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林萧二人数春秋
萧殊走过来敲着桌子,温润一笑,“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孟善原来是这样颠三倒四的人。”
这样的轻松气氛并不多见,好像只有在两人独处时才能有,可是在这时候,又好像有着什么东西阻挡在他们中间,孟善戳不开,萧殊也无意捅破。
在林府的日子虽只有三四天,孟善却只觉度日如年,虽与阁主住于一院,见他的机会却也不多,大多时候,他是陪着林家小姐的。
看着他们的身影,孟善不由想着,或许真像林家人说的那样,他们无论家世背景,样貌才情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自己孤身一人,光是身上背负的灭门惨案就足以连累他,又怎么能怀揣别的什么心思。
可是不是还有人会相信她会与心中所爱永远在一起么?或许真的等到她报了六十几个人的仇,他又寻得那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碧蕾,这种事 未偿不可发生呢?
这日一大早,萧殊便来到孟善的房前嘱咐,“今日你出去一趟,让云珉他们先回去,我本不愿他们来,可他们又放心不下,只好让他们多等几天。今日那林家公子回来便会给我疹脉,叫他们回去打理淮南阁。”
孟善听后自是欣喜,一来听说那林恒师从神医,素有塞华佗的美称,倘若他在,对阁主的病情自是再好不过。
二来这些天呆在林家确实烦闷许久,只要一静下来便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前每日练武,四处奔走倒也过得自在,如今那些开心的痛苦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涌来,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即是远离是非,也是不想见到阁主与那林家小姐一起的样子。
她大步踏出林府,直往街上最繁华的街道走去,苍溪是以水道为主,尤以桥多著名,一早上这里特有的湿润空气让孟善不由一震,大口吸着气往云珉师兄所在的客栈走去。
进门后掌柜的便将她领到楼上, 怕是他们早先嘱咐过,孟善被领到一间厢房,她敲门进去,是应流宁开的门。
“孟,孟姑娘。”见是他日思夜想的孟善,他想要直呼其名,又想到阁主的话,只好和众人一起称呼她为孟姑娘。
孟善点头叫着应师兄,再往里走,见窗前立着一位气宇轩昂,手持配剑的男子,他转身过来,剑眉星目,一脸的正气,孟善低声叫着,“云珉师兄。”
云珉笑着点点头倒着茶水递于孟善,孟善四处打量着着厢房,环境倒也是清幽,也是够大,只是她再往里走,**明明白白地摆着两床被子。
“你们?”孟善指着床,应流宁挡住床不让看,指着云珉急着解释,“云珉师兄自小就怕一人住一个房间,在淮南阁他也是和师弟同睡一房。我只不过是暂时陪他的。”
不等云珉过来捂他的嘴,他赶紧闪开继续解释,“孟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
孟善看着他的滑稽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应流宁看着难得一见的笑容痴痴地看着。小二这时端来饭菜,孟善才想起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便是他们要找的人,你先前并不认识我啊。”
那小二摆着饭碗看着云珉和应流宁二人说道,“是两位公子告诉我,如若是见到一位容貌绝美手持配剑的女子,便是他们要找的人。”
孟善愣了愣,继而才反应过来这话只能是应流宁说出的。
看着应流宁装作看向别处的样子,孟善便不再与他计较,说起正事,转向刚才没怎么说话的人,“云珉师兄,阁主让我转告你们,林家长子今日便可回来,让你们动身回淮南处理事情。”
应流宁又怎么会答应,才见到日思夜想的人,难道又要回去么?再说了阁主虽然武功高强,可是身边只有孟善,独处苍溪,他们实在放心不下。
“淮南阁不是有芙渠和云芯他们么?”应流宁小声说着。
云珉没有理他问着,“阁主是想让我们着手准备几个月后的青云决?”
