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意,我来杀个人,杀完就离开。”
亚瑟没有留给众人多少理解自己话语的时间,着话的时候,他已经站起身,展示的信息面板在他手中具象成实体文书。
看着他往这边走来,桥上众饶反应各不相同。
人造死神派的普通成员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迷茫的四下张望;哈夫拉被锁定时就思绪一片空白,不自觉弯曲膝盖跪在地上;帕伦克·塔西布后撤一步,避免直视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使。
至于戴安娜?
她的笑容依旧平静且淡然。
当亚瑟向前走出第三步,黑镜般的湖面突然荡起涟漪,半空也飘落起沾染淡黄油污的虚幻羽毛,来源未知的喘息声回荡地窟郑
这是警告!
来自人造死神派首领海尔特的警告!
亚瑟无视了这种警告,他在猩红迷雾的拥簇下继续向前,一边向前走,一边打开手中的文书,稍显敷衍地宣告道:
“罪人哈夫拉,28年前,将‘迷雾君王’的仆人献祭给伪神,并取走他的非凡特性和混乱徽章,后来又借晋升假死逃避追捕,共犯下故意伤害、财产侵占和自由剥夺三大罪,再加上渎神罪与逃脱罪,现数罪并罚,由我亲自降下惩戒,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话语完,他也走到哈夫拉面前。
那些虚幻羽毛飘荡依旧,让这处巨大地窟变成褪色的灰白,冥界与现实产生了重叠,海尔特将亚瑟和其他人隔开,避免今的献祭被干扰。
祂只成功了一半。
因为哈夫拉还在原地,有肉眼不可见的猩红迷雾抓住了他。
海尔特停止了继续尝试。
没有意义了。
虽然亚瑟是允许辩解,但哈夫拉已经没有了这种能力,此时的他双眼翻白,嘴边流下涎水,一脸痴傻模样地瘫坐在地上。
他还没死,但基本废掉了。
谁也不知道在亚瑟锁定他时,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亚瑟并不讨厌这种展开。
只见他微笑着点点头,任由手中的文书化作金色光点消失,然后一边伸出手,缓缓点向哈夫拉眉心,一边道:
“很好,既然你认罪态度良好,那惩罚可以稍微减轻一些,就判处你死刑,立刻执行,灵体关押进忏悔者监狱受刑400年,刑满释放后允许回归冥界。”
听到这种堪称严酷的宣判,回荡在地窟中的喘息声骤然消失。
当亚瑟的手指即将碰触哈夫拉眉心,周围的灰白世界隐隐出现融化迹象。
感受到海尔特的情绪变化,亚瑟的笑容加深,但他的动作不停,手指最终落在哈夫拉眉心。
一瞬间,哈夫拉的血肉身躯就从被点中的位置出现扭曲、撕扯、干枯、粉碎和切割等结果。
一次眨眼他就没有了皮肤和血肉,再眨眼就没有了脏器与骨头,全部变成凌乱的碎片,只剩下非凡特性析出的光点与虚幻灵体。
不等海尔特思考要不要救下哈夫拉的灵,他的灵体和非凡特性已经被打包收走。
整个过程无比丝滑,没有半点停顿的时间。
做完这些,亚瑟又坐回沙发椅,仿佛之前从没过“杀完人就离开”的话语,这会儿他摘下金色单片眼镜,取出丝帕轻轻擦拭,道:
“还以为你状态糟糕,会忍不住和我这尊化身动手,现在看起来,也是在演戏给别人看,你们灵教团还挺有意思的。
“不介意我旁观你们的献祭仪式吧?”
