里也不反对这种行为，或者说反倒还会鼓励新人们如此做，时刻保存着心中那份敬畏之情。

倚靠着城墙边，入目处尽皆一片荒凉萧瑟，一成不变。

王富贵就这般静静的眺望着荒土之景，眸光发散，思绪飘远。

直至日暮西斜，天色渐晚，大片冰雪消融，徒留一地春水，

王富贵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就欲转身离去。

忽地，一道流光划过心弦，

王富贵瞳孔一缩，莫名的心有所感般，猛然回身，目光死死锁定视野尽头。

黄沙翻飞之所，一抹熟悉的身影缓缓从中显露身影。

似乎感知到了他的视线一般，身影抬眸将视线投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来人嘴角轻扬，一道淡笑声远远传至。

“好久不见啊，胖子。”

……

冬天到了，春天也就不远了。

顶开冰雪的那点嫩芽，骄傲的显露着它的身姿，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