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张亮基闻言顿时神色大变,急声道,“这个塔齐布,怎么这样的军务大事事先也不跟我巡抚衙门通报一下?”
“大人先不要着急,既然小姐不在野人山,官军如何进攻都不会危及她的性命。”左宗棠宽慰道,“不过,要想知道小姐下落,却还需从野人山的盗匪身上着手。大人何不这们?挑个时候卑职以犒军为名,备齐酒肉前往秦汉军中,到时候再设法留在军中一起前往野人山,再伺机行事如何?”
“也罢,正好本官对第六营的战斗力不太放心,这个塔齐布怎么只派一个营的官兵前往清剿?怎么也得调集三五个营啊。”张亮基点头道,“宗棠高才,正好可以帮助那秦汉打赢这一仗,替三湘父老除掉一害。”
左宗棠道:“大人,卑职要不要把小姐遭受劫持的事事先向秦汉通报?也许有了绿营的协助,找到小姐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我看还是不要吧。”张亮基思索片刻,摇头道,“那秦汉若会带兵也还罢了,若是个庸才,知道真相后进攻野人山时必然缚手缚脚、投鼠忌器,这样一说反而误了大事,要说也等剿灭盗匪之后吧。”
“大人说的是,卑职这就去准备。”左宗棠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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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秦汉,领着新编绿营第六营果然在湘江边上扎下了营寨,摆出一副长期驻扎的架势。还命士兵在湘江边的草地上清理出了一块练兵场,这会儿,秦汉正站在练兵场中央的小土坡上训话。
“他***,这样练可不成,练来练去就那么几个基本动作,到了战场上如何应付得过来?”秦汉骂骂咧咧地道,“敌人可不会跟你讲什么套路,更不可能跟着你的节奏一招一式地来。不行,这样练法肯定不行。”
负责日常训练的是刘昆,他是秦汉亲自点的哨官。这厮少年时期曾经练过一些拳脚,耍得一手好刀,据说在三乡五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在城南大比武的时候,他想去挑战鲍超,结果给鲍超一脚从擂台上踢了下来,营官自然是没做成,却被秦汉看中点了个哨官。
刘昆道:“那将军你说该怎么练?你给的时限就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教不会整套的刀法,只能挑几个杀伤力强的招式给他们练一练。”
“让老子想想,办法一定会有的。”秦汉皱着眉,脑子里突然回忆起以前看的一部电视剧《亮剑》,心下顿时一动,大声道,“有了,***老子有招了,刘昆,你马上找人赶做一千柄木刀,做好了人手一把,让士兵们分两组在这里捉对厮杀,给我狠劲儿地杀,当成跟敌人厮杀一样。”
“这可不成。”刘昆急道,“既便是木刀,劈在身上虽然要不了命,但折胳膊折腿却是家常便饭,士兵们会受伤的,不成。”
“什么不成?你小子懂个屁。”秦汉骂道,“受点伤算什么?总比战场上送了性命强。弟兄们,不要怕受伤,给我狠劲儿练,就是要练出那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来。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当你们练出这一股子狠劲了,往战场上那么一站,光是气势就能将敌人打败,打个屁就能将他们崩飞喽。”
“哈哈哈……”士兵们放肆地狂笑起来,有个胆大的士兵捉狭道:“到那时弟兄们都放屁打敌人,那我们第六营不就成了打屁营了?”