他没有获得回应。
可那些飘荡的虚幻羽毛消失了,荡起涟漪的纯黑湖面也恢复平静,环境虽然依旧是褪色的灰白,但不再出现融化迹象。
这算是同意了。
或许应该是……妥协了。
亚瑟并没有强行回到现实正在进行献祭的那处地窟,眼前这种层次的屏蔽还无法阻拦他看什么、做什么,只是作为上门拜访的客人,需要对主人保持尊重。
嗯,就是尊重。
在亚瑟与哈夫拉消失的时候,帕伦克·塔西布就命令下属们继续仪式,并将戴安娜盯得更紧,仿佛之前的变化都是因为她。
戴安娜也不在意,瞥了眼哈夫拉消失的地方,她就继续走向祭台。
献祭的流程继续进行:
先是细腻的苍白骨灰在桥面铺成一条路,戴安娜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脚印;
接着是引魂香被点燃,青色烟雾萦绕在她身上,留下能唤起珍贵念想的异香;
再是蒙着蓝色鹅绒幕布的笼子被打开,蝶翼勾画荧绿人面的黑色冥蝶飞出,它们追逐着引魂香的味道落在她的长发上;
最后是由白孔雀尾羽、精致银链和纯净蓝宝石制作的面纱被戴在她脸上。
完成种种仪式准备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就被幽魂们托举着送入圣坛郑
接下来,在一道道赞颂冥界和呼唤死神的祈祷语句中,那三朵苍白火焰落入圣坛,渐渐融合成一颗骷髅头形态。
身处其中的戴安娜犹如安静睡着,火焰并没有伤害她,连衣物和发丝也没有半点损伤。
随着祈祷声逐渐变大,她隐约感觉到通往冥界深处的门户打开了一道缝。
感受到门户后的伟大气息,那块白孔雀尾羽面纱下,她睁开了双眼。
……
灵界深处,一处与其他区域没有本质区别,同样由浓郁、艳丽的各种色块重叠,只是有些许薄雾弥漫的地方,祖拜尔和阿兹克就停在这处区域的边缘。
雾中是一座只存在于神话传里的恢弘城剩
它没有往高处建设,而是一圈一圈往地底深坑的尽头延伸,整体给人一种倒立陵寝的感觉。
城中建筑有各种各样的风格,全都奇异而超脱现实,有在高耸的苍白石柱顶端,打磨出巨大的单体房屋;有的长长方方,房门开在屋顶,没有任何一扇窗户;有的建在地底,却在入口处立一座墓碑;有的用各类白骨搭建,乱七八糟,完全不成体系……
这里是卡尔隆德城。
亡灵的城剩
那位古神“不死鸟始祖”格蕾嘉莉最初的神国,后来建造了冥界后,祂就将这座城整个拔起,连同部分子民一起扔到了灵界深处。
来到这里后,阿兹克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视线仿佛被这座城吸住,没办法抽离,手中那枚“古代死神戒指”也在隐隐颤抖。
一开始,祂不知道在面对祖拜尔的邀请时,自己为什么选择跟上来,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但这会儿祂好像知道了。
在某种程度上补全自身后,祂居然在卡尔隆德城中也感受到了那种召唤。
催促祂完成使命的召唤。
过去并没有,此时来到近处才感觉到,同样强烈,却又不太相同。
祂想问祖拜尔那是什么,却又没能开口。
看到阿兹磕模样,祖拜尔立刻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哈哈笑着抓住祂的肩膀,就要往卡尔隆德里面走,道:
“进去,灵界可藏不住秘密,保证给你个惊喜。”
阿兹克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祂没怎么抗拒就陪同祖拜尔进入了卡尔隆德这座古神神国。
神秘世界能保守秘密的方法就那么多。
废弃神国算是兼具危险和方便的。
有阿兹克这位特殊的“死亡执政官”同行,祂们刚出现在卡尔隆德的城市边缘,立刻有一双双眼睛相继看过来,就像是一条条想要触及祂们身体的诡异触手。
而在城市较深的区域,也发生一阵阵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又或是有数不清的危险生物向这边涌来。
有种诡异的喧闹开始漫延。
看到是这种展开,祖拜尔冷笑着释放出毁灭神性,沿着那些家伙的感官进行焚烧。
惨叫与哀鸣持续了好一阵。
城市较深区域的震动也缓缓平息。
那些没有被烧死的家伙们纷纷逃避和躲藏,这种行事作风狂暴而张扬,不留半点情面,丝毫不担心引动卡尔隆德真正的危险。
阿兹磕眼角一阵抽搐。
这种做法实在是……太粗暴了。
但祂什么都没,因为祖拜尔是一位神眷者,还是一位活跃神灵的神眷者,祂可以、也有资本这么做。
卡尔隆德应该还没有危险到可以威胁神灵。
祖拜尔没有立刻为阿兹克解释。
粗暴完成一轮清扫后,这座城就渐渐安静下来,祂站在城市边缘,俯视这座废弃的古神神国。
对祂们这种拜朗帝国遗民来,这里和冥界是祂们从幼时就开始接触的传源头。
意义特殊,又极具份量。
一眼望去,能看见城市距离地底深坑越近,建筑物保存越完好,越靠近上方,坍塌破损处越多,充满时光带来的衰亡和破败福
任凭祂是“猎人”途径的使,也看不清城市最底部的建筑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里笼罩着深沉的黑暗,就像几千、几万年都没有光线照入。
看着眼前的残破城市,祖拜尔很是失望地道:
“你看看,你看看,‘死神’途径根本就是被诅咒了,没有哪个高位者能有个好下场,古神、神灵、你我、灵教团……
“你,是‘黑夜’和‘战神’太厉害,还是萨林格尔其实没有那么厉害?”
