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结构精妙无比，仿佛不由进化而来，而是上帝赋予人的特殊器官。
一扇精致的心灵窗户。
穿越这扇窗户，心灵映照……有种微妙的联系……苏馥说：“用心看，有时，一刹那就能感知他的一切。”
谢尔盖长时间盯着顾天云的眼珠，渐渐流露困惑思索的神色。
“难于确定，你也许是受控脑操纵的黑镜人，也许不是。但无论哪种情况，都令人惊讶。作为唯一的让我们捕获的控脑活体，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而后者的价值也不低……假如你是后者，我说的是假如，此刻，你完全能听懂我的话，理解我阐述的意义，对吧？换位思考，你也会毫不迟疑地对我做同样的分析，探测我的居心，找出发动攻击的真实意图。
为什么攻击？
受谁的指令？
达到什么目的？
这些都是让我们迷惑地方，也是这次探测的缘故。真相藏在你的大脑某处，我不得不使用脑神经挖掘的方式把它找出来。
你背弃了你的信仰，反之亦然。你或许做足心理准备，自我牺牲换取幕后人的安全。对于训练有素的人，比如你，我，安德森，很容易做到隐藏真实的想法，无论对方采用什么残酷方式都能守住秘密，任凭强电流通过身体，钢丝穿透牙龈组织、三叉神经，或灼热的烙铁搁在脂肪上燃烧，都能忍受住，以钢铁般的意志对抗任何酷刑。我们都知道，死亡不可怕，疼痛也不是那么可怕，最可怕的是泄露机密。虽然从吐露秘密的那一刻，将获得组织的庇护，但作为守密者，这是最可耻的背叛，最令人唾弃的背叛。所以，作为你的同类，从内心我不希望见到你像个孬种一样哭泣，求饶，以吐露秘密换取痛觉神经的安宁。我更希望你是前者，你是一个黑镜人。
处理黑镜人，能使我更加兴奋。在这一点上，我与狂热的科学家没本质区别，使用非常手段，最富有幻想力的方式，反复试验，挖掘事物的真相，探寻一个隐秘未知的世界。在棋术上我也许不如安德森高明，但在这方面，我自认为是个专家，在灵海基地范围内，实施活体试验的最佳人选。”
谢尔盖的鼻翼**一下，抬手隔着橡胶手套触摸顾天云的头部。
举止谨慎，犹如摆弄精密的艺术品。
“人脑约有千亿个神经元，神经元之间约有上万亿的突触连接，形成迷宫般的网络连接，复杂精致的脑网络。产生痛觉的中枢在大脑皮层。对于直接伤害，大脑组织的反应十分迟钝，皮质、髓质都没有痛觉，手术刀划开脑膜，也只能产生少量的痛感。大脑的主要作用是接收和处理痛觉，因此，我们要做的事很简单，把这个过程逆转，让脑神经逆感，让完好无缺的躯体发出疼痛信号。不用伤害你的身体任何一处地方，仅仅刺激大脑，就能让你清晰地感知到痛，各种各样的疼痛：刺痛、灼痛、胀痛、撕裂痛、绞痛。
你会产生奇妙的从未体验过的痛觉，手臂完好，但能感知到手被锯开，皮肤、脂肪、肌肉、血管、骨骼逐一断裂，痛感十分真实，与手臂被真实锯断没任何区别。只不过，这种感觉能重复体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你的手臂断了一次又一次。这种方式非常科学，要知道，人只有两条手臂，常规的行刑只能锯断两次，就算很小心的一截、一截地锯，锯断的次数也有限。但使用挑逗大脑的方式，我们就能无限次地锯下去，你无限次地感受到手臂的断裂。
医学上有个名词叫‘幻痛’。有少数人被截肢了，但仍然能感觉到被截去那部分肢体的疼痛，大概就是这个原理。我仔细阅读了达芬奇的使用说明书，还发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人的进化已抛弃了尾巴，但大脑依然保存着尾巴的对应神经元。因此，你在过程中，还能体验到一种特异的痛感，感到你的尾巴疼痛。不存在的尾巴将被灼烧，挤压、撕裂，锯断一次又一次。
当然，上述所有的痛感并非单一的，而是由各种痛糅和在一起，组成一种复合感觉，一首壮丽的交响曲。期间伴有体感，如灼烧、冰寒、挤压膨胀，及伴随强烈的情绪反应，如惊恐、绝望、紧张等。
经过我不厌其烦的详细讲解之后，你是否觉得大脑的奥妙神奇？
它真的很神奇，也许能创造奇迹，让一个受过严苛训练、意志如钢、有着坚定信念的人崩溃，在哭泣中迫不及待地吐露一切所知的秘密。
噢，对了，医学上把人类能感受到的疼痛等级定为10级。人体有一个抗痛系统，通过神经发出抑制疼痛的信号，让体液分泌出内啡肽、强啡肽，帮助人体缓解痛觉。所以，疼痛最高的级别为10级。一旦截断这种抑制信号，疼痛就能突破上限。据说，达芬奇能让人感知到第11级疼痛，就像但丁在《神曲》描述的，魔王卢齐菲罗掌握漏斗般地狱的顶端，第九层，背叛之罪。”
谢尔盖娓娓讲述着，观察顾天云的眼瞳反应，观看监测仪器。
在这段时间内，顾天云的心跳、血压、呼吸、脑波等生理数值没发生反常变化，数值平稳。
如临深不可测的平静水潭，谢尔盖有些失望，更有期待的冲动。“那我们就开始吧！你感觉不舒服了，如果有话要说，就请张开嘴。你能发出微弱但清晰的声音，而我也能听见。”
谢尔盖完成连线，启动仪器，进行开颅手术。
“从我，是进入悲惨之城的道路；从我，是进入永恒痛苦的道路；从我，是走进永劫人群的道路。”在谢尔盖朗诵《神曲》名句的靡靡声中，三条机械臂悄然移动起来，动作精准而高效。
消毒、脱碘……箍定头颅，线锯围绕头颅一周，沿蓝线切入，锯开头盖骨，取下完整的骨瓣，划开脑膜……上头皮夹、止血。
机械臂的每一个步骤都十分精确，划动清晰而完美无瑕，充盈某种令人莫名着迷的精妙韵律的机械美感，犹如拨动脑神经末梢弹奏一曲美妙空灵、冰冷、晶莹剔透的《安魂曲》，具有神圣尊严宗教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