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尧问。

——你们有什么诉求？

左侧镔磁王立即说：“我的平民跑到你们港洲大陆上去，平民全都在逃跑。过去我还能忍耐，但是这次你们直接用飞的过来拉人，直接将平民从我的领地上拖走，真是欺人太甚！”

“这个世界还有公平吗？还有正义吗！”

陆尧给整不会了。

旁边的钴磁王告诉它：“我警告你，注意用词，对尧神大人保持尊重和礼仪，否则后果自负。”

“所谓从空中拖走，因为天空本就在我们的掌控中，如果你们能掌控天上，你们也可以飞行。不论卫星还是黄道星，它们都非常繁忙，并不会负责对外招募工人的事。至于平民为什么会离开，那是因为口口相传，大家都知道港洲大陆的生活是怎么样的，知道我们尧族对劳动者的待遇是怎么样的。”

“如果你不服气，你可以用更好的待遇来争取劳动者。你善待他们的话，他们又怎么会逃走？”

镔磁王头上冒出怒火：“你们给的条件，我们怎么可能给得出来！平民一直都是为磁王服务的，哪有给它们报酬的说法！它们能活着难道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钴磁王说：“因为你们这么做，所以你们的平民只会不断流失。还有我提醒你一点，你们不愿意，有的是磁王愿意合作。”

“……”

“尧神先生请息怒。”

旁边的铰磁王说：“我们很清楚不可能与尧族对抗，不论是武力还是发展领域，都没有任何胜算。这次鼓起勇气过来，也是希望能找到一条生路。我想，您既然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应该也是给了我们一线生机的。”

“只是我们不明白，到底我们应该怎么做？”

这位磁王要更理智一些。

陆尧倒是完全没考虑到那边磁王的问题。

现在倒是可以好好想想。

思索一阵后，陆尧打字。

——两个选择，要么适应磁海，要么去一个你们会得到优待的地方。

铰磁王头上亮起一个感叹符：“那么请问，那个优待的地方是哪里？”

陆尧让钴磁王向它们解释了一番。

简单来说，就是去东罘。

在磁海，磁王间竞争激烈，加上尧族入场后开始正式招募大量磁人，磁王领地缩小和失去区域掌控力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东罘却是一片蓝海。那边虽然是东罘人的地盘，但急需胞壁体帮助重新盘活整个世界。

按照尧族羽人的标准，人均住大豪斯，缺什么东罘人给什么，生怕羽人跑了或死了，可以说是那边的人上人。

陆尧心里寻思，它们过去说不定就能找到新赛道。

“我们选择留下。”

两名磁王在这一点上态度一致，非常坚决。

铰磁王说：“我们希望能和尧族进行交易。”

“根据我们的观察发现，尧族从港岛扩张到现在的港洲大陆，还在进一步地扩大陆地面积，这需要大量的磁体和磁人。所以我们希望能用现成的磁岛，来和尧族进行交易。”

“我们所掌握的磁岛，都是由平民和磁怪士兵多年夯实和搭建，非常扎实，磁场稳定，不论质量还是体量都是优品。”

“以尧族的能力，足够将它们搬运到港洲大陆，或者就保持在那里也行。”

陆尧有些惊讶。

这倒是有点意思。

直接卖地了属于是。

——你们想要什么？

“船，战船！”

旁边的镔磁王迫不及待地抢答：“我们需要你们的磁场帆船，就是那些大型船，兼具速度和体量。我们用磁岛和你们交换战船，需要多一些船。”

铰磁王头上冒出一个流汗的表情，似乎对这位同伴有点无奈。

陆尧懂了。

这两位磁王是要转型，从地方割据的小国王转型成海盗团。

陆尧打字。

——以船为家？

铰磁王说：“是的，我们的力量很难维持磁岛领土了，随着平民的流失，情况只会变得更加严峻，所以倒不如提前抽身。”

“磁船能在磁海上远距离航行，它让我们的行动更加灵活迅速。我们通过建立舰队，能够更好地找到一些机会，比如一些还未被发现的磁岛，收拢一些磁怪，消灭一些小股的海上盗船……这样我们也有商品，能持续和尧族交易。”

