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先生，我来为金萨沙办事处的员工之死讨个说法。”

齐塞克迪觉得在哪听到过这句话，略一沉吟便明白了事情的异样之处。

“阿方索三世，不必担心，这件事发生在‘真理之神’的过去中。”

“你怎么确定我们身处于过去？”

“是这样的，【四活神】……”

总统介绍了一番先知的神秘术，那边的人也用他的方式得出了结论。

“‘先知’创造了时间碎片，在里面杀死了我的员工？明明时间碎片不过是一场电影而已，难道他单纯为了泄愤？”

“据我的了解，他想提升自身污染值的时候，便会主动在时间碎片中出手，或许他在现实时间线遇到了挫折。”

齐塞克迪的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更可能的是，他把一个人关进了时间碎片，可怜的家伙耐不住寂寞，对你们商会大打出手。”

“原来如此。”屏幕中的人点点头，“还好我及时解开了误会，否则按照【新七罪魔主】的内部规则，我有权向你发起一次驱逐投票。”

“很抱歉听到你的员工在我的地盘上死亡。”总统遗憾地摇了摇头，两者相视一笑。

“真无聊。”一张肉乎乎的脸转了过来，“我以为能看一场酣畅淋漓的辩论赛呢！亏我给兄弟姐妹发了消息，让他们来当陪审团。”

“让您失望了，梅塔隆特先生。”总统的笑容依旧灿烂，“我对【黑都】向来一心一意，相信大家很满意的吧。”

“只要有机会，世界上没人不愿意向那位无冕女王陛下效忠，只是【深渊大厅】的审核门坎高得很，又念及旧情罢了。”

中心的青年人拿起一把奇多塞入嘴中，边说边嚼，咔嚓咔嚓直掉渣。

“反正是雁过无痕的时间碎片，想不想玩玩看？”

“我……”

“就当你答应咯！”

青年拍手，原本折叠的立方体舒展，五个屏幕加上他的脸一字排开，如同监控室的布局，闪动的雪花屏从六个方向照亮了齐塞克迪假笑的脸庞。

在他的身后，赤道的余晖沉入地平线。

办公室没有开灯，黑暗中的半身像愈发清晰。

“当当当，审判即将开始。”青年煞有介事地摊开双手，“人员到齐前，你们大可上个厕所、买个爆米花，本次会议没有中场休息哦。”

哪怕被当成马戏团围观，总统一直保持不似作伪的笑意，任由青年人折腾。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忽然变化。

本来漆黑如墨、古井无波的瞳孔收缩，出现了情感的色泽。

“哎呀，亲爱的‘拖把头’又迟到了，果然还是你比较准时，‘海盗佣兵’。”

胖乎乎的青年仍在喋喋不休，顽劣又傲慢地将优越感展露无疑，本来笑脸相迎的齐塞克迪却忍耐不住面皮的抽搐，猛地起身。

“哗啦！”

椅子和地板划出刺耳的声响，引得青年一阵侧目。

“怎么了？”

“有点急事，出去一下。”

总统用半只手掩饰住耷拉的嘴角，在没有暴露出不耐烦之前，一溜烟地走出办公室。

3D投影的青年半身像特意在半空转个圈，转向齐塞克迪落荒而逃的背影，用MyTube流行的手语比了个“再见”。

“祝你大便通畅！兄弟姐妹们，豹纹总统AFK。”

齐塞克迪差点没踉跄一下，“碰”地大声关门。

不光是怕流露出厌恶的情绪，被青年抓住机会羞辱，齐塞克迪离开的原因主要是发现某个神秘者潜入了总统府。

此人评级很高、来者不善。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往那个房间直冲而去……

齐塞克迪眼神一暗，加快步伐。

当他的注意力集中于入侵者，也就是林安之际，并未发现一个袖珍小人从窗台一跃而上，灵活地翻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炼金生物面容精致，周身环绕着扭曲又虚幻的氛围，犹如行走于和现实分割开来的异次元空间，肉眼难以捕捉。

