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拉入传承的韩易,沉默了一瞬,内心生出抗拒之心。
下一瞬。
视线微微一晃,模糊一刹,他已是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巨大古神尸体面前,脚下依旧是黑褐色的山石
很明显,古神渁劜留下的传承察觉到他的拒绝,将他踢了出去。
至于韩易拒绝的原因,也并不复杂。
这古神渁劜乃是水神成道,和他属性不符,而更重要的是,追随其口中提到的神主,这大大违背韩易的意愿。
他是来寻找古神后续功法和其他机缘的,而不是来当古神追随者的。
至于渁劜口中的神主,应该是这座神墓的主人,韩易虽敬畏之,但并不会盲目跟随。
至于虚极境古神,韩易虽未曾听说过,但他猜测这应该是古神的某一境界,就像六阶古神是原初境,那么七阶古神呢?八阶乃至九阶呢?
古神渁劜的实力,远比原初境强大,韩易猜测其应该是八阶古神?
至于说在传承中,先假意接下,等得到了离开传承之地,再行反悔,韩易自然不会这么做,此等做法,相当愚蠢,在神墓之内,他每一句话都会延伸出对应因果,弄虚作假是在找死。
收回念头,韩易再次躬身一拜,这一次并无任何变化,传承只有一次,韩易拒绝,便不会再出现了。
接着,他绕过庞大的古神尸身,继续往神墓上方走去。
神墓高远辽阔,以他此刻万米真身去度量,依旧显得无边无际。
头顶是无尽虚无,四周是苍茫神地,韩易一步一步往上走去,虽无朝圣之心,但敬畏自生。
过了三个时辰,他便又停了下来,在他前方,一具十一万丈之高的古神尸体,跏趺而坐,在这具古神尸体头顶,如同韩易之前所见古神渁劜般场景,一道神力长河直贯虚空。
韩易下意识往上看去,眺望虚空,便看到这道神力长河,直到贯入虚空之后才缓缓消散,在此之前,他已猜到这些散去的神力,最后统统凝聚为神力光环,围绕着这座神墓,如同过去无数万年一样,护卫于此。
见此情景,韩易内心念头转动,果然,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神墓不仅仅只有一具古神尸体,而是可能千千万万具尸体,这些古神尸体都应当是神墓之主的追随者。
他们盘坐于神墓上,将自身的神力以一种韩易无法理解的特殊方式,直贯虚空,形成神力光环,永远守护着这座神墓,守护着他们的神主。
当然,至此所见两具古神尸身,都是完整尸体,韩易看不透他们死亡原因。
另外,就算他没有得到传承,也不敢出手破坏其尸体,试图从尸体中,寻到某些好处,比如神血,神心等。
韩易有一种直觉,如果他真的出手,极可能会引起神墓攻击,以他的实力,此举无异于寻死。
在过去无数万年中,无数仙人和五阶古神到此,但他们最后大部分都死了,也说明这神墓不简单,如随随便便就能破坏古神尸体,那这座神墓,早就被抢光,而不复存在了。
韩易收回念头,视线落在眼前这具古神尸体上,其身高和古神渁劜差不多,身上的气息同样全无。
注视着这具古神,韩易缓缓躬身行礼,果然,和上次一样,他的意识微微一晃,模糊了一刹那,再清醒时,已经是到了一处特殊的世界,这处特殊世界,不同于之前古神渁劜所在的苍茫山林,无边水域。
这是一处火之世界,整个世界充斥着无尽无穷的神异之火,这些神异之火,形状,颜色,甚至是状态都各不相同,有极寒之火,有炽热之火,有焚神之火,有灭界之火,但不管是哪一朵,都散发着让韩易心悸的气息。
韩易猜测,这些神火,如他以原初境古神真身接触,恐怕会瞬间被重创,甚至神躯毁灭,让他有殒落之危险,端的是恐怖到了极致。
而让韩易惊骇的是,在这一处火之世界的中央位置,一具身高十一万丈的古神,跏趺而坐。
他如同顶天立地的远古创世神灵,在他四周,无穷无尽的火焰随之诞生,经过融合,蜕变,昌盛,衰竭,枯萎,而至死亡,如同一个轮回般走完火的一生。
就在韩易出现在火之世界的第一刹那,这具古神睁开了眼睛,缓缓出声,声音宏亮,嗡鸣巨震,在韩易意识中回荡。
“吾乃古神啻羅,吾所修神典为万燚灭世神典。”
“汝,可愿继承吾之神愿,行走至火之大道尽头,见证火界生灭?”
