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云峰呆若木鸡,皇帝只是淡然一笑,起身离座,在曹少钦的殷勤服侍下披上大氅,头也不回的走了。
忽然身后传来砰砰的声音,邓云峰哽咽的喊道:“陛下,臣定当粉身碎骨,以报皇恩,永保我大周江山永固!”
皇帝蓦然转身,但见邓云峰额上鲜血淋漓,泪眼蒙面,一脸的毅然决然,皇帝笑了,龙行虎步走到邓云峰面前,亲自将腰间宝剑解下,递到邓云峰手里道:“邓爱卿,朕将这柄天子剑赐予你,长江防线上一切事务由你决断,有先斩后奏之权。”
邓云峰激动万分,双手接过宝剑,激昂的说道:“臣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开炮行船,只要臣一口气在,绝不让一个贼兵踏上南岸!”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前呼后拥的去了。
……
当日下午,邓云峰召集长江防线全部百总以上军官议事,数百名军官齐聚帅帐,只见帅帐门前赫然摆着一口棺材,棺材上面供奉着尚方宝剑,众人惊讶万分,窃窃私语,不知道邓总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片刻后,邓云峰出现,二话不说,先把头盔摘了,露出一个大秃瓢来,一双威严的眼睛扫过众将,开口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不该毁之,但今天,我邓云峰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老子这条命卖给皇上了,传令!”
众将齐呼一声:“接令!”
“即日起,三军将士严守江防,不得懈怠,决不允许北岸片板下水,谁要是掉链子,别怪我邓某人不讲交情,我不和他论军法,直接拿尚方宝剑和他说话!”
说着,他一把抽出尚方宝剑,挥动寒光闪闪的长剑,将棺材的一角劈下。
“老子抬着棺材上阵,就是把这条命撂在这儿了,你们要是惜命怯战,如同此棺!”
众将齐呼:“万死不辞,共保江防!”
……
邓云峰奇招频出,征集了一些民船,装上石头沉在江底,将航道堵,又横七竖八拉了十几条铁索,铁索若隐若现的沉在江水里,用以拦阻对方船只。
江滩上,栽了无数的木头橛子,尖头向上,用以拦阻步兵登陆。
所有沿岸渔民,严禁下水打渔,来往商船也禁止通航,违者炮火伺候,长江行船运输乃是涉及到沿岸千里上百万人生计的大事,为了永保大周江山,就这样生生的阻断了,无数江船被迫停泊在沿岸码头,无数船工纤夫失去了工作,无数沿岸商铺断了货源,生意开不下去了。
但是这一招却极其有效,汉军搜罗不到多少船只,面对浩瀚长江只能望洋兴叹,现在伐木造船业来不及,等他们造好能供十万人渡江的船只时,恐怕已经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邓云峰抬棺上阵的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龙颜大悦,对众臣道:“反贼被阻隔于长江天险一侧,时日一久,粮草吃紧必然锐气大减,届时我北方两路人马同时发难,不愁反贼不灭。”
众臣也是连声附和,北军不习水战,难以跨越天险,大周不敢说能反败为胜,至少偏安一隅还是可以做到的,那么大家的荣华富贵还能继续。
最初的惊恐纷乱过后,各种贪腐行为又开始悄悄的滋生,甚至连江防要塞的修建工作也有人掺沙子,弄些腐朽的木料来充数,邓云峰空有尚方宝剑在手,也只能吓唬吓唬手下小兵,对这些有着深远背景的奸商无能无力。
北岸的汉军也没闲着,真的在伐木造船,每日在江滩上操练人马,士兵趴在地上学划水,还有大量的牛皮筏子吹起来,在江边浅水里游荡,士兵和战马都在熟悉水性,为渡江战役做准备。
看来汉军还真的有打过长江的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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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紫禁城后宫,皇帝正在陪着翠妃说话,年轻的妃子已经大腹便便,肚里怀了皇帝的龙种,经太医把脉,确定是个男胎,皇帝喜不自禁,似乎焕发了第二春,每次下朝之后都要来看望翠妃,听听儿子的动静。
皇帝龙卵已然不在,对现有的两个儿子也很失望,这个未出生的儿子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希望,你们别以为朕会断子绝孙,朕是真命天子,有皇天庇佑,张家的气数还早着呢。