正是林安的【瓶中小人】。

大约半小时前，当他向恶魔举起平板时，后者伸出一根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指，“哒哒哒”地点击着屏幕。

“你所说的‘宝藏’一共有三处，分别在这、这里和这里。”

祂的虚影直接穿透平板，没有留下痕迹，林安代替路西弗吉画出红点。

和先知交代的一样，酋长夺走了女巫和巫术师继承的创世神手指，加上他自己的一根，一共有三根。

齐塞克迪将它们放在不同位置，林安估计他也用不同办法进行了隐藏。

思索片刻，林安决定前往靠近女眷房间的红点，让恶魔和【瓶中小人】一起搜寻总统办公室的那根手指。

经验告诉他，府中那股异样的能量可能会发现神秘者本人，但对神秘物品不怎么敏感。

果不其然，当林安靠近女眷房间时，立即感觉到“柯默思”的气息散溢。

齐塞克迪察觉到了他。

不过没有关系，林安将意识沉入瓶中小人，去过一次的总统办公室装潢映入眼帘，但让他惊讶的是，空中竟然漂浮着六个闪烁的屏幕。

显示屏和70英寸电视机差不多大小，神态迥异的半身像和细碎的彩色发光颗粒一起闪烁，有种既诡异莫测，又未来世界的既视感。

仿佛按照人类社会发展，终有一日将成为现实似的。

“别忘记你的承诺！”

恶魔路西弗吉·罗福卡尔向某一处冲去，六个显示屏立刻剧烈的颤抖，和普通的监控探头不同，它能够捕捉到“柯默思”的能量变化。

“哦吼，这么快回来啦？”

戏谑的声音响起，林安舔了舔嘴唇，出现在总统办公室的人定不是善茬。

所幸，他把恶魔的波动错认成了齐塞克迪。

看来“监控探头”不是很准确。

没有撤除幻想家空间，林安操控瓶中小人走入了办公室，六个漂浮的屏幕对此熟视无睹，自顾自地聊着天。

“豹纹总统没回来，是你看错了吧。”另一个中性声音说，“比起他，我更好奇你刚刚提到的东西了。反正是时间碎片，要不展开讲讲？”

“行啊。”最初的声音接着说，“我呢，和你们加入黑都的理由不一样。”

林安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就听到屏幕中传来这句话。

说话的是一个长着驼峰蒜头鼻、黑棕色卷发的青年男子，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穿着一身油腻的格子衬衫。

他一手拿着可乐，另一手撑着下巴，在一张电竞椅上侃侃而谈。

“海盗佣兵，你说得没错，我之前是【一赐乐业】的核心成员，甚至是下一任，呃，王朝继承者？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和我竞争，尊敬的圣安尼洛夫女士只有我一个活下来的孩子。”

加入【黑都】……莫非这群人是【新七罪魔主】的成员？

林安数了数，加上齐塞克迪，确实是七个人，和邮件人数完美吻合，忍不住竖起耳朵。

说话的人来自一赐乐业……

它是基金会会长耶利歌的本家，也是希伯来人分化后的神之眷属，以诺派。

原来圣安尼洛夫基金会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一赐乐业的核心是“圣·安尼洛夫”的家族。

任何人念叨基金会的名字时，就会增加一赐乐业之主的测量值。

恐怕这也是以诺派放任耶利歌祖先出海开枝散叶的原因。

当耶利歌和【熙雍】、【黎明协会】做交易，出卖基金会时，其中肯定也有字母名、测量值和“提灯女神”传播的考量。

原来普通人眼中权威的官方守护者组织，可能只是某个高位神秘者布下网罗，收集能量的途径。

那些人所遵守的原则、所坚定的信仰、所实现的人生目标，不过是世家们下棋的工具而已。

还好我跳出了他们的“棋盘”。

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豁然开朗，林安继续听下去。

胖胖的青年人似乎是个马大哈，实际没有透露多少有用的信息，他在说为什么放弃一赐乐业的继承权，转而投靠爱得莉娅。

“对传统的怨念，以及食物的渴望。”青年吸了一口肥宅快乐水，“在我18岁前，我的人生里只有拉比和摩西戒律，后来考上的也是巴塞罗纳神学院。”