“汝,可愿随追随吾之神主,征伐古界,踏足混沌?”
“汝,可愿?”
韩易能察觉到一道伟岸目光,落在自己意识之上。
旋即,这道目光的主人,摇了摇头。
被目光注视着的韩易,却依旧沉默着。
眼前这一道古神传承,极其符合韩易原本古神属性,连其遗愿之一,行走至火之大道尽头,韩易都愿意继承。
但这古神的另外一个遗愿,追随神墓之主,却让韩易抗拒。
在抗拒之心浮现内心的下一刹那,韩易便已被转移出来,站在神墓之上。
在他前方,这具趺跏而坐的古神尸体,依旧如过去无数万年,等待着能继承他遗愿的传承者。
但韩愈知道,他与此传承已是无缘。
他眺望看不到尽头的神墓顶部,眉头深皱,喃喃道:
“难道此座神墓之中的每一道古神传承,如要获得,都必须追随神主?”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这一趟注定无法获得任何一道传承。”
韩易摇了摇头,内心遗憾,但却并无反悔之心,因为这一点,彻底违背他的原则。
如果真的成为这座神墓之主的追随者,那他必将失去自我,这对他来说,所追求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韩易定了定神,并未就此放弃,朝着古神啻羅躬身行礼,便绕过其庞大神尸,继续往上走去。
他并未全速赶路,所以行走的速度并不块,以万米之躯,行走的速度,远比他以真仙境飞遁的速度要慢得多。
两个时辰后,他站在第三具古神面前,脸色动容,在他面前的这具古神,并非完整尸体,而是一具无头单臂的古神尸体。
但就算是失去头颅,其身躯,依旧约莫十万丈之高,在其巨大的脖颈之上,有神力凝聚向上,贯入虚空。
除此之外,让韩易动容的是,在这具古神仅剩的一条手臂上,还握着一柄破碎的神刀,神刀染血,散发着让他战栗的气息。
这是一具鏖战至死的古神,在其死后,依旧愿意以肉身内神窍神力,供应神墓,化为守护之力。
韩易注视着神刀,内心一动:“古神器?”
“没错了,这应该便是真正的古神器。”
当初,韩易曾在仙艺宫中,得到一件黑色巨斧,那巨斧拥有一丝古神器的特性,但却在他和戴蛰一战后,失踪不见。
而此刻他所见,这柄握在古神尸体手臂上的残破神刀,应当便是真正的古神器。
韩易对古神器自然渴望,但一来这古神器残破,二来万一动了这残破神刀,引发神墓攻击,则悔之晚矣。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做了和之前一样的方式,躬身行礼。
这一次,让他诧异的是,并无任何异常发生。
足足等了十息,韩易才确定,这古神战死,连传承都没能留下来。
他继续往前,再过两个时辰,便遇到了第四座古神尸体,这一次古神尸体,同样完好无缺。
韩易躬身,意识被拉入传承之地,瞬息之后,又遗憾退出。
……
无尽的虚空,庞大的神力光环,一圈圈包裹围绕着神墓旋转,神墓如同被遗弃的世界,悬浮于无尽虚空。
在这座神墓之上,一具万米高的原初境古神,不断朝着神墓之顶攀升。
每隔数个时辰,他便会停下来,在他面前,出现一具又一具的古神尸体,完整的,残缺的,甚至没有尸身,只有一柄插在神山之上的古神器衣冠冢。
韩易见证的古神尸体越来越多,在每具神尸前,他都会尝试着进入其传承之地,听其神名,观其神威,最后听其神愿。
但让他遗憾的是,能进入的传承之地,无不例外,都会有一个神愿:追随神主。
每一次,韩易都遗憾退出。
但饶是如此,他并未放弃,依旧寻找着。
一年,两年,三年……
足足到了第九年,他才攀升到了神墓之顶。
在他面前,是一座超过他认知的宏伟神殿,神殿无门,有一股让他迈不动脚步的神威,弥漫在神殿四周。
再细看,这座神殿的颜色和神墓完全一样,仿佛是神墓延伸出去的一般。