曹少钦轻手轻脚的来到,在皇帝耳畔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皇帝冷笑一声道:“难不成他们真能插上翅膀飞过来?哼哼,就算插上翅膀也没用,老曹,朕寻思着该把杀手锏亮出来了。”
曹少钦低头拱手:“陛下圣明。”
次日凌晨,一队汉军光着膀子,抬着一根根原木,喊着号子排着队伍跑到江滩上练武,忽然被对岸的异象惊呆了。
四个硕大无朋的圆形球状物悬停在空中,每个大圆球下面都悬着一块巨大的白布,布上各写一个大字,连起来读就是“固若金汤”四个字。
汉军惊恐万分,以为对面请来天神助战,兵也不敢练了,仓皇奔回,报告上官。
消息层层上报,传到元封那里,元封也无比震惊,亲自来到江边视察,果见对岸有四个巨大圆球浮在空中,用千里镜望过去,圆球下面似乎还吊着篮子,载着军士。
元封若有所思,也不说话,回马便走,一个人关在帅帐里面足足一天一夜。
汉军营地里谣言四起,说什么大周皇帝请了哪吒三太子下凡助战,那些圆形的东西就是用三太子的风火轮化成的。一时间军心惶惶。
一日后,元封终于出来,下令秘密召集军中匠人,收罗大量皮子丝绸布匹,按照他亲自绘成的图纸打造一件秘密武器。
十五日之后,江北岸,宽阔的江滩上,杂草被的干干净净,地上铺着黄沙,一座木头搭建的高台伫立在江边,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外围警戒,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江滩上摆着四堆古怪的东西,坚韧藤条编成的篮子里,装着白铁质地的特质炉子,里面装着精炼火油,旁边还有小型风箱。
李善长身穿道袍,头戴竹冠,手持羽扇,身背宝剑,一派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派头,在七十二个彪悍体格的道童拱卫下,吹吹打打,浩浩荡荡穿过兵营,在十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来到江边,登上法台,道童们在台下布阵打坐,煞有介事。
李善长装神弄鬼一番之后,四个长圆形的热气球拔地而起,缓缓升上半空,就位之后,吊篮里的士兵同时将吊运的物件抛下,捆成一团的轻薄白绸子在空中展开,露出上面龙飞凤舞写着的大字,同样是四个字,从右向左连起来读就是“一统江南!”
数以万计的围观士兵一起叫好,声震大江两岸,对岸要塞里的周军将士见状惊讶万分,才刚提起来的士气为之一泄。
当天下午,汉军营地里的传言就变了方向,说是汉王请了托塔李天王下界助阵,那四个巨大的物件就是李天王他老人家手中的宝塔化的,你周皇不是请了哪吒三太子么,俺们就把三太子的爹请来,专治不服。
……
虽然两岸斗法频频,但是渡江战役却迟迟不能进行,汉军以陆战见长,不习水战,想当年曹孟德八十万大军外加蔡瑁张允的水师,赤壁一战也难免折戟沉沙,如今汉王刘元封还凑不够八十万人马呢,更无任何水军助战,又怎么能说渡江就渡江。
眼瞅着天气渐渐转凉,渡江之事依然毫无眉目,几十万汉军在北岸人吃马嚼的可不是一笔小开支,就这样每天干耗着,谁也受不了,元封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已经心急如焚。
这天夜里,汉军大营外来了十余匹健马,临近辕门也不减速,守卫士兵刚要端起火铳弓弩,忽然瞅见那支马队全都插着火红色的飞龙旗,顿时便知道是军统司的十万火急军报,便迅速打开辕门将人迎来进来。
马队直冲到中军大帐,其中一人翻身下马,脚步不停往插着汉王旗帜的帐篷方向走去,警戒卫士刚要阻拦,忽然看见此人的容貌,便都拱手行礼:“拜见十三爷!”
原来此人正是昔日风光无限的大周朝政坛新星,内阁协办大学士,被称为内阁双壁之一的孟叶落。
孟叶落微微点头致意,那边元封听见动静,赤着脚就从帐篷里出来了,直奔过来。四只手握到了一起。
“十三郎!”
“主公!”
元封哈哈大笑:“十三郎你在他们朝廷里呆久了,人都变迂了,私下里喊我封哥就行了。”
孟叶落讪笑不已,长期在朝堂之上与人勾心斗角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生活充斥着金戈铁马的赵定安那样毫无拘束的沿用十年前的称呼,毕竟一切都在改变,昔日十八里堡的小兄弟们,此时已经是逐鹿天下的英雄。
二人携手走进帐篷,摆酒设宴话当年,孟叶落深藏在敌营当中,暗地里帮了汉军不知道多少忙,整日里过着刀尖上跳舞的日子,也幸亏他机敏过人,懂得大周朝官场的种种潜规则,和那些贪官们沆瀣一气,若不是杨峰刻意针对他,想必现在还担任着大周的高官呢。
京城事变后,孟叶落拐了三艘艨艟巨舰投奔了南汉,再后来两汉交恶,他就没了下落,元封一直很是担心,此时终于回来,怎能不高兴万分。
“十三郎,你是怎么从夏沁心那里跑出来的?”元封问道。
孟叶落淡然一笑:“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