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和兄长又来听书了?”
“是啊,白先生当真是利害,兄长本对说书没有兴致,却也被先生说的故事吸引了。”
临江阁二楼甲字号包厢,店内的小二都知道那是一间固定的包厢,每次有客人来都会打赏上一大笔银钱,到现在那包厢内的客人的真实身份都没人知道,只道是慈光之塔的高层。
毕竟慈光之塔谁人不知,临江阁的白先生与师尹可是至交好友,就连先生说书手里用的那块醒目,可都是师尹所赠,沉香木为基,雕纹其上,名匠工艺,一块醒目价比黄金也是不遑多让。
也正是白先生的这层身份,临江阁这段时日的生意可说是络绎不绝,顺理成章的挤掉了不少的老酒楼。
灵瑞性子活泼调,一来二往,倒和雨霖铃性格相契,二人成了手帕交,如今好友来到,雨霖铃自然少不了来闲聊几句,说话间,雨霖铃的目光不时的瞟向屋内。
先天高人好找,四个耳朵的人却难寻,尤其是那个人似乎很不一般,可这样的人物在白玉衡口中,只落得个“可叹”的评语。
而在房间内,棘岛玄觉自然觉察到了雨霖铃的目光,但如他一般的人,自不会在意这些,品着茶,超然于外,突然,四耳微动。
隔壁的包厢内,也坐了人,三个人,一人坐,两人立,随后另外两人也坐下了。
“太宫起了兴致,微服造访慈光之塔也就罢了,何必听风,惹人笑话呢。”
还有半句话,棘岛玄觉还未说出口,那就是这样的人,往往难以得到善终,张巨鹿不行,你无衣师尹,又将是何等命运呢?
“未知太宫喜欢哪个角色。”无衣师尹反问道。
“曹官子,亡国之后犹为一句承诺奔走驱驰以复国,挽大厦之将倾,然最终只怕是空中楼阁,功亏一篑矣。”
“太宫所言,也是师尹所想。”
听书人息凝神,生恐落下一字一句,大厅中唯有白玉衡抑扬顿挫的声音。
而有了比较,因而生了价值,也因为有了价值,所以在面对抉择时……
大堂之内,听书至此,无不沉默。
见台下人满为患,白玉衡轻笑一声,手中那一方无衣师尹所赠的醒目当桌一拍。
手旁是熟悉的香炉,燃起熟悉的香,鼻间的血腥味却是挥之无去。
“短短一炷香后,一名年轻男子断一臂,瘸一腿,自断全身筋脉,只存一条性命,只拎上那柄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木剑,离开了院子。巷中雪上长长一条血。”
当这些东西被置于天平之上去称量,台下听书的每个人都在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面对这一切,将如何选择。
房间内,无衣师尹淡然道。
不止学到了梦寐以求的剑,还有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想要为之守护一生的女子。
棘岛玄觉对于无衣师尹的反问早有预料,吐出一个名字:“曹长卿。”
“白先生,出来说书了。”
所有人都知道,要开讲了。顿时整个大厅安静下来。
我以手足换手足,敢笑黄龙不丈夫。
手中的一张绢帛上,密密麻麻的写着白玉衡及其身边之人昨天一天的行程,事无巨细。
而这样的绢帛,每一日无衣师尹的手旁便会多出一封,一次次的确认,一次次的盘算,只为将一切都做到极致,完成一场,不会在慈光之塔掀起半点风浪的杀局。
话语落,白衣再现,纸扇轻摇,一侧写着有文化,另一侧写着没结婚,分明才华横溢的一个公子,手中的扇子上写的却是以粗俗来形容都不为过。
“事在人为,身为人臣得尽其节,足矣。”
“那就不知,那位救赎是否能识得太宫这片苦心了。”
“在老子家乡那边,借人钱财,借你十两就还得还十二三两,我温华的剑,是你教的,我废去全身武功,再还你一条手臂一条腿!他在院中,就对那个黄老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个梦想成为剑客的江湖浪客,有着有望成为陆地神仙的资质,学到了梦寐以求的剑。
“界主闭关多时,师尹一人担起慈光之塔诸事,尚有闲暇听书,令玄觉意外。”
就在这时,楼内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若是在平安客栈听书的人当不陌生,听得出说这句话的人是绝情书。
没有预料到棘岛玄觉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无衣师尹顿了半瞬,但很快还是回答道:“张巨鹿。”
见微而知著,虽说故事如今尚未进行到那一步,但以二人之见识,便对之后的故事有了些许的预测,尤其是对于其中一些人的命运。
此时,棘岛玄觉又开口问道。
“羽儿、撒儿,你们如何作想。”房间内,无衣师尹问两个爱徒道。
“未知师尹喜欢白玉衡书中的哪个人物?”
白玉衡环视一圈,道:“上回书说到,小院之外,马车之上,黄三甲字字抠心,设局欲使温华杀徐凤年……”
就在这时,棘岛玄觉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棘岛玄觉当即眉峰一动,看向一旁的灵瑞和雨霖铃,见两人并无异状,便明了了情况,随后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呵。”
“吾想,师尹的一片苦心那位惊叹应是识得了吧。”
世人都知此可贵,却也都知道权衡好坏,优劣,利弊。
“哈。”
然而获得这一切的代价,却只是一段情,一份短短一年结下的兄弟情。
“正因案牍之事颇多,唯有在此方寸,师尹才能得片刻歇息啊。”
“哈,说的也是,既然来听书,便是听书人,此地没有王侯将相,只有说书人和听书人,否则便失去来此的意义。”
“内阁首辅,朝中第一重臣,的确,师尹的位置,应是感同身受。”棘岛玄觉评说道。
“温华,愚蠢至极。”撒手慈悲冷声说道。
“义气,感人肺腑。”一羽赐命感慨说道。
不曾超出无衣师尹预料的答案,他的目光透过窗外,看向那一道白衣,以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声:“可惜了。”
可惜这样的故事,今后在慈光之塔,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