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敬你。”
安德森对顾天云说:“神奇的东方,从古至今,你们创造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奇迹,在人类史上有着不可替代的卓越地位。”
“老朋友,Soft,??soap!”顾天云微笑。
Soft??soap是美国人的习惯用语,指“过分的恭维”,奉承话和肥皂水一样滑溜。美国以往有不少挨家挨户上门走访的推销员,最擅长说好听的奉承话让人飘飘然买一堆无用的推销品。
谢尔盖显然知道这个俗语的意思,嘴角浮起不屑的笑。
“哈,我可不向你推销什么,真心赞叹。”安德森比划着烟斗,“你们具有强大的组织能力,高效、更狠、更快。瞧这里,只有你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建成如此浩大的工程。换了我们,项目议案也许还在两院之间来回扯皮,总统先生疲于奔命。”
谢尔盖说:“请收起这套陈腔滥调。特殊时期,还不忘讥讽集权形态。”
“嗨,我可没这个意思。”安德森笑说:“我的讽刺从来都很直接,比如,抨击白宫官僚主义蔓延,比如,灵海工程发生事故,你们最先撤走专家,釜底抽薪,你们也不是头一次这样干了。”
顾天云摆手,“有些话题最好不要在餐桌上谈论,不利饮食健康。”
“好吧,外交家先生,我赞同你的观点。”安德森说:“我收回之前的话,针对俄方的行为,只作为个人意见保留。”
“我们都是科学观察员,是不是该讨论点科学?”顾天云说。
“啊哈!”安德森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顾,作为过来人的忠告,我奉劝你一句,千万别执迷见鬼的科学。有精力,不如加入我们的象棋活动,或者来一场篮球赛。这样你在这里会过得稍好一点。”
“为什么?”
“你没来之前,这里共有十二个所谓的科学观察员,法国,英国,意大利,日本、印度、澳大利亚……除了我,还有这位雷日科夫同志,他是个高智商的家伙,当然,这不是讽刺。除了我和他,观察员们都陷入科学泥沼,焦头烂额快要疯了。我不希望见到你也这样。”
“什么原因?”
“你对现代科学了解多深?”安德森问。
“一张白纸。”顾天云摊手。
“那就不要自找没趣往纸上乱画了,除非你想尝试精神分裂的滋味。”安德森手指露台外,“一千七百多个科学家在忙活,你就别介入了,只要耐心观察他们的疯狂程度就行。”
“好,我收下你的忠告……”顾天云问:“他们在研究什么?”
“你没受过培训?”
“没,我直接过来的。”
安德森眉头一扬,与谢尔盖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神色有些怪。
“怎么了?”顾天云问。
“这是东方幽默?”安德森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顾天云摇头说:“我只知道这里出现异常现象,时间膨胀。”
“嗯,延迟了五六分钟。”安德森耸耸肩。
“具体是多少?”
“每天多出345.6秒,时间相当于比外界膨胀了千分之四。”安德森比划着动作说:“以爱因斯坦的理论来说,时间和空间是一杯鸡尾酒,酒精和果汁密不可分,时间一旦出现变化,空间必然发生改变。这里除非在以12%的光速做运动,咻……每秒钟差不多飞了绕地球一周。或者,我们的屁股坐在黑洞的边缘,引力就像烤面包一样让时间啪嗒膨胀。但实际上,这里没发生任何变化,除了那点该死的时间。人困在这里,一辈子也许能多活个几十天,如果那人没发疯自杀。”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谁知道,答案该由科学家找出来,但愿不是坏消息。”
“安德森先生,你的物理、数学真不赖,难怪在棋盘上精于计算。”谢尔盖有节制地抿了口酒,转而盯着顾天云,“你好像不太惊讶?”
顾天云说:“听起来有些费解,但我相信研究人员最终会找出答案,毕竟有很多科学家在努力。”
“哈!作为白纸果然不错,以后在这里少些烦心的事。”安德森发笑。
“别调侃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于时间快慢,顾天云更关注控脑事件。那莫名“看不见的敌人”如何制造幽灵般的攻击才是问题的重点。
“不错,有你的加入气氛活跃多了,有利于专注BMD计划。”安德森脸上的笑意更浓,谢尔盖也笑起来。但两人的笑掩饰不住反常的忧虑。
“弹道导弹防御?”顾天云敏锐捕捉到“BMD”这个特定的军事术语。
“你真的一无所?不是开玩笑吧!”安德森吃惊反问。
顾天云立刻明白他的试探搞砸了。他摇摇头,有些自责这种无谓的冒进。
安德森对谢尔盖说:“你能理解中方的意思吗?”
谢尔盖问:“恕我冒昧,你从事什么专业?”
顾天云看了眼苏馥,见她没进行警示,就说:“船舶重工。”
“船舶?军用的?”
“军转民的工业规划。”
谢尔盖微微一怔,对安德森说:“我们误会了,他不属于BMD的人。”
“但他也不是科研人员。”安德森摇头,对顾天云意味深长一笑,“难道是你们的新策略?”
“安德森先生,我的职责范围仅限于科学观察,请别过度解读。”顾天云站起身,告辞说:“感谢你的丰盛晚餐接待,抱歉!我有事要去办。”
“别客气,请便。”
安德森看似对相聚意犹未尽,但没出声挽留他,保持着应有的克制。
离开餐桌,顾天云环视四周见这层楼上的人不多,有些冷清。基地穹顶上的太阳灯随着时间变化转为柔和的光线,营造出傍晚的宁静感。他收回目光,对苏馥说:“我要约见潘教授。”他想尽快了解更多的情况,以掌握局势。
“我联系过了,助理说潘教授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需要休息。”
“那接下来怎么安排?”
“别急,以后再谈。”苏馥观察着四周,似乎在倾听什么,“没事了,我们下去基地中央公园走走。”
顾天云警觉有些异样。苏馥戴着无线耳麦,看似收到什么指令。他不动声色跟着苏馥,乘升降电梯下到“地面”层,漫步走进公园。
人工照明灯模拟太阳光在云层的散射效果,适合于植物生长,中央公园里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花卉草木。来到近处,目测面积比从高处俯瞰更宽广,空气新鲜,微有自然风流动的感觉。不抬头看,很难发觉这地下深处和在地面上的公园有什么区别。顾天云尽管不知灵海基地的科技含量,复杂的建设难度,但也为之深深震撼。仰望环形建筑的穹顶,犹如坐井观天,又像身处一个神讳莫测的深渊,上下两重视觉有种怪异的割裂感。
他放平目光,收摄心神,随苏馥沿着一条石板小路深入中央绿地。
傍晚时分。附近散步的人不多,偶尔见四五人聚在草地上,或坐在休闲椅上交谈,他们神情激动有些反常的亢奋,还有些紧张,乍一看像是在争论什么话题,隐约传来生僻的学术词语。顾天云想走近探听一下。
苏馥说:“别去打扰他们。学术探讨,一个个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们看起来有些激动,就像哥伦布发现了美洲大陆。”
“远比发现新大陆还重要,对于这些科学家。”苏馥在草地上的休闲椅坐下。这里视野开阔,四周空旷少人。
顾天云环视一圈,察觉右侧方有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刘戈,在外围保持着特定距离的警戒,其它方位隐约可见几个人影,同样在巡行着周边的情况。苏馥停留的这个位置看似随意,实际上进入了一个已布置好的安全区。
他立刻明白,苏馥将要和他进行一次隐秘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