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3月，汉诺威电子展开展第一天。
四海集团花大价钱租下了最好的一个大展位，再加上大量广告的加持，前来展位的外商比以往多。
几个东洋人走进展位，径直走到光刻机面前，用日语聊了起来。
美智子分配到了公司展览团队，这次也随团来到了德国。她听到那些人说日语，便上前接待。
“这是华人生产的光刻机吗？”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问。
“是的，这是四海集团自主研制的光刻机。”
“四海集团？生产CCA和墨仓打印机的那家公司？”
“是的。四海光刻机原始分辨率达到了400纳米，这项技术在全球都是领先的。”
小胡子对身边人说道：“四海集团有这么利害？华人居然能自己生产光刻机？这不可能啊！”
一个胖子说道：“会长，光刻机就摆在我们面前，我们能不相信吗？华人的科技发展得很快速，他们能研制出不含重金属离子的CCA，也能生产出墨仓式打印机，现在又研制出光刻机，不足为奇。”
小胡子看着光刻机的宣传单，脸色严肃的问道：“这台机器卖多少钱？”
美智子大概猜测到这些人是谁了，便道：“先生，请问你们需要采购吗？我们这款光刻机，一台起就可以发货。”
她故意对售价避而不谈。
小胡子却紧紧追问：“请问小姐，这台机器多少钱？”
李云海听到了，也感觉这些东洋人多半是同行。
如果他们是尼康公司的人，那美智子应该认识。
既然美智子不认识，又是东洋来的同行，那就只能是佳能公司的。
特别是他们提到的CCA和墨仓式打印机这两款产品，正是佳能公司最强劲的竞争产品。
李云海走过来，笑道：“2亿一台！”
他巧妙的把货币单位给隐瞒了。
2亿一台不假。
但2亿一台的后面是什么货币单位？
是人民币？日元还是美元？
就算是人民币，也可以是元，或者毛、甚至是分。
2亿毛人民币，和2亿美元，这中间的区别就太大了。
果然，小胡子想当然的以为是美元，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美智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说道：“李总，他们可能是佳能公司的。”
李云海点点头：“我猜也是。在这里，你也有可能遇到尼康公司的人。”
美智子道：“没事，我已经离职这么久了。不怕他们。”
说话间，又有人来到光刻机面前。
看来光刻机的广告起了作用，吸引了不少客户前来参观了解。
放眼全球，能生产制造光刻机的国家和企业也是屈指可数。
四海集团不仅能生产，还标榜是全球最先进的400纳米分辨率。
不管是谁，只要稍微了解光刻机的发展和技术，都会忍不住跑过来看个究竟。
这次来的是几个西洋人。
李云芳这次也跟着来到了汉诺威。
她主动上前招呼，问道：“你好，请问你们是英国人吗？”
“不！我们是米国人！”那几个洋人很高傲的说道，仿佛被错认成英国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屈辱。
西洋人是一个统称，很难分辨他们是美、英、法、德、意，或者是其他国家的人。
就像亚洲人在西方人眼里也是差不多的。
同样是西方人，但也有高低之分，米国人当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你要说他是其他国家的人，多半会不高兴。
如果是华人，在外面被认错成东洋人，很多人也会不高兴的。
一个鹰钩鼻子的洋人，指着光刻机问道：“这是你们自己生产的？你们有这样高超的技术？”
李云芳道：“先生，这就是我们公司生产的。”
旁边一个宽下巴男人嘿嘿笑道：“是不是有一半以上的零件，都是从东洋或者欧美进口的？”
李云芳道：“不，这台机器里面所有的零件，都是我们国内生产的。每个零部件的原材料，也是我们国内采购的。”
鹰钩鼻子问道：“我能看看这台光刻机生产出来的芯片吗？”
现场演示操作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拿出以前生产的样品来给客户看。
李云芳拿出自家光刻机生产的产品，递给鹰钩鼻子看，说道：“我们公司的蓝海PC，装备的便是我们自己生产的386芯片。你可以开机体验。”
鹰钩鼻子看得很仔细，然后又体验了蓝海PC。
几个人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询问光刻机的价格。
李云芳也学大哥的，说2亿一台。
对方也想当然的以为是2亿美元一台，点了点头便离开。