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一条路子。

尧族习惯了定居生活，会沿着土地进行发展深耕，海上对尧族而言更像是一片巨大矿场，危险的深处尧族是不去的。

磁王们建立舰队去海上纵横，去内卷和刀尖舔血，倒是有了一个更广袤的生存空间。

陆尧向卫星尤金和钴磁王征求意见。

它们观点一致，对于港洲大陆的尧族产业而言，海外的磁王舰队是可以接受和并存的，长远来看甚至是有益的——能带来更多逃难的磁人平民。

于是陆尧当即将这一任务交给了尤金和钴磁王，让它们去和磁王进行具体交易和协商。

……

搞定上访磁王之后，陆尧翻出大秦符传，打开名帖聊天室。

黄甲：我想带马努离开大秦，去外面一个地方。

赵珍珠：这个可能有点麻烦，马努是重点监管者。

按照大秦律法，不能带这样的重点监管者离开大秦的监护范围。如果要在监外行动，需要获得相关负责人的担保。

黄甲：你担保行不行？

赵珍珠：我级别不够，也远远达不到负责人的层次，负责黄粱楼的是徐福大人。

徐福？

这个真不熟。

就在陆尧有点头疼时，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赵珍珠：武安君也有皇帝陛下的特殊授权，要不要试试找武安君来担保？

黄甲：试试。

几分钟后。

赵珍珠：武安君已经担保签字了！我这就去带马努，然后去您的复活王国。

……

陆尧缓缓睁开眼。伊莎贝尔守在在身侧。

脚下是由无数细小金属碎屑聚集成的大地，地面尖锐而粗粝。

举目望去，四面都是铅灰色的平原，地上光秃秃的，没有植被，没有河流和溪涧，只有一座座形如地堡的建筑，以及身材宽厚、犹如机械生命的磁人。

它们在建造和夯实房屋，用钢铁之拳捶打磁块和磁板，它们在海边堆积如山的磁体里筛出强磁体和弱磁，并且分门别类。

更远处则是汹涌澎湃的碎砾海洋，层层叠叠的海浪不断涌过。

不住呼啸的海风，带来连绵不断的叮叮叮叮的金属撞击声。

黄甲之身能感觉到，空气中细小磁体碎被大风带起造成的细微刺痛感。

这里是磁海的港洲大陆，一块完全由磁体碎砾筑造而成的陆地。

陆尧是第一次跨过虚宙抵达外界。

他也犹豫了好久。

最终陆尧还是决定过来。

首先是因为磁海这边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再者因为他需要和马努沟通，亲眼去确认自己的猜测。

赵珍珠倒将马努送过来，就很知趣地复活城的神殿外等候了。

陆尧看向身边的老人。

老马努穿着一件白色病服，脸上是一种略显局促的茫然。

赵珍珠说，他如今忘得越来越彻底，已经不记得任何人。就连他自己不断重复勾勒的那些画，妻子的无脸像，虚空中的众多世界，他都完全不记得是自己所绘。

马努身体依旧完好，但他的头脑已经越来越趋向于空，现在他仅记得本能的吃喝拉撒。

黄粱楼的主治医生估算，下一步马努会连进食排泄这样基本的冲动都遗忘，就从微观层面上步入死亡。

这就是遗忘者的死法。而当遗忘者死去之后，与他相关的外部信息也会消失，只要他一死，陆尧和赵珍珠也将忘记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现在或许是陆尧和马努见的最后一面。

陆尧指向上空。

“马努，看那个。”

老人呆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眯起眼看向天上的庞然大物。

时序西咸星就像是巨人留在空中的发簪，稳稳停在天上。

它即使位于高空，那种巨物特有的压迫感依旧无处不在，投下的影子同样遮天蔽日。

老人痴痴看着空中的星体。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却又无法表达出来。

“我们上去吧。”

陆尧下令。

卫星北爪将他们三人吸附，一路送到了黄道星表面。

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石王国，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制建筑，有的形如支起的手臂，有的像移动的列车，有的是大量的石柱和石方滚动和挪移……它们按照特定的秩序运转着。

到了这里后，马努双眼中疑惑和痛苦交替。

老人想要努力回忆什么，遗忘者的特性却让他与那些记忆触不可及。

陆尧再次命令：“做信号匹配，找找看这里有没有和马努有关的东西。”

“是，大人。”

北爪开始忙碌。

不多久，红色电振星飞速折返：“找到了，的确有一个和马努有关的物品。您请看这个。”

陆尧看向悬浮在面前之物。

那是一个简易的银色金属头箍，看起来像是金属质地。

这东西没有任何面板和描述。

陆尧皱眉：“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西咸星的一片区块里找到，它与这个世界的规则排斥，其信号结构也非常特殊。既不属于磁海，也不属于虚宙。”

北爪说：“我的信号结构无法破解……它还有着信号领域的干扰能力，以至于在这里都没有被发现。”

没想到问题并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

但这也证明，马努所画的那个健腹轮世界的确就是西咸星。现在看来，发簪更像是西咸星的仿品。

就在陆尧准备将其带回去给四则星体来判断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主冠」。”

老马努则是睁大眼，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银冠，那银冠和他似乎发生了某种不明的关联。

“这是颂者的法器，用以赞颂和拥护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