不。
不是延伸,而是整座神墓,都是为了这座神殿而建。
或者更直接点,眼前这座神殿,才是真正的神墓。
韩易驻足于此,看着神殿,脸色凝重。
他转而看向攀爬而上的来路,这一路上,他走过的路,极其漫长,见证过的古神尸体,数以万计。
这些古神,在其传承中,也透露出他们的境界信息,最弱的应当是虚极境,在虚极境之上,乃是造化境,而在造化境之上,则是无量境。
按照他的观察,虚极境的古神约莫在十几万丈到百万丈之间,而造化境的古神,其身躯在百万丈到千万丈之间,至于无量境古神真身,已是在千万丈以上。
不过,所有古神,虽有神力抽取,但却并无生命气息,所以韩易并不能根据他们的气息来判断其境界,也不能将这三个境界和仙道一一对应起来。
从他落在神墓之上后,他见到的虚极境古神尸体,约莫九千具,而造化境古神尸体,大概在一千三百具左右,至于无量境古神尸身,则只有九具。
每一具无量境古神尸体,都让韩易有极大的压力,就算是已经陨落,而且气息全无,但冥冥之中,韩易觉得这九具无量境古神,其生前的实力,恐怕比当初他在空间乱流中,见到的大罗仙庭,六御之一的紫薇仙尊还要恐怖。
“难道这九具无量境古神,都是道祖级?”韩易内心闪过让他惊骇的念头。
他将这一惊骇念头压下,回过头来,看向神殿,微微仰着头,眺望向上。
在神殿上方,已再无神山,而是无尽的虚无,在遥远的虚无深处,神力光环依旧覆盖至此。
如将整座神墓缩小无数万倍,便能看出,这神墓呈现圆锥状,在锥顶,乃是一座神殿,圆锥面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具古神尸体,或者一件古神器,而在神墓之外,无数光环,将圆锥圈起来,如同一层神光罩,将神墓防护在内。
“这座神殿,应当便是神墓之主的墓冢。”
“其中的传承,必定非同小可。”
韩易内心思量,脸色转为凝重,定了定神,开始往神殿走去,在走出十步后,落在他身上的神威骤然一提,让他脚步微微一顿。
此刻,他感觉身上仿佛背着一座仙灵界,沉重的压力,压在他身上,让他双脚难以抬起。
歇了三息,韩易才稍稍适应了这等庞大的神威,继续往前走去,又过了十步,压力猛地再提,他身上如同背负着一座小界天,这等恐怖重量,压得他腰都弯了。
这次他足足缓了十息,才直起了神腰,双眸神光绽放,往前一步步迈出,其速度已是慢到了极致,十步,足足走了三十息。
再十步后,神威如料想中,汹涌而至,这次他被压得单膝跪地,头颅低下,难以抬起。
“呼,呼!”
呼出的神息,在神威之下,瞬间散去。
一炷香后,韩易终于直起神躯,接下来的十步,他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再一次暴涨的神威,让他神躯皲裂,神血飙射而出,深可见骨。
他整个人更是被压得趴在地上,沉重的压力,让他呼吸都相当困难。
三日之后,他从趴着转为盘坐,再一个月后,他已是能站起。
但他眺望远处神殿,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摇了摇头。
“以我的实力,这里,便是我的极限。”
“这四十步,已是压榨出我的潜能,让我在原初境中,可顺畅修行到巅峰原初。”
“再走下去,于我而言,有弊无益。”
“到此为止。”
韩易念头通达,并没有执念缠身,一定要获取神墓之主的传承。
而就在他转身,即将离去之时,他仿佛听到了一道低沉的叹息声,从身后神墓顶部的神殿中摇摇传来。
脚步微微一顿后,韩易并未停留,走出神威笼罩方位后,走向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