李云芳笑道：“哥，他们肯定也是同行。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云海嗯了一声：“他们是米国GCA公司的。他们带的背包上面有GCA的标志。”
沈秀兰道：“怎么来看光刻机的人，都是同行呢？”
李云海道：“这并不稀奇，每个展位里面都少不了同行问价。这也足以说明，我们的光刻机，已经得到了世界的关注。”
沈秀兰道：“云海，那我们可以在国外媒体做广告。”
李云海道：“这种产品，不需要太多的广而告之，因为普通人并不需要。我们只要让世界知道，我们华人也能制造最先进的光刻机就行了。想了解、想采购的人，自然会千方百计的联系我们。因为全球能生产光刻机的也没有几家。就像大型飞机生产厂家，很少大肆打广告，这是一样的道理。”
进展的人很多，几个人聊不到几句，便要各自去接待客人。
四海集团的展厅，光刻机是最醒目的，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很多人都是出于好奇，过来看一看，问一问，并不需要采购。
但李云海他们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潜在客户，只能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的推荐和介绍。
面对潜在的客户，李云海他们的报价就要老实多了。
每台四海光刻机的报价是5000万美元。
这样的价格，在全球光刻机市场，拥有不俗的竞争力。
很多外商暂时没有下订单，但会留下四海集团的联系方式，等真正有需要的时候再联系。
四海集团连续三年都是请MJ当外星人电脑的代言人，经过这几年的宣传，外星人电脑已经成了个性化、高性能的代名词。
李云海逐渐的调整了外星人电脑的售价。
不是降价，而是涨价！
他要把外星人电脑打造成高端产品。
高质量、高性能、高价格。
四海集团的产品，不能一直以性价比打天下。
外星人品牌就是一种全新的尝试。
借着486芯片推出之际，外星人电脑的价格从原来的4599美元，上涨到了4999美元，和龙腾PC拉开了差距。
四海集团的电脑、打印机还是最好卖的产品。
第一天电子展，公司拿到了3000万美元的订单。
光刻机的销售量，打了零鸭蛋。
这也在李云海的意料之中。
下班以后，李云海请同事们吃饭，然后自由活动。
李云海约了沈秀兰，两个人前往莱茵河畔散步。
“云海，岳华是不是在追求云芳？”沈秀兰说道。
“有吧？好像是的。”李云海说道，“你怎么知道的？云芳告诉你的吧？”
“昨天晚上，岳华打电话过来，和云芳聊了很久的天，估计国际长途电话费都花了几百块钱！”
“年轻人，不知道赚钱的难处。林芝现在跟我通长途电话，都不会超过三分钟。时间一久，她就心疼钱了。”
“你是大哥，长兄如父，你可以帮云芳做主。如果他俩真的两情相悦，不如早点让他们结婚。”
“结婚？我妹妹还年轻呢！”
“现在是年轻，再过几年就不年轻了。女人的芳华很短暂的。你也知道，世间没有完美的女人，就连林芝那样的女人，结婚后你也会发现她身上有诸多的缺点，有些甚至是你无法忍受的。但在谈恋爱阶段，你却忽略了她身上所有的缺点。一旦结婚有了孩子，你也就只能容忍她的所有缺点。”
“有道理。”
“云芳也不是完美的女人，在她曝露出身上的缺点之前，就让她和岳华结婚，这样的婚姻才更牢靠。”
“这？我回头问问她吧！或者你帮我问问她？看看她对岳华是什么态度！”
“嗯，我晚上问她。”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家小酒馆门前。
两人相视一笑，走了进去。
李云海点了一瓶洋酒，和沈秀兰一边喝，一边聊天。
窗外是莱茵河畔的美景。
“云海，你看下雪了！”沈秀兰惊讶的笑道，“我们来过这么多次，第一次看到下雪耶！现在都是三月份了，这边还有雪下哩！”
李云海道：“德国的冬季很漫长，3月下雪也不奇怪。”
纷纷扬扬的雪花洒向大地，落进河水里立即消失不见。
行人把衣服上的帽子戴到头上，双手插在兜里，不紧不慢的奔赴目的地。
李云海和沈秀兰也不着急，听着悠扬的音乐，喝完了一瓶酒，这才离开。
雪越来越大，树叶上已经积起了雪花。
河边几朵早开的无名花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李云海拥着沈秀兰回到酒店。
两人刚进酒店院子，沈秀兰便看到一边的咖啡馆窗口边坐着的人。
“云海，你看！美智子！”
“嗯！是她！”
“和她坐在一起的人，好像是东洋人吧？今天是不是来过我们展位？”
“佳能公司的人！”
