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镜危机_第03章 血色黎明(2)(1 / 1)

灵海:末日灰烬 钟云 1621 字 8个月前

救援临时指挥部。

“荣坤撞车?”葛书记听到车祸报告,惊讶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突然又急着走了?”副县长虞一彬说:“可能才来到,他又有急事要回城。”

虞一彬神色凝重,问后勤负责人,“他伤得重不重?”

“派车送去急救了。他浑身是血,晓不得伤有多严重。”后勤队长疑惑说:“怪事了,车祸不算厉害,他却伤了肩膀,也不知道怎么撞到的。哎,他突然闯出来,车灯也不开,货车司机没提防。”

葛书记嗅出一丝反常,警惕起来。

纪委已经把荣坤列为重点调查对象,正收集其渎职证据,准备近期找他谈话。这人突然而至又反常离开,有什么企图?葛书记思虑片刻,当即决定派人四处去巡察,并下令通知救援工作暂停,全部人撤离现场,修整半小时。

这个判断正确的决定挽救了现场的救援队员。就在大伙撤出矿洞不久“轰隆”随着一声悚然的沉闷爆炸声,已经挖通的矿道发生大塌方,撑子面塌了,掩埋住整个矿洞,上下两层的山体全部坍塌。

顾天云焦急询问着退下来的救援队员挖掘近况,听到爆炸声他猛地抬头,眼睁睁看着大量土石迅猛如潮滚落下来……妻子被重重隔绝在了山腹深处。他的心陡然随之沉落。

天明时分。

荣坤的老婆送儿子上学,开车快到校门口时她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听了两句话,脸色陡然煞白,她慌乱调转车头赶往县医院。

“妈,去哪?我要迟到了。”儿子小天问。

荣坤老婆没吭声,嘴唇哆嗦。丈夫出事了,出事了……这念头紧紧压迫着她。赶到医院,停住车,她突然见医生护士纷纷跑出来,惊叫:“救命!”值班保安抄起警棍往里去查看。她被吓住,抱着儿子在车上不敢动,过了会忽见保安急冲冲退出来,手上流血一路溅落,大喊:“报警,快报警,他疯了,乱砍人。”随后,她就见到了丈夫。他浑身血污,手持一柄消防斧,闷头冲到街上追着人乱劈乱砍。

“啊……”传来惨叫声。街上的人群炸窝,狂呼乱喊声震响。

她呆了片刻,下车追过去。“妈!”小天推开车门跟着妈妈跑出去,站在街头茫然四望,眼见纷乱涌动的人影,他感到害怕。

阳光明晃晃照耀街道。荣禄挥斧砍倒一人,劈柴般连接几斧头砍下去,一截手臂断裂。“见鬼、见鬼、见鬼……”他形如疯魔,口中咒念:“杀猪、杀猪……怪虫、猪脑虫……”

刑警赶到现场,鸣枪警告无效,果断朝荣坤开了两枪,一枪打在他的大腿上,一枪击中腹部。

四散逃开的群众见凶徒被制服,横躺街头,纷纷围拢上来看。血腥味刺激人心,人潮汹涌,警察拦都拦不住。

“他是荣坤,荣副局长啊。”有人眼熟认出来惊叫。

“呸!挨雷劈的,砍了三个人呐。”

“喏,那女的是他老婆,疯狗东西,他连自己的老婆也砍……”

寂静无声,*红光闪烁,地上的血殷红刺眼……这是夹在人群中的小天感受到的记忆场景。他的手攥紧校服,侧脸瞅着,爸爸横在血泊中,愣着眼,腿似乎还抽搐,妈妈扑倒在一旁,头颅上扎了一柄斧头。

黎明凶杀案六天后,经过艰难的挖掘,塌方的矿道终于疏通。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几乎没人相信矿道里还有幸存者,除了顾天云。他日夜坚守在现场,坚信妻子还活着,腹中的胎儿也安好。疏通后的第一时间,他进入矿道,不顾救援队的劝阻。

矿道前三十多米这段塌方严重,支撑面随时还有可能再次坍塌。

但没有意外,宁茹已死亡。

法医事后出具鉴定报告,宁茹主要死于产后失血过多,细菌感染、虚弱和饥饿也是致命原因。她半躺着,头搭着洞壁,遍体浮肿,皮肤上已显现暗紫色的尸斑。她胸前敞开,手臂僵硬搂着小海。她的衣服包裹着一个婴儿,放在身旁,婴儿露出小脸蛋,浮肿的双眼紧闭。