“直到我交换到了得州大学，才发现原来活得多么悲惨！一下飞机，香甜的空气扑面而来。我的同学热情似火，几天就和我成了兄弟，还请我吃了人生第一顿汉堡王。”

“我只吃洁食，从没尝过猪肉，以至于吃完汉堡就上吐下泻，但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想要干什么——打破传统、自由万岁！”

青年高举可乐，做了个干杯的姿势。

“当地公会不管吗？”中性声音对希伯来人的生活习俗有所了解。

“哈哈，得州没有公会！”

这时林安翻找办公桌，意外发现桌下面的保险柜没有上锁，大约是齐塞克迪离开得太急，又考虑到时间碎片的缘故，忘记重新关上了。

除了令人眼花缭乱、啧啧称奇的金条，林安从中抽出一本古铜色笔记本，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

不出所料，这便是戴维提到的“小册子”。

大半本书全由得体优雅的法语写成，记录了总统行贿的人员亲信，唯独最后是一版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陌生文字，像是密语。

林安毫不犹豫地用了【21个单词】，崭新的信息映入眼帘。

依靠来自外星的阅读速度，他快速看到了最关键处，旋即抬起头望着屏幕。

青年是邮件提到的“胖男孩”，【深渊大厅】的【宰相】，【新七罪魔主】的首席，司掌“基因改造”的魔主——“梅塔隆特”。

林安猜测这和耶利歌一样，只是行走于世俗的化名，或是字母名。

“一年后，我再不想回到压抑的氛围了，于是答应了无冕女王陛下的两项邀请，一是爱汀堡大学的研究生offer，二是成为黑都的骨干之一。”梅塔隆特还在说话。

“真是随心所欲。”

和他聊天的人戴着一顶巨大的宽檐帽，阴影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有个陈旧疤痕的薄嘴唇，以及卷曲浓密的短短胡须。

“人体实验”魔主，海盗佣兵。

总统小册子记载的外号和每位魔主的特点很是符合，林安和屏幕中的人影一一对上了号。

“环境污染”魔主，阿方索三世，从他背后的背景可以猜出，此人赫然是红罂粟商会之主，雅各布·凡·霍夫韦根。

“社会不公义”魔主，拖把头，他用乱糟糟的头发遮住整张脸，造型和恐怖片的贞子差不多，身旁环绕着飞舞的苍蝇，佝偻着背一言不发。

“令人贫困”魔主，蛇腰，一个躺在床上的性感女人，全身只盖着一张纱巾，所有的女性器官显露无疑，但没有一个魔主投来垂涎的目光，反倒是尽可能地避免和她视线接触。

“贪财无度”魔主，豹纹总统，及齐塞克迪。

林安用排除法推断了最后一位“自甘堕落”的魔主，赏金猎人。

他没有遮遮掩掩，大方地露出半身像，看上去是个平平无奇的单薄男人，普通到扔到人群中，几秒钟就会沦为背景板。

这就是【黑都】的精英……林安合上小册子。

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拥有和齐塞克迪平起平坐的实力，甚至犹有过之。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路西弗吉庞大的身躯落在一支盛开的美人蕉上，压得娇艳的花朵低下头颅，像是一只低眉垂眼的丹顶鹤，“宝藏隐藏在王冠之下！”

闻言，瓶中小人将美人蕉连花带盆搬起，隐藏在“幻想家”的空间，毫不拖泥带水地踏上和本体汇合之路。

六个屏幕闪烁不定，只有“赏金猎人”似有所觉，露出了一个莫名笑容。

“就是你杀了商会员工，害我不得不接受那厮的恶趣味吗？”

与此同时，【上帝的独眼】竖起中指，脚步声响在林安耳畔。

只见齐塞克迪一改平日在外的乐天派，无与伦比的愤怒犹如实质性燃烧的火焰，滔天而起，几乎照亮了半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