“对，就是他们。云海，东洋人不会是想收买她吧？”
“不至于。”
“为什么不能？她能背叛尼康，进入我们公司工作，也有可能再次背叛我们，重投东洋人的怀抱！一个女人，你别指望她能有多么的忠诚。”
“女人不忠诚吗？你对我就很忠诚。”
“说别人呢！她可是东洋女人。东洋女人都是很现实的，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直接走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听听他们谈什么？”
“这也可以啊！你过去就行了，我先回房间。”
“哎！”李云海笑道，“这样不好吧？也许他们只是偶遇到了，随便聊聊天呢？”
“那你也和他们来一趟偶遇，又有何不可？”
“好！”
李云海往咖啡馆走过来。
咖啡馆里很安静。
里面人很多，但大家说话都很自觉的压低嗓音，没有人大叫大嚷。
李云海走到美智子身边，微微一笑：“真巧啊！”
美智子起身笑道：“李总好。外面下雪了。”
她温柔的伸出手来，拍落李云海头顶上的雪花。
李云海看着她的眼睛，抖了抖身子，抖落满身的雪。
美智子嫣然一笑，说道：“李总，我在这边喝咖啡，遇到了他们。他们是佳能公司的人，在向我打听光刻机的事。”
他俩说的是汉语，那几个东洋人可能听不懂，一脸的懵懂和茫然。
李云海哦了一声，问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美智子道：“他们问得很仔细，我说我不清楚，我在公司只是一个小小的职员，不懂具体的技术。”
李云海和她坐下来，用日语和对面的小胡子说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
小胡子问道：“你是四海集团的什么人？你懂光刻机的技术吗？”
李云海道：“我是四海集团的老总，相当于你们公司的社长。”
小胡子脸色微微一变，重新审视李云海，说道：“你是四海集团的老板？李云海？”
李云海缓缓点头：“不错，我就是李云海。”
小胡子起身，双手笔直的放在裤缝处，然后对着李云海弯腰行礼，伸出双手来：“李先生，久仰大名。你是我最敬佩的华人企业家。”
“请坐下说话吧！”李云海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并没有和他们握手。
小胡子也不觉得尴尬，坐了下来，说道：“李先生，我叫桥本次郎。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研制出光刻机的？据我所知，贵国的光刻机技术，一直都落后我们两代左右。短短几年时间，你们怎么反而超过了我们的技术？我们现在的分辨率还只有500纳米！”
李云海道：“投入！投入时间、投入资金、投入智慧！我国的光刻机技术，以前之所以落后，是因为贫穷，没有资金投入这一块。我们四海集团有钱，前后投入了几十亿人民币进行研究。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研究出来了。”
小胡子道：“不可思议！你们的光刻机，真的要卖2亿美元一台吗？你们的成本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李云海哈哈大笑，笑而不答。
小胡子聊了几句话，便和同伴告辞离开。
美智子说道：“李总，我在担心一件事，他们会不会联合其他光刻机厂家，一起打压我们的产品。”
李云海道：“我知道。不管我们担不担心，这一天肯定会到来。”
美智子道：“李总，如果他们真的打压我们，我们怎么办？”
“没有对策。”李云海正色说道，“我们一家企业，无法和全世界为敌。东洋和西洋联手，我们只能放弃国外市场。或者我们尽快研发出他们没有的独一无二的技术，反过来打败他们。”
回到酒店房间后，李云海和林芝通电话，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
林芝说周末去做产检，有林馨陪着我，你就放心好了，又问生意怎么样？
李云海说其他生意还好，只是光刻机还没有卖出一台。
林芝说你也不用着急，就像你以前说的，我们主要是攻克这门技术，大不了自己用。
李云海嗯了一声，问道：“国内那些说要采购我们光刻机的企业，有回信了吗？”
林芝道：“我们一直在追踪，目前只有五家企业明确的跟我们签订了采购合同，放了定金。其他的说还要考虑。”
两人聊完天，李云海去冲了个凉。
十一点钟，沈秀兰过来了。
李云海拥着她来到卧室。
沈秀兰道：“我问了云芳，她说并不特别喜欢岳华，还想再看看。”