顾天云往后退开几步,让医生进行现场检查。

其实不用详细查看,生死一目了然。顾天云被迫往后靠住洞壁,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倒下。一切场景在他眼前晃动模糊,人声也恍惚远离,妻子那可怕的样子也在远离……他恍然看到一张鲜活的恬静笑脸,那是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宁茹的情景。她从整装待发的蓝盔维和部队的队列中走来,犹若飞翔在蓝海上的海鸥来到他身前,目光相遇,她微笑着,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一切在恍惚远去,她的笑容消失,世界漆黑……顾天云推开扶着他的警卫员,“我没事……去拿条毯子,给她。”

“哇!”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声。

医生惊叫:“还活着……她还活着,是个女娃,顾政委……”

*处于产后昏睡期,两三天内不食,只排泄体内胎粪。这时她被医生的检查惊醒,发出清脆的啼哭。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在灯光下,黑漆漆的眼眸转动。顾天云紧紧注视着女儿,说不出话来,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停。

“这小孩也活着,快,送急救……”另外一名医生发觉小海尚存微弱的心跳,急声惊呼。小海的脸上血迹斑斑,身体僵直,各项生理数值降到危险红线以下。颅骨共有三处地方开放性损伤,医生清创,取出他破损的左眼球溃烂部分。初步估计,这孩子非常危险,随时可能面临死亡,或者成为植物人。

县医院没法治疗,小海立刻被送往省城医院。

小海的意识还残存少许。

仿佛电影胶片被剪辑,他有一段意识空白,尔后恍然看到明亮的灯光。他躺在担架上,有人将他的裤子剪开,露出肿胀的右腿进行处理……他被抬进车厢,救护车盘旋疾驰在公路上,夜幕星空璀璨……他被推下车,通过一条灯光雪亮的通道进入手术室。各种嘈杂声响朦胧回荡,有人说:“呼吸停了,快,准备插管……”手术台旁人影晃动,各种不知名状的器械,刀子、钳子、镊子……金属表面泛光。

麻醉注射,但未消除他残留的意识,他的感觉反而更加清晰,甚至出现了身体触感。昏昏然,小海感觉到一根尖锐的物体捅进他的喉咙,顺着脖子钻进他体内直到胸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身体冰冷,绝望感袭来,浓重可怕。他恐惧至极,感觉就像暑假的那天,他从船上跳下湖水,眼看着木船被小伙伴划走,他怎么都追不上,游水累到虚脱,浑身冰冷沉重,如同湖底有巨大的吸力将他拖下去……带口罩的人脸在他的意识中恍惚闪动,手术刀,输液点滴,乱麻麻的连线,跳动的仪器屏幕……刀锋割裂身体的感觉。他右腿上的肉被割开,切除筋膜,镊子夹出一块块碎骨……针线穿过皮肉……这些闪动的画面真实又变形。

“腿骨伤严重,肌肉溃烂,准备进行截肢手术……”他听到医生说。他听懂了,惊恐想喊叫:别割我的腿。但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看见一个女医生注视仪器,“血压掉了,快输血。”

浑身蓦然剧痛,说不出来无法承受的痛,远远超过记忆中他的手指被自行车链条夹住的疼痛。他拼命挣扎,想要昏迷过去,死了也得,但他的意识偏偏清醒着,强迫他感知着这一切。

痛苦的过程十分漫长,持续很久。

手术全程约十六个小时。小海失去了左眼,但他的右腿最终保住了。

主刀医生在清创检查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先采取保守治疗再观察。六根钢钉穿过一套固定支架钉在他的断骨上,把小腿胫骨固定死。这套装置给小海造成手术后最大的痛苦,每天拆卸钢钉进行清创消毒,都让他犹如掉进油锅备受煎炸,或像被铁锤击打全身,差点敲碎他的意识。

但他最终熬过来。他没死于感染,心肺衰竭,败血症……等至少十多种,随便哪一种都能让他致命的因素。他活了下来,熬过被困矿洞的那些天,支撑住几次手术并发症的死亡威胁。

二十天后,医生为小海装入义眼,以防止摘除眼球的左眼窝出现凹陷。

十月底,小海首次下床挪动了几步,疼得他差点昏过去,但他咬牙忍住。

吴主任医师惊叹这是个奇迹,这孩子能活下来,简直是让人难于置信的生理学奇迹。这小孩太强了,不仅有超常的身体承受能力,意志力也十分坚韧,从没见他哭泣过,甚至没听他叫过疼。但他绝少开口说话,似乎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医院方面派来一个心理医师专门为小海进行辅导,试图为他解除灾难带来的心理阴影。心理辅导基本成功。在第三次谈话过程中,小海终于愿意交谈,但不跟医生说他在矿洞里的遭遇,那是他最恐惧的一段记忆。

他的话记录进报告,送达县领导参阅。

两天后做完最后一次病情检查,小海被从省城送到县医院做恢复性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