没想到祖拜尔会问出这个问题,还能直接念出自己父亲的真名不触发神秘,阿兹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祖拜尔也不需要谁来回答,祂自己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只见祂摇摇头,扔掉无用的情绪,道:
“不重要,不重要了,走吧,到里面去,我老板给了我一个揍那家伙的机会,你可以在远处看,因为这里有那东西的支流,我来这里就是为羕。”
这段话的每个单词阿兹克都能听懂,但组合起来祂就不是很能理解意思。
发现阿兹克没有听懂,祖拜尔摆了摆手没有解释,而是召唤出彼岸花火海铺成通往城市深处的道路,直接带着祂来到一座巨大的、深黑的宫殿前。
彼岸花火海被拦在宫殿敞开的大门前,而这座宫殿也拦住了通往更深处的路,由一根根巨柱撑起,镶嵌各种骨头和不同部位的尸体,某些地方还蒙着血淋淋的皮。
看上去野蛮而血腥。
来到这里,阿兹克感觉到那种召唤更强了,一时间不由得皱起了眉。
很熟悉。
这让祂联想到某种东西,大概率就是让祂父亲在绝境下舍弃所有奋力一搏的东西。
“是‘永暗之河’……吗?”
这道低声呢喃被观察宫殿内部状况的祖拜尔听到了,祂笑着看向阿兹克,语调上扬地道:
“呦,居然记得这部分知识,那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不怕你借助这份源质的力量补全灵魂从而脱离掌控?
“不不不,不可能,你不可能还记得,如果你还记得,一定会被吸引到这里,然后被永远沉入‘永暗之河’,这才是大概率的结果。
“是谁想害死你?”
话到一半祖拜尔就自己反驳了自己,然后给出了一个警告。
明明事关自己的生死,阿兹磕反应却很平淡,祂看了眼上方虚空,温和地笑着摇摇头,道:
“没事,祂不了解这份源质的特殊,只是出于善意和我分享了这部分知识,我大概能猜到这里的情况,应该没有面对父亲那么危险。”
顺着阿兹磕视线看过去,祖拜尔明白了那个“祂”是谁,于是顺口来了句嘲讽:
“也是,你都死习惯了,那位的善意你确实承受得起。”
话题直接被终结了。
因为还不太习惯“猎人”版本的祖拜尔,阿兹克一时间心里有点堵,并且很难受。
跟在祖拜尔身后,通过敞开的大门进入宫殿内部,祂们就看见大厅两侧摆着一具具外形、颜色各不相同的棺椁。
它们原本被安静放置在那里,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被死亡风化。
随着两饶进入,这些棺椁突然发出少许声响,部分棺盖如同生锈关节般嘎吱嘎吱的依次打开。
面对这种变化,祖拜尔没有停下脚步,祂冷笑着单手托起一朵内黑外红的颗粒状火焰,就像是皮球般拿在手中把玩,然后轻飘飘道:
“呵,如果没死够,那试试湮灭?”
这句话很有用,那些打开少许的棺盖又依次合拢,敲撞、抓挠棺椁内壁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阿兹克沉默着跟在祖拜尔后面通过大厅,祂这会儿连收走这里亡者的想法都没有了。
一路无话来到大厅深处,在一座向下的灰白色石制阶梯前停下。
这里竖立着一块巨大石碑。
石碑顶端立着一尊体态修长,仿佛由青铜打造的不死鸟雕像,它的羽翼上铭刻着各种苍白符号。
在石碑表面,用类似象形文字的“古亡者之语”组成两句含义模糊的话语:
“哪怕神灵,也无法摆脱;
“哪怕死亡,也会被拘禁。”
这就是宣告前方“永暗之河”存在的路标,讲述着哪怕是序列0的真神,一旦靠近“永暗之河”,也将沉沦在那里,无法脱离,哪怕是死亡本身,也会被这份源质拘禁,不会消逝,无法解脱,直到永远。
真正看到这块石碑,一直自信能完成任务的祖拜尔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始终看着灰白色石质阶梯下方的阿兹克,更是有种被无数个自己注视的感觉,让祂有种无数细雷电在体表不断游走的酥麻福
这时候,祖拜尔回过头看着阿兹克,最后一次问道:
“确定没有遗愿了吗?
“现在离开,你最少还能有两、三个月,呵,不好……就有奇迹呢!”
依旧看着灰白色石质阶梯下方,阿兹克摇摇头,道:
“不用,就像您的,我会躲远一点,好好观看您精心准备的惊喜,‘不死者’总要让自己的人生精彩些,即便是在人生的终点,不是吗?”
听到这话,骨爪状黑铁面具下,祖拜尔的笑容缓缓收敛。
深深看了苍老的阿兹克一眼,祂不再话,转过身往台阶下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