“他***,敢跟老子顶嘴,先一个屁把你小子崩飞了再说。”秦汉一拉脸,骂了一句,却惹来士兵们更加粗犷的大笑。
再说刘昆领了秦汉的命令,带了一百个兄弟到十里外的无名沙洲上砍了几百颗水杉,不到一个上午,便赶制成了一千把简易大刀,说是大刀其实就是烧火棍,只不过多了个握手的把而已。秦汉虽然说是不怕士兵负伤,但还是在木棍上缠紧了一层又一层的布条,以期将伤害减弱到最小程度。
整备停当,秦汉便将一千把木刀分发到每一名士兵手里,再将士兵们分成两队,第一队由刘昆率领,第二队由刚提拔上来的铁汉军率领,在练兵场上拉开了架势。经秦汉几句话一煽,两队人马都是杀气腾腾,恶狼盯着野食一样盯着对面的弟兄……
“哈哈。”秦汉得意地大笑,说道,“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动手。”
秦汉一声令下,刘昆首先怒吼一声,扬刀疾冲,直奔铁汉军而去,铁汉军也不示弱,倒提着木刀,迎头卯了上去,在两人身后,数百名士兵都像狼一般嚎叫着,乱舞着手里的木刀向前疾冲而进。有一个士兵动作大了,木刀居然砸到了旁边弟兄的头上,被砸的士兵大光其火,反手就是一刀砍了回去,不等和对面的“敌人”接上火,那两个家伙却居然自相残杀了起来。
秦汉站在土坡上大呼过瘾,咧着嘴大叫:“刘昆,加把劲,铁汉军那小子就快撑不住了。”
“铁汉军,你小子别装熊,他***不会动动脑子?攻他下盘,对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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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秦汉在出征时沿途撒播消息,大张旗鼓地宣称要进攻野人山,这消息当天便传到了野人山半边铜钱会总坛。
半边铜钱会的当家复姓钟离单名一个仇字。
说起半边铜钱会的由来,里面倒也有个幸酸的故事。
原来钟离仇祖上也是大户人家,祖父钟离远华曾是江浙商贾,家财万贯,财势雄厚,遗憾的是他的父亲钟离光不擅经营又好赌博,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在钟离远华死后不到三年,万贯家财便被他输得一干二净。等到钟离仇出生的时候,钟离家已经是家徒四壁,再拿不出一件像样的家产了。万不得已,钟离光只好带着妻儿举家迁往湖南。
钟离远华有个至交好友,却是满清旗人,博尔济济氏,这在满清旗人里面也是个声名显赫的大氏族,孝庄太后就是搏尔济济氏,不过到了晚清,搏尔氏也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下坡路,族中子弟多有家道中落者。
虽然钟离家败落,但搏尔济济家却并没有拿势利眼相待,仍和钟离家订了儿女亲家,那还是钟离仇尚在娘肚子里的时候订下的。话说钟离光举家迁往湖南,一晃就是十五年,眼看着钟离仇也已经成年,搏尔济济氏正好找上门来,商量着把小两口的婚事给办了。
可怜当时钟离家穷得只剩下了一枚铜钱,实在是拿不出什么聘礼,死要面子的钟离光只得将仅有的一枚铜钱劈成两半,说是什么前明留下的传家之宝,拿其中的半边权且充做了聘礼。钟离仇带着这半边铜钱一路来到杭州,和搏尔济济氏一见倾心,两人很快便陷入热恋,难舍难分……
就在这时候,素来勤俭,不喜女色的道光皇帝晚节不保,人都老了还搞了一次选秀,一下就把搏尔济济氏给选中了。既将到手的老婆让人给抢了,自幼骠悍成性的钟离仇引为奇耻大辱,决心勤练武艺,待艺成之后找上京城,抢回属于他的女人。
钟离仇年幼时,曾在衡山遇到一名老道,此番决心习武,于是找上衡山,十年之后终于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功夫。仗着武艺高超,他竟然一路无阻地闯进了皇宫禁院,可后宫是如此之大,让他一时间上哪去寻找他的梦中情人?
正搜寻间,却突然遇见了一个粉妆玉啄般的小女孩,钟离仇只是看了一眼便两眼发直、情难自禁。一股莫名的情绪开始在他心头翻滚汹涌,因为他看到,小女孩的脖子赫然挂着半边铜钱,那半边铜钱他死也不会认错,正是钟离家下给搏尔济济氏的聘礼。
这一刻,钟离仇只觉悟天昏地暗,本想杀了这小女孩,但终是没忍心下手!纵然搏尔济济氏负情,孩子却是无辜的。心灰意冷地从禁宫出来,钟离仇却将满腔愤恨转移到了满清朝廷身上,发誓在有生之年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将满清推翻,便返回了湖南,路过野人山时见山势险恶,便当了个山大王,扯起一伙兄弟,起名“半边铜钱会”,意指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半边铜钱带给他的奇耻大辱。
累年经营下来,麾下居然啸集了数百号兄弟,在三年时间里击退了官军的三次围剿,声势大涨,隐隐成了湖南官军的心腹之患。
消息传到野人山,钟离仇显得不屑一顾:“不过又是一伙送死的蠢猪。”
旁边的军师忽然道:“大当家的,张亮基这个狗官非但不按约定送银子过来,居然还敢派官军进攻野人山,当真是不知死活,这次定要给他一个血的教训,让他知道我们半边铜钱会可不是吃素的。”
钟离仇的眸子里亮起一缕精芒,森然道:“待收拾了这伙官军,是该去长沙溜一溜了。”
一顿,钟离仇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问道:“城南的罗老四有消息过来了没有?他妈有,是哪路不开眼的毛贼,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半路截了我们的红利?”
军师脸有苦色,摇了摇头。