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送走吴康达和孟庆华。
李云海轻轻一叹:“看来倪教授推荐的这两个人并没有勇气下海。能给的条件我们都给了,他们还是没有松口。”
苏红道:“李总,要不我明天再去找他们谈谈?”
李云海道:“你还能跟他们谈什么?”
苏红道:“每个人都会有软肋,我要先弄清楚他们不肯下海的原因。”
李云海道:“他们四十多岁了,在北金有家有室,要让他们离开舒适圈下海的确很难。还有一点,他们或许有技术,也有能力,但并没有倪教授那样强烈渴求成功的愿望。”
苏红道:“事在人为。李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去说服他们。”
李云海看了她一眼:“好啊,那这事就交给你处理。我们在北金再待几天,你回酒店休息吧!”
李云海和朱林回到四合院。
朱林道:“苏秘书不会识破我们在一起的秘密了吧?”
李云海道:“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林芝的。我昨天晚上没有回酒店,今天又和你一起出现,她肯定猜到了什么。就让她拥有这种朦胧的猜测好了。”
朱林道:“公司缺人材吗?BJ的计算机人才很多,这两个人不同意,我们可以找别的人。”
李云海道:“我们需要的不是一般的人才,而是天才。你别小看吴康达和孟庆华,这两个人就是计算机技术领域的牛人。就连倪教授都对他们推崇备至。”
朱林道:“他们再厉害,也不能为我们所用。”
李云海道:“是啊,这说明我们还是不够厉害,还不足以让他们心动。”
朱林用力轻轻划过李云海的胸口,微微一笑:“我有没有让你心动?”
李云海握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拉。
朱林缓缓闭上双眼,和他激吻。
第二天,朱林陪着李云海视察四海广场。
位于东长安街口的四海广场,已经进入最后的装修阶段,将于明年正式交付。届时,这里将成为全国最繁华、最核心的商业圈。
李云海对朱林道:“这个项目结束以后的运营工作,仍然交给你来管理。”
朱林道:“这么大的项目,我怕管不好。”
李云海道:“朱姐,我还记得你当初跟我说的过的话,你也害怕辞职下海会干不好我交待给你的活。结果你做得很好。”
朱林道:“行,那我试试看。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李云海在她俏丽的脸上摸了一把:“哟,女王陛下,你这么见外?”
朱林咯咯笑道:“知道我是女王,你还敢摸我的脸!”
李云海道:“我还敢摸女王陛下的屁股呢!”
朱林晕生双颊,指着景山道:“我们上去走走。”
李云海陪着她来到景山上,往前看便是千年故宫,旁边就是四海广场。
两人都想到了当年在同游景山时的情景。
那一次,如果不是朱林的高跟鞋断了鞋跟,李云海也不会背她下山,两个人的感情也不会这么快升温。
此刻,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朱林笑道:“云海,有个事情,我得向你坦白,我说出来你可不能生气。”
“什么事?你说。”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游景山,我的鞋跟断了的事情吗?”
“忘不了。”
“那鞋跟是我故意弄断的。”
“啊?”
“真的,我崴了一下脚是真的,但鞋跟当时并没有断,我想让你背我,我就故意将鞋跟掰断了。”
“你力气真大啊!鞋跟都能掰断?”
“鞋跟就是用胶水粘在鞋底的,很容易掰断。不信?我再试给你看。”
“别别别,我信了。我忽然想到一句千古名言:女儿国王倒拔垂杨柳。”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千古名言呢!”
“还有更有名的,林黛玉三打白骨精,刘姥姥初试云雨情。”
朱林早就笑不活了,软倒在李云海怀里:“哎哟,我肚子都笑痛了!”
李云海蹲下来,说道:“来吧,我背你下山,你不用再掰断鞋跟了。”
朱林道:“我生完小菲以后,长胖了好几斤,你还背得起吗?”
李云海拍拍后背:“只管上来吧!只许你长胖?我也长胖了。所以我还是背得起你。”
朱林嫣然一笑,趴在他背上。
李云海背着她慢慢的下山来。
两人在外面玩了一天,尽兴而归。
一进家门,朱林便抱着女儿喂奶。
“不是有奶粉吗?饿不着她。”李云海说道。
朱林道:“不是怕她饿,而是我胀得难受!”
李云海道:“我说认真的,可以断奶了吧?我家小希三个月就断了奶。”
朱林道:“再喂几个月吧!我妈说,小孩子要喂到两岁的奶,身体会更好。”
晚上九点半,李云海呼机响了。
李云海复机。
苏红在电话那头高兴的笑道:“李总,吴康达已经同意到我们公司工作了!”