李云海道：“不管她的事了，她这么大个人，能处理好自己的情感。”
他抱着沈秀兰，放她坐在自己身上，激烈的吻她。
外面风雪交加，屋里却是温暖如春。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天地之间一片白雪皑皑。
李云海和沈秀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开心的拥吻。
汉诺威的雪，并没有阻碍外商们的热情。
今天前来逛展的人甚至比昨天还要多。
李云海亲自负责光刻机的解说和推介。
上午他接待了十几个外商，但都只是看一看，了解了解便离开。
参加过这么多届展览会，李云海早就有了免疫力，哪怕这一届电子展卖不出一台光刻机，李云海也并不会气馁。
这么贵的机器，又是新型的机器，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在过去十年间，尼康和佳能横空出世，打败了米国的GCA公司，也打败了飞利浦公司，成为光刻机行业的霸主，卖出去3000多台光刻机。
东洋光刻机的逆袭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刚开始的时候也经历过挫折。
李云海在寻找一个契机，只要能找到一两家国外厂家合作，那自家的光刻机就能打开市场。
然而，如今的市场，和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英特尔放宽授权，很多工厂都能生产芯片，对光刻机的需求量也比较大。
自从英特尔收紧授权之后，能拿到286、386芯片授权的厂家都不多，全球对光刻机的需求，集中到了半导体的头部工厂。
谁能拿下英特尔的订单，谁就能赢得未来。
李云海当然也有此雄心壮志，可惜的是，米国人并不给他机会，禁止四海光刻机入境。
这样一来，四海光刻机也就失去了全球最重要的市场。
德国之行能不能卖出光刻机，李云海一点把握也没有。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通过汉诺威电子展，华人成功研制光刻机的消息，必定会传遍全球。
李云海沉思之间，来了几个外商，站在光刻机前，议论纷纷。
“这就是四海集团的光刻机？”一个高瘦的白种男人双手抱胸，用一种十分傲慢的语气问道。
李云海道：“是的，先生，请问你们是什么公司的？对光刻机产品有需求吗？”
高个子露出讥笑的表情：“华人也能生产光刻机？还敢拿到展览会上来卖？华人制造的不都是一些便宜的袜子、衣服，只能摆到地摊上售卖吗？”
李云海道：“我国很大，华人很多。我们既能生产便宜的纺织产品，也能生产高精尖的半导体产品。你是哪国人？”
高个子嘿嘿笑道：“我是法国人！”
李云海道：“哦，法国？好像没有自家的光刻机厂家吧？”
高个子道：“我们没有，所以我也不相信，你们能造出来。这绝对不可能。”
李云海道：“你们有的，我们都有。我们有的，你们未必有。”
高个子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云海道：“对了，有一种东西，我们的确没有，而且永远也学不会。”
高个子哈哈笑道：“这就对了，我们有的东西，你们永远学不会！”
李云海道：“那就是一旦被打，你们投降速度之快！让全球所有国家都望尘莫及。”
高个子愕然，白脸胀得通红。
李云海道：“我相信，这一点我们永远也学不会。”
高个子耸耸肩：“打嘴仗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云海道：“那要打什么仗呢？你们的海战很厉害吧？1946年，海防之战，我国以30个人的代价，就歼灭掉你军3000多人，打出了1比100的战绩，这样的结果让很多国家不敢置信。可能你也不敢相信吧？”
高个子瞠目结舌，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矮胖子，哈哈笑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你们这款光刻机怎么卖？是不是像地摊上的袜子一样便宜？”
李云海道：“我们的光刻机，要卖2亿！估计你们买不起！”
矮胖子瞪大了双眼，哇哇大叫：“2亿美元吗？你们疯了？尼康的光刻机也不会卖这么贵！阿斯麦的也没卖这么贵！你们想钱想疯了！”
李云海道：“买不起？请让让，我们还要接待其他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