“恐怕是这样,那件事情不容小视。”孟善思索着,青云决一向是武林各派重塑威风的时刻,现在除了能期盼到阁主能如愿得到碧蕾,也只有这件事情可以让他少操点心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应流宁明显着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问着最后做决定的云珉。
“事不宜迟,马上走。这里离淮南阁最快也要三天三夜的路程,阁主这样急,必是怕淮南阁出了什么乱子,我们马上动身。”云珉收拾着包裹,向孟善告辞。
孟善点点头说声不送,便看着云珉拉着应流宁下楼,这里即是没有人,本来她该走得,偏偏却不想回去,想想要留在这里清净一下。
楼下的人嘻嘻嚷嚷,好生热闹,然而热闹是他们的,与她没有关系。
她拿起茶杯小饮了一口,这里的茶和林府比起实在是差远,可是却说不出的喝的畅快。
那林恒今日便会回来,只要他回来治好阁主,献出碧蕾,莫说一个条件,十个百个她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实现。
正在这时,楼下的人声嘈杂了起来,孟善皱着眉,她不喜热闹,自然不愿凑热闹,本想提剑下去时,楼下却响起一阵笛声。
这笛声或是辗转绵延,或是山高水长,亦或是幽怨哀思,短短几个音符,竟将这些含义表达的如此贯彻连接,毫无缝隙。
孟善自小虽不精通音律,却也是听着声乐长大的,自是能辨得音色以及音律的好坏。听到音色高亢时,她不由迈动脚步走在窗前往下看,原来是一穿着布衣,拿着布帆的江湖术士。
只见那拿着布帆的人,约摸二十出头,头发较是随意地扎起,插了一根木簪,上身是木兰青纹衣,底下倒是胡服的样子,脚蹬着一双草鞋,平平稳稳地走在街上,一副算命半仙的样子。
孟善站在楼上观看,顿觉这苍溪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从他右手吹笛气息匀称的声律来看,武功自也是弱不了的。
街上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那正在给顾客裁布的阿婆都放下手中的剪刀,过路的行人皆停下脚步仔细聆听着这难得的笛声。
孟善虽是觉得这音符极是出色,却也不甚感兴趣,一杯茶过后,提剑下楼。
恰逢一曲作罢,那少年收起笛子,挥挥手让众人散去,抬脚正要上前,孟善从客栈出来,眼神清冽,冷清绝艳,
“姑娘眉目隐约有些发黑,近来是否身体抱恙?”那人抬眼一看吃了一惊,上前叫住孟善,赶紧询问。
孟善回过头来,一看是刚才的吹笛男子,冷冷地说着,“如今奏乐的倒抢起算命先生的活计了,看来还真是我孤陋寡闻了。”
那男子听着孟善说话,倒觉得十分有趣,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我却是个医者。”
孟善站在人流中,顺着他的目光看着他手中的布帆,上面赫然挂着四个大字,悬壶救世。
她勾起一笑,只一瞬间又收回,想不到这个相貌堂堂的男子竟也是个泼皮的人,“是么?那么我倒替你的那些病人担心了。”
孟善本无意与他纠缠,话一说完扭头就走,转身便淹没在大街的人群中。她身后,男子站立在街上,久久未见反应。
这时过来一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破衣烂衫,脸上这里擦破,那里肿起,高兴地扑过来,“林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那男子将少年细细打量,看着齐他肩膀的少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豫章,上次一别,已是三年,你都这么大了。”
“只是你怎么这副模样?”原来这男子便是南海神医青宁老人膝下的小徒林家长子林恒。
眼见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弟落成这副模样,林恒自是一阵心疼。随他去了现在的住所,也不过是个能遮风挡雨的破庙,替他治疗一些皮外伤,绕是身体,就只能慢慢调理了。
林恒早年便去学医,很少回家,在少年时期曾救下一名险被卖掉的小孩,就是眼前的少年,安顿好他的家人后,为他取名豫章,寓意欢喜音符之意。
少年告知林恒,在他学医走后不久,双亲便接连去世,家中本不多的积蓄用来安置好父母亲的丧事,自己便出去做工,奈何力气小常抢不到活干,只好有些时候给人跑跑腿换口饭吃,更多的时候是讨饭吃,三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林恒一阵感慨,当即将破庙中少年本不多的行李收拾一下背在后面,拉起少年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城中方向走去,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豫章,若你没有地方去,随我来林家吧!”
“谢谢林少爷!”
孟善踏进林府,刚进院子便看到林绮遇挨着萧殊玩着投壶,绑着红绳的箭尾轻轻一掷,便直直地插进斗大的壶里,林绮遇雀跃一声,继而转身对着身旁的萧殊邀功。
“林姑娘很厉害!”萧殊毫不吝啬地夸奖着,用两根指头捏着细细的箭羽,微微一用力,便只剩下短如匕首般的箭头,食指一弹,箭头飞一般准确无误地落在更窄的壶口里,落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