李云海咦了一声:“他怎么会同意的?你跟他怎么谈的?”
像吴康达和孟庆华他们,人到中午,已经不再奢谈理想,一心只想求稳,怎么会这么轻易答应辞职下海?
苏红道:“我今天专程到吴康达家里拜访过,知道他家急需一笔钱用,他女儿大学毕业,想出国深造,但到国外读书,需要一大笔经费,每年至少要花10几万美元。吴家拿不出这笔钱,所以不打算让女儿出国。我跟吴康达老婆入手,说只要吴康达进四海集团工作,他们女儿留学的钱,我们公司可以先行垫付。他老婆一听便动心。”
“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李总,不管我用的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就行了。”
“我们需要的是他的才华,如果他不是自愿前往,也就不会用心的工作,到时吃亏的还是我们。”
“李总,我跟他谈好了,我们公司的底薪并不高,主要还是提成和奖金比较多,如果他用心搞科研,只要研究出一两个项目来,就能凑够送女儿留学的钱。我们只垫付第一年的学费,他如果不努力工作,怎么赚够以后的学费呢?他家还有一个儿子,正在读大二,也需要用钱。”
“行,你厉害!”
“李总,我让他先办理停薪留职,两年以后,他如果想回计算机工厂,也是可以的。有了这个缓冲期,吴康达也就没有后顾之忧。总而言之,我的条件打动了他的妻子女儿,也说服了他本人。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这事记你一功。”
“谢谢李总。李总,我明天接着跑孟庆华家里,我就不相信,他家没有弱点?”
“那我就拜托你了。”
“李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结束通话后,李云海嘿的一声笑,心想苏红真的成熟了。
次日是礼拜天。
李云海和朱林和好如初,两人昨天晚上恩爱了好几场,早上便睡了个懒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云海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他猛的惊醒,推了朱林一下:“你爸妈来了!”
朱林吃了一惊,听到外面果然传来父母逗小菲说笑的声音。
“哎呀,这怎么办好?他们怎么来了呢?”朱林道,“云海,那怎么办?这样,你先在卧室不要出去,我把他们引开,你再离开。”
李云海道:“要不我出去见见他们?”
朱林急道:“除非你不想活了!他们要是知道你睡在我这里,追问之下,很快就能知道小菲是你的孩子。他们真的敢打你。”
李云海抖了个激灵,不敢造次,只得同意了朱林的提议。
朱林起床出来,打着哈欠问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朱母挥了挥手:“知道你累,你睡你的,我们是来看宝宝的。我想宝宝了,要不把宝宝送给我们来带吧?”
朱林笑道:“妈,我刚生下小菲带回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不是说,接受不了小菲这个私生的外孙女吗?”
朱母道:“我们接受不了,又有什么用?你这么不听话,我们有什么办法?”
朱父道:“小林一直不愿意再婚,膝下也没有子女,不管孩子父亲是谁,好歹有了一个后代,这也算是好事。我和你妈也想开了,不必在乎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现在这年代,未婚妈妈、单亲妈妈多得很!”
“爸,妈,我们出去买菜吧!”朱林道,“一起出去走走。”
朱母问道:“你不吃早餐?”
朱林答道:“我到外面吃。”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天天到外面下馆子!你现在有了孩子,得为将来着想,有钱不要乱花,存着一点。”
“妈,我有钱,你放心好了。”
李云海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没有了动静,这才起床离开了四合院。
明明是自己的家外家,今天却只能离开。
李云海先打苏红的呼机。
苏红回了电话,说自己正准备去孟庆华家里拜访。
李云海说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苏红说知道,我打听到了。
李云海说那我陪你去一趟。
苏红笑着问,今天是礼拜天,你有空吗?
李云海说有空。
两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孟庆华并没有住在计算所的宿舍,而是住在一条胡同的杂院里。
李云海和苏红碰头后,来到国子监街。
街两边多为低矮整洁、灰墙灰瓦的四合院民居。
两旁槐树成行,绿冠浓荫与4座彩绘牌楼、大小宅院、庙宇相映成趣,清幽恬静,使得整条国子监街充满了古色古香的味道。
“是这里了!”苏红指着街边一条小胡同说道,“就在这里面。”
两人找了进来,来到一处小小的四合院里。
院子里住了不少人家,每个房间里都有嘈杂的声音传出来。
因为是周末,院子里有好几个小朋友在玩耍。
苏红问一个蹲在地上玩石子的小姑娘:“小妹妹,请问你知道孟庆华教授住在哪里吗?”
小姑娘很是热情,抓起地面上的石子,甩着两根小辫子,带着李云海和苏红来到一扇门前,清脆的喊道:“孟叔叔,有人找你!”
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苏红掏出十块钱来,递给小姑娘,说了一声谢谢。
小姑娘摇了摇头,说不要你的钱,然后转身跑开了。
李云海和苏红走进屋里。
屋子低矮,窄小,一张高低床,一张餐桌,一台黑白电视机,里面还有一间屋子,刚才的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
“你好,请问孟庆华教授是住在这里吗?”李云海问道。
“是的,你们是谁啊?找我家庆华有什么事?”里面的女人问道。
苏红走到里屋门口,说道:“你好,我们是他的朋友,来找他谈点事情。”
“庆华出去了,等下会回来,你们请到外面坐一坐。我行动不便,招待不周,请你们不要见怪。”里面的女人说道。
苏红已经看清楚了,里面房间是一张大床,两个柜子,堆得满满当当的。
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
“大姐,你生病了吗?”苏红问道。
妇女定定的打量她,说道:“你们真是庆华的朋友?”
苏红道:“我们是从西州过来的,是倪教授介绍我们来的。”
“哦!难怪了,我还想呢,你们既然是庆华的朋友,怎么会不知道我的事?”
“大姐,你这是?”
“我是个瘫子,瘫了好几年了。离不了这张床。”
苏红回头看向李云海。
李云海也听到了,正自出神。
他现在明白孟庆华不离开北金的原因了。
家里有个不能下床的妻子,孟庆华要留在家里照看。
苏红问道:“大姐,你家孩子呢?”
妇女道:“两个儿子,大学毕业了,都参加了工作,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暂时还没有找对象呢!唉,都怪我拖累了他们。”
苏红问道:“单位没有给你们分配大一点的房子吗?”
妇女道:“我家庆华脾气太臭了,又不肯奉承单位里的领导,现在房子紧俏,哪里轮得到我家?有些人家五六口人,还挤在两间老破小里,眼巴巴的等着分房呢!”
李云海对底层人的住房紧张是深有体会,他也知道北金的人均住房面积,比起西州来更小。
但孟庆华是和倪教授一样,曾经做出过杰出科研贡献的科学家,没想到住房还没有解决。
妇女又道:“庆华单位本来分了一套两居室,可是在六楼。我当时还没有完全瘫,只是腿脚不方便,不能爬楼梯,所以就没有住进去,而是找人置换了这套平房。早知道我瘫成这样子,当初就应该要了那套房子。”
李云海心想原来如此。
这时,门外传来自行车铃声,紧接着,孟庆华提着几个袋子进屋,有一袋药,两袋菜。
他看到李云海,愣了愣,说道:“李总,你们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
李云海道:“孟教授,我们过来看看你。”
孟庆华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一家四口人,就挤在这两间平房里,大儿子找了对象,连间婚房都没有。”
苏红道:“孟教授,树挪死,人挪活。既然在北金活得这么憋屈,为什么不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活法?你满腹经纶,一腔热血,应该找到一个适应你发挥才华、实现你人生理想的地方。”
孟庆华请他俩坐下,倒了两杯水端给他们。
“什么热血,早就熬干了。至于理想?呵呵,我早就忘记自己还有什么理想了!我现在只想老天爷开开眼,让我老婆的病能好起来。”
“孟教授,”苏红接过茶杯,放在桌面上,说道,“倪教授推荐我们来找你,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相信他推荐的人不会差。你们当初一起研制过大型计算机,是我国计算机领域的元老功臣。”
孟庆华冷笑一声:“那又有什么用?当今这社会,研究导弹的,还不如卖茶叶蛋的呢!”
李云海忽然缓慢的吟诵道:“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张良原是布衣,萧何称谓县吏。晏子身无五尺,封作齐国宰相;孔明卧居草庐,能作蜀汉军师。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孟庆华听得一怔,说道:“李总,我一直以为你只懂技术,没想到你文史俱佳!”
李云海道:“孟教授,韩信未遇之时,无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悬三尺玉印。人一生际遇,能改变命运的十字路口,也许就那么一两个。机会来了,如果把握不住,那就只能活该受穷。吴康达教授已经答应我们,前往西州,加盟我们公司。孟教授,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孟庆华道:“我也不想面带忧愁,凄惨度日,可是你们看到了,我老婆瘫在床上,天天需要人照顾。我两个儿子也都在北金工作,我还得张罗他们的婚事。我怎么能丢下这一家子,一个人跑到西州去享福呢?李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并非不识好歹的人,但